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4章

沈燼的指甲摳進(jìn)地板縫隙,指節(jié)泛白。他猛地抽搐了一下,喉頭涌上腥甜,嗆咳著撐起身子。手腕上的紅繩已經(jīng)斷裂,殘端像死蛇蜷在皮膚上,烙印卻仍在跳動,一明一暗,如同埋在血肉里的燈芯。他低頭看,主臥的鏡面斜立墻角,表面干涸,沒有裂痕,也沒有倒影滲出——剛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場深陷的噩夢。

可他腳邊散落的紅布碎片還在,邊緣焦黑,像是被火燎過。他伸手觸了觸,布料冰冷,帶著一絲尸油的膩味。

他咬住舌尖,用力一碾。劇痛炸開,眼前發(fā)黑,卻讓他清醒了幾分。這不是夢。那石床、棺陣、七十二雙眼睛,還有晚照最后那句“吉時已到”,都不是幻覺。他被拖進(jìn)儀式,又被放回現(xiàn)實(shí)——不是解脫,是中場休止。

他喘著氣,從懷里摸出銅尺殘片。金屬邊緣卷曲,表面浮著一層灰霧般的紋,觸手微顫。他將它按在鏡面上,鏡體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嗡鳴,像是被燙到的蛇。鏡中依舊空無一物,但他知道,她就在里面,聽著,看著,等著。

他撐著床沿站起來,腳步虛浮。書架就在墻邊,三層樟木結(jié)構(gòu),父親生前親手打造。他曾無數(shù)次路過,卻從不敢打開。那里面鎖著沈家舊事,也鎖著他童年避之不及的禁忌。現(xiàn)在,他必須進(jìn)去。

他踉蹌走過去,伸手推柜門。門紋絲不動。鎖扣銹死,銅舌卡在槽內(nèi)。他抽出銅尺,用尖端撬鎖。金屬刮過鐵銹,發(fā)出刺耳的吱嘎聲。手腕烙印隨著動作劇烈抽痛,像是有東西在皮下撕咬。他沒停,反而更用力地壓下去。痛感成了錨,把他釘在現(xiàn)實(shí)里。

“咔”的一聲,鎖開了。

柜門向內(nèi)滑開,一股陳腐氣味撲面而來。墨汁、宣紙、蟲蛀的木料,混著某種難以言喻的腥氣——像是干涸的血,又像腐爛的脂粉。他伸手進(jìn)去,指尖觸到一堆脆紙。第一本封面脫落,只剩殘角寫著“禮”字。第二本字跡模糊,看不清名目。他一本本翻,動作越來越急。

直到指尖碰到一本薄冊,封皮上三個字勉強(qiáng)可辨:《鏡淵志略》。

他抽出書,紙頁脆黃,稍一翻動就簌簌掉渣。他蹲在地上,借著窗外透進(jìn)的微光逐行辨認(rèn)。字跡潦草,墨色深淺不一,像是不同時期寫成。他跳過前段關(guān)于古鏡形制的描述,直奔中段。

“鏡婚者,契命也。”

“非禮不成,非心不啟。”

“七十二棺為引,第七十三人為鑰。”

“命劫所系,非鬼非神,乃承繼者自縛之環(huán)。”

他盯著“契命”二字,瞳孔微縮。玄真臨死前那句“鏡中娶親,不是娶鬼……是娶命”,與此完全呼應(yīng)。他繼續(xù)往下看,卻發(fā)現(xiàn)后文大片涂黑,唯有“第七十三人”四字被朱砂圈出,旁邊批注一行小字:“主祭非祭品,然祭品即主祭。”

他呼吸一滯。

這句什么意思?他不是祭品?可他又為何被選中?為何烙印會出現(xiàn)在他手上?為何晚照的紅繩只纏他一人?

他正欲再翻,忽然察覺異樣。書頁邊緣開始泛黑,像是被火燎過。他低頭看,發(fā)現(xiàn)墨跡正在緩緩蠕動,字形扭曲,仿佛活物在紙上爬行。他猛地合上書,可那股腥氣更重了。

鏡面?zhèn)鱽硪宦曒p響。

他抬頭,鏡中不知何時浮出一層薄霧,霧后站著一個影子。嫁衣輪廓,長發(fā)垂肩,嘴角微揚(yáng)。晚照的虛影浮現(xiàn),沒有實(shí)體,卻清晰得如同站在他面前。

“你在找什么?”她開口,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不帶情緒,卻壓得人耳膜發(fā)脹。

沈燼沒答,將銅尺拍在書頁上。金屬與紙面接觸的瞬間,灰光一閃,鏡中霧氣退散半寸,虛影晃動。

“我說過,你想逃,也逃不掉。”她繼續(xù)道,“你的命,早刻在鏡紋里了。從你出生那天起,從你父親把你帶進(jìn)這宅子那天起,從你第一次照鏡子那天起——你就在走向我。”

沈燼盯著她,喉嚨發(fā)緊。他知道她在動搖他,用話語編織牢籠。可她說的每一句,都像針,扎進(jìn)他記憶深處。他確實(shí)從小就怕鏡子。他父親從不讓他照鏡,說“你的眼睛不一樣”。他一直以為是父親迷信,現(xiàn)在想來,或許不是。

“七十二個新娘,換一個郎君。”晚照輕笑,“你覺得她們是犧牲?不,她們是鑰匙。每一具棺,每一次失敗,都在為第七十三人鋪路。而你——沈燼,你是唯一能完成儀式的人。”

“我不需要完成什么儀式。”他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卻穩(wěn)。

“你已經(jīng)完成了。”她眼神微動,“你以為你醒來了?不,你只是從一場幻境,掉進(jìn)了另一場現(xiàn)實(shí)。你從未離開過鏡中世界。這宅子,這書,這尺——都是我給你的。”

沈燼猛地站起,銅尺橫在胸前。他盯著鏡面,一字一句:“我不是祭品。”

“那你是什么?”她問。

他沒回答。

他知道,若按書上所說,第七十三人是“鑰”,那他就不該是被動承受者。可若他是“主祭”,為何他會恐懼?為何他會掙扎?為何他會痛?

除非……他本就不該記得自己是誰。

他低頭看《鏡淵志略》,書頁上的“主祭非祭品,然祭品即主祭”再次浮現(xiàn),墨跡如血,緩緩滲開。他忽然意識到,這句話不是在解釋身份,而是在揭示輪回——祭品與主祭,本就是同一人,在時間的環(huán)中不斷重演。

他攥緊銅尺,指節(jié)發(fā)白。

晚照的虛影開始扭曲,鏡面滲出黑線,如血絲蔓延。她的聲音變得空遠(yuǎn):“你讀不懂的。規(guī)則不是給你破的,是讓你服從的。你越是掙扎,越是在履行儀式。”

沈燼沒再看她。他合上書,將《鏡淵志略》緊緊抱在懷里。他轉(zhuǎn)身,腳步踉蹌卻堅定地走向門口。他不能留在這里。這間屋子,這面鏡,都在吞噬他。他需要更多線索,需要知道“契命”究竟如何締結(jié),需要找到那條未被寫進(jìn)書里的破局之法。

他拉開主臥的門,冷風(fēng)灌入。走廊空蕩,地磚上殘留著幾道拖痕,像是有人曾在這里掙扎過。他記得玄真的尸體是在井底發(fā)現(xiàn)的,嘴里含著半張婚書。那婚書上寫著他的生辰,還有十二個簽名。十二個男人,都曾試圖驅(qū)邪,都死了。而他,是第十三個。

也是最后一個。

他一步步走向樓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烙印仍在灼燒,書冊壓在胸口,沉得像一塊碑。他知道晚照還在看著他,但她沒有再出手。或許她想看他走多遠(yuǎn),或許她相信他終將回頭。

可這一次,他不想回頭。

他站在樓梯口,抬頭望向二樓盡頭的藏書室。那里還有更多書,更多殘卷,更多被掩埋的真相。他必須找到它們。他必須知道,這場“契命”是否真的無法打破。

他抬腳邁上第一級臺階。

就在此時,懷中的《鏡淵志略》突然震動了一下。書頁自行翻動,停在某一頁。他低頭看,只見一行從未見過的字跡浮現(xiàn):

“欲破鏡婚,先斬其名。”

字跡未散,書頁邊緣開始滲出血珠,一滴,兩滴,落在他衣襟上,迅速暈開。

主站蜘蛛池模板: 尚义县| 杭州市| 松滋市| 定南县| 顺义区| 贵州省| 呼玛县| 嘉峪关市| 双峰县| 榆社县| 延吉市| 田林县| 石泉县| 霍州市| 舟曲县| 郧西县| 沂源县| 永德县| 治县。| 宜丰县| 阳泉市| 镇宁| 思茅市| 公主岭市| 久治县| 六盘水市| 曲周县| 云安县| 淮南市| 建阳市| 定西市| 新田县| 潜山县| 楚雄市| 抚远县| 恩平市| 洪洞县| 桐乡市| 惠州市| 原平市| 建瓯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