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鏡中詭婚我成了百鬼新郎
- 三歲孩童千兩金
- 2141字
- 2025-08-24 08:29:24
沈燼的手指從銅尺的殘影上滑落,碎末被地底涌出的風卷走。紅繩已纏上他的手腕,與烙印重合,發出微弱的光。石床底部蔓延出的暗紅紋路與他記憶中銅尺背面的刻痕完全一致,像是一道早已刻入血脈的契約正在蘇醒。
他無法動彈,四肢被紅布碎片死死纏住,那些布條邊緣卷曲,如活物般貼附皮膚,緩緩收緊。意識像被抽離的絲線,一縷縷斷裂。就在他即將徹底沉入黑暗時,晚照的動作停了下來。
她站在石床邊,手指還指向他,唇角的笑卻凝住了。她的目光落在他臉上,瞳孔深處陰陽魚紋緩緩停轉。一滴液體從她眼角滑下,在冷白的肌膚上劃出細長血痕。
那是淚。
血淚。
它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滴在沈燼手背上,發出輕微的“滋”聲,皮肉冒起一縷白煙。他沒有躲,甚至忘了疼痛。他只看見她眼中的光變了——那不是勝利者的得意,也不是怨靈的獰笑,而是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像百年風沙壓垮的最后一根枯枝。
“你……也在等解脫?”他用盡力氣開口,聲音干澀如砂紙摩擦。
晚照沒有回答。她緩緩跪坐在石床邊緣,嫁衣裙擺浸入地面蜿蜒的血線。她的手指撫上眼尾那顆朱砂痣,指尖微微發抖。“百年了……”她聲音極輕,像風穿過空屋,“你是第一個,讓我想哭的人?!?
沈燼的呼吸滯了一瞬。七十二具棺木依舊靜立,幽藍燭火不搖不動,可那些新娘的凝視似乎變了。不再是死寂的等待,而是一種……旁觀。仿佛這場儀式不再只是獻祭,而是某種更復雜的東西正在發生。
“我恨這命?!蓖碚盏皖^,又一滴血淚墜下,落在石床邊緣,滲入紋路,整座床體微震,“可更怕你走。若你能懂我孤苦,便不會逃?!?
沈燼的瞳孔顫動。烙印在腕間微微發燙,不再是灼痛,而是一種奇異的共鳴,像心跳與心跳的應和。他想起那些夢——紅燭搖影,嫁衣拂面,她在鏡中伸出手,不是拉他進去,而是想被他拉出來。
“我不逃了?!彼K于開口,聲音低啞,卻清晰,“我看著你。”
晚照的肩輕輕顫了一下。她抬起眼,目光與他相接。那一瞬,沈燼幾乎相信她是真實的,是被困在百年孤絕中的女人,不是妖,不是鬼,只是一個想被看見的人。
她的唇角微微彎起,不是笑,是某種近乎柔軟的東西。她緩緩俯身,長發垂落,發絲間滲出的黑血滴在石床上,與血線匯合。她的手輕輕覆上他的胸口,掌心冷得刺骨,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重量。
“你說不逃……真好。”她低語,氣息拂過他耳畔,像吻,又像咒。
沈燼的意識仍模糊,可心口卻泛起一陣鈍痛。不是來自身體,而是某種更深的東西被觸碰了。他忽然意識到——她從未真正強迫他。每一次靠近,都是他主動踏入鏡中;每一次沉淪,都是他默許。她只是給了他一個理由,去擁抱那早已渴望的墜落。
“你不是……非要這樣?!彼D難地說,“我們可以……停下?!?
晚照的動作頓住了。
她的手停在他心口,指尖微微陷進皮膚。那一瞬,她臉上的柔和如潮水退去,不留痕跡。血淚仍掛在臉頰,卻不再流動,像被凍住的蠟。
她緩緩抬頭,眼中的悲憫徹底消散。陰陽魚紋重新開始旋轉,速度越來越快,沈燼在她瞳孔中看見自己的倒影——披麻戴孝,手持白幡,跪在一片荒墳前。
“停下?”她輕聲問,聲音已不帶一絲波動。
紅繩突然收緊,烙印處爆發出劇痛,沈燼悶哼一聲,喉嚨被無形之力扼住。他想后退,可身體早已無法動彈。
晚照俯得更低,唇幾乎貼上他的耳廓。她的聲音輕得像耳語,卻字字如釘:“可我已經……等不及你死了?!?
沈燼的呼吸一滯。
她直起身,環視七十二具棺木,聲音空靈如誦經:“七十二個新娘,換一個郎君……值得?!?
石床的紋路驟然亮起,紅光由內而外透出,照得整個 cavern如血浸透。那些棺木中的身影微微顫動,嫁衣無風自動,七十二雙眼睛同時轉向中央,凝視著沈燼。
晚照抬起手,指尖劃過他喉結,留下一道細長血痕。血珠緩緩滑落,被地面紅布吸盡。
“你說不逃……”她低笑,指尖蘸著他頸側的血,在自己唇上輕輕一抹,“那便好好看著,這一場,只為你備的婚儀?!?
沈燼的視線開始模糊。陽氣流失的速度加快,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正被這片空間吞噬??删驮谝庾R即將潰散的瞬間,他捕捉到晚照眼底一閃而過的遲疑——極短,短到可能是錯覺。
但她確實……停頓了。
那一瞬,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被什么刺痛。她的手指微微蜷起,血痕在唇上暈開,像未干的朱砂印。
沈燼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卻發不出聲。他的手指在泥中微微抽動,試圖抓住什么,卻只觸到冰冷的碎布與濕土。
晚照低頭看他,嘴角仍掛著笑,可那笑容不再完整。她抬起手,紅繩另一端在她指尖纏繞,緩緩收緊。
“別怕。”她說,聲音忽然輕了下來,像哄孩子,“很快,就都結束了?!?
沈燼的瞳孔劇烈收縮。他看見她眼中有光閃動——不是殺意,不是快意,而是一種近乎哀求的東西。
可下一秒,那光熄滅了。
她的手猛然收緊,紅繩深深嵌入他腕骨,烙印爆發出刺目紅光。石床紋路轟然震動,七十二具棺木同時發出低鳴,仿佛有無數喉嚨在地下齊聲低語。
晚照的發絲間黑血驟然增多,如細蛇般爬滿臉頰,又緩緩滑落。她的聲音恢復空靈,一字一句,如宣判:
“吉時已到,郎君入槨。”
沈燼的胸口猛地一沉,仿佛有巨石壓下。他的呼吸徹底停滯,意識如沙漏見底??删驮谧詈笠唤z清明即將消散時,他聽見晚照極輕地說了一句:
“別閉眼……看著我?!?
她的手撫上他的眼皮,卻沒有合上。她的指尖冰涼,顫抖得幾乎難以察覺。
沈燼睜著眼,映出她冷白的臉,血淚未干,唇染朱砂。
紅繩收緊的最后一瞬,她的嘴角緩緩上揚,眼中溫情盡褪,只剩陰魚旋轉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