午后的陽光斜斜切過小吃店蒙著油膜的玻璃窗,在積著薄垢的桌面上投下斑駁的光斑,懶洋洋地趴在邊緣發著呆。
我不需要去上班,原因簡單又扎心,那個該死的工作始終沒找到啊。
“老板,來份肉蛋腸,多加兩個雞蛋。”
我朝著灶臺后忙碌的身影揚聲。
“肉蛋七塊,加兩個蛋三塊,一共十塊”
老板的聲音混著抽油煙機嗡嗡的轟鳴飄過來。
我挑了個靠窗的角落坐下,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桌面黏膩的紋路,裝著辣椒的瓷盤邊緣還沾著上一桌沒擦凈的醬汁。
沒多久,一盤蒸騰著熱氣的腸粉被推到面前,溫熱、夾帶少許雞蛋腥味的腸粉入口,啊!這就是活著的感覺。
我嘗試在不同社交論壇平臺上尋找有關“睡了么”的線索,結果和預料中一樣,連條像樣的痕跡都沒有,想來也是,那條公告不是吃干飯的,試試就逝世。
要摸透劇本的規律還得至少經歷第二次才能知曉,目前看來,劇本在完成后二十四小時后開放新的劇本,而且只要在一個月之內完成那個劇本就行了,甚至還不要求次次成功,什么良心老板!
吃完腸粉后回到出住屋,我窩在椅子里刷了幾部驚悚片解說,篩選出一些普通人遇到詭異事件的電影,倒不是指望學什么逃生法,只是想琢磨琢磨,劇本出現的事件與鬼怪會走什么奇怪的路數。
通過上回的劇本就知道了,這些東西雖不按套路出牌,卻總會留一線生機,當然,也不排除遇到完全不講理的可能性。
時間在刷片、吃飯、打盹中溜得飛快。我沒逼著自己死磕那些所謂的“逃生指南”,該吃吃該睡睡,怎么舒服怎么過。
午夜十二點的鬧鐘剛響,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新劇本彈窗安靜地懸在中央,這次沒有熟悉的強制傳送,只躺著一個“開啟”按鈕。
我幾乎沒猶豫就點了下去,日薪五千圓的工資,但凡我猶豫一秒都是我對它的不尊重。
「劇本:捉迷藏
難度:D
人數:1(單人)
概述:高考前的最后一個假期,即使只有一晚的時間也是極為珍貴。在下午五點半放學的那一刻你收到一則通知,你家所在的城市出現了較為嚴重的傳染病。
為了防范交叉感染與影響高考,學校“良心”決定為你與另外七名同學安排一間大宿舍留校,當晚會有一位宿管陪同住在同一棟宿舍樓。
不知為何你突然想到高一剛入學時傳聞,學校里有個男生想不開跳樓了。消息雖然第一時間被封鎖了,但它卻像藤蔓般爬遍校園。你忽然覺得后背發涼,隨后便自嘲想些有的沒的事影響學習,但對你來說今晚注定是一個不能入眠的夜晚!
任務:凌晨三點前,在學生宿舍內找到鬼,并說出鬼的名字。
完成獎勵:一萬圓。
失敗懲罰:為期三年禁止使用電子設備用于娛樂。」
獎勵翻倍是好事,可這懲罰……簡直比殺了我還難受啊。
困意如潮水無法抵抗,我倒在了出租屋的床上,意識瞬間沉入黑暗。
......
“坤,起來啦,該去宿舍了。”
教室內,我趴在堆滿試卷的課桌上,被人輕輕推醒,推我的是一個我不認識的人。
他似乎是我的同桌,我斜眼偷看他桌上課本和作業,找到了名字。
“安逸飛?”
我試探著開口。
“嗯?”
“飛飛?”
“嗯,走吧。”
他應著。
我還沒搞清楚狀況,這次不像上次劇本,這具身體根本就不是“我”的,而是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
我關于這個世界的記憶一片空白,我就像一個外來者硬生生奪了這具身體的控制權,完全沒有有關這個世界的任何記憶,就像突然奪走這人身體的控制權但沒繼承相應的身份一樣。
我根本不知道宿舍在哪,只能亦步亦趨跟在安逸飛身后,邊挪邊琢磨劇本線索。
“今天復習的怎么樣了?”
“一點沒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了一天小說,狗都不復習。”
他說得理直氣壯,像個大學霸。
“呃,也對,復習也沒啥用,哦對,你還記不記得那件事?”
“什么事?”
“就是那個啊,高一時候好像有人跳樓了。”
“高一的時候?哦,記得。”
他臉上露出恍然的神色,看來有戲。
“那你知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
這說不定是劇本的關鍵。
“我沒事記那個干嘛。”
“想想嘛,我有點忘記了。”
要是知道名字,任務就好辦多了。
“...好像叫劉什么的,記不清了。”
“好吧...那個人為什么跳樓啊?”
“我怎么知道,好像他在廁所被人打了吧,后來就跳樓了,哎,不說這些了,回去吃面,我晚飯還沒吃。”
“我也要吃。”
“行,我還有三包,分你一包,我吃兩包。”
跟著安逸飛進了宿舍,我倆都愣了一下。
這哪是宿舍,簡直是個塞滿人的鐵籠子,四張銹跡斑斑的上下鋪鐵床幾乎挨到一起,床架上的銹屑感覺一碰就掉,空氣中飄著汗味、腳臭味和泡面的油膩味,八個男生擠在這方寸之地,連轉身都得側著身子。
有人埋著頭刷題,有人端著盆泡腳,剩下幾個湊在一塊低聲聊天。
有幾個在看書,有一個在泡腳,剩下幾個在聊天,聽起來挺開心的。
沒過多久,宿管來了,是個微胖的中年大叔,臉上帶著點嚴肅的褶子,眉頭習慣性皺著。
“人到齊了嗎?點名了。”
“安逸飛。”
“到!”
“巴儀偉”
“到。”是那個埋頭看書的圓腦袋的。
“陳楷。”
“到。”是泡腳那個。
……
“錢坤。”
“到。”
最后一個是我。
劇本任務要求找到“鬼”并說出鬼的名字,我默默記下了七個人的名字和身體特征,那個“劉什么的”說不定只是煙霧彈,真正的鬼或許藏在其他七人當中,甚至……可能是“我”自己。
“宿管,您貴姓啊?”我突然開口。
大叔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會被問名字。
“方東華,你叫我老方也行,叫宿管都行。”
“好的宿管,我晚上沒吃飯,能跟您回原來的宿舍拿包泡面嗎?”
我沖安逸飛遞了個眼色。
安逸飛秒懂:“我跟他一個宿舍的,我也沒吃。”
“行行行,快點,準備熄燈了。”
安逸飛跟著宿管在前頭走,我跟在后面。走廊里的宿舍門都鎖著,看來劇本場景就集中在大宿舍和宿管房間。等會兒回去得再找其他人問問跳樓的事,線索說不定會藏在那里面。
等等!那是什么!
一個身影突兀地橫在走廊中央,同樣穿著藍白校服,可臉前懸著一片模糊的陰影,像張被揉皺又展開的紙,看不清五官。
我嚇得渾身一僵,可宿管和安逸飛卻像沒看見似的,徑直往他那邊走。他們看不到?也就是說,只有我能看見這個“人”。
我試圖無視那個“人”,可他的目標就像只有我一般,緩緩向我走過來。
我拼命想移開視線,可那身影卻像鎖定了目標,緩緩朝我走來。
心臟咚地撞在嗓子眼,兩腳像被釘在地板上,身體更是像被下了定身。周圍的空氣驟然涼下去,寒意順著褲腳往上爬,視野邊緣開始泛起白霧。恍惚間,我好像站在了天臺上,頭暈目眩,樓下的水泥地上,一個人影趴著一動不動……
“坤!快跟上。”
我好像聽到安逸飛的聲音,幻象消散,意識漸漸清醒過來,那個“人”消失了,安逸飛和宿管正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呼……后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我強裝鎮定地邁開腿,跟上他們的腳步。
“剛才好像看到飛機了。”
此乃謊言
“飛機?哪有飛機?”
安逸飛一臉莫名其妙。
……
我沒料到鬼會這么快現身。按任務說,只要知道名字就行……可事情真會這么簡單嗎?
“嘶溜——”
安逸飛吸面條的聲音在宿舍里格外清晰,引得幾人回頭看,我看著面前的泡面,味同嚼蠟,平日里經常吃泡面,可今天這幾口下去,胃里就膩得發慌,腦子里全是剛才走廊里的畫面。
他剛才為什么沒有攻擊我?莫非是想讓我感到恐懼,像一般電影一樣以恐懼為食物,那他剛才肯定吃得飽飽的。
還有那站在天臺上的畫面,樓下趴著的,就是那個跳樓的人嗎?
我現在迫切想知道那個人的名字,抬眼看向幾乎沒動的泡面。
“飛飛,我肚子痛,吃不下了。”
“唔,剩下的還吃嗎?”
“不吃了。”
“那倒到我碗里,我正好現在好餓。”
“行。對了,我去宿管那找找有沒有藥。”
“嗯,去吧。”
我放下泡面碗,起身往宿管房間走,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走廊里的燈變暗了許多,剛才那股他所出現所帶來的寒意還未消失,我要組織語言向宿管問出那個“人”的名字,我已經找到他了,剩下的差個名字。
我來到宿管宿舍門前,他鎖著門,從門縫間透出的光能看出他還沒睡。
我敲了敲門。
“宿管,請問一下有沒有緩解肚子痛的藥?”
聲音落下,空氣里一片安靜。
還不等我再次詢問,宿管的聲音從房間傳來,帶著明顯的顫抖:“你是誰?!”
那是恐懼的味道,濃得化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