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簇擁著，回到了顧今云的小破屋。

燕子京咋咋呼呼地給他倒水，蘇清黎細心地找來醫藥箱，想看看他有沒有受傷。

錢多多雖然沒跟來，但也派人送來了一堆名貴的補品和壓驚的湯藥。

只有沈十安，一言不發地走到那扇被風一吹就“吱呀”作響的破門前，皺起了眉頭。

“你這里，不能住了。”他下了結論。

顧今云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今晚的事，給他敲響了警鐘。

三皇子既然派了第一次殺手，就一定會有第二次。

他這個“新手村”一樣的家，簡直就是給人家送人頭。

“搬家！必須搬家！”

燕子京立刻嚷道，

“我城東有座三進的宅子，空著也是空著，你明天就搬過去！”

“不行。”蘇清黎和沈十安幾乎同時開口。

蘇清黎解釋道：“燕公子的宅子太過招搖，三皇子的人必然會盯著。顧先生住過去，反倒成了活靶子。”

沈十安言簡意賅：“目標太大。”

“那怎么辦？”燕子京沒了主意。

顧今云看著他們為自己安全操心的樣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穿越至今，他一直像個局外人，用一種疏離和調侃的心態看著這個世界。

直到今晚，那冰冷的刀鋒擦過皮膚，他才真切地感受到，這不是一場游戲。

而眼前這些人，也不再僅僅是書里的角色，或是可以利用的“人脈”。

他們是他的朋友。

“我倒是有個主意。”

蘇清黎沉吟片刻，開口說道，

“家父在城南有一處別院，平日里只有一位老仆看管，僻靜得很。”

“最重要的是，外人只知是蘇家的產業，不會聯想到顧先生身上。”

“先生若不嫌棄，可暫時搬去那里居住。”

“好主意！”燕子京撫掌贊成。

顧今云看向沈十安，他微微頷首，表示認可。

“那……就多謝蘇姑娘了。”

他沒有推辭。

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保命要緊。

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

送走了他們，顧今云一個人坐在屋里，看著那塊裂了縫的驚堂木久久無言。

這次是運氣好，賭對了沈十安會跟著自己。

下次呢？

他不可能永遠把希望寄托在別人的保護上。

他需要……一份真正的“保險”。

第二天，他沒有急著搬家，而是先去了燕子京的府上。

“燕兄，幫我個忙。”

“你說！”

“幫我約見一個人，要絕對保密。”

“誰？”

“京城最大的地下錢莊，‘四海通’的掌柜。”

燕子京大吃一驚：“你找他們干什么？那幫人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山人自有妙計。”顧今云神秘一笑。

傍晚，在一家不起眼的茶樓雅間里，顧今云見到了“四海通”的掌柜。

他是個看起來像彌勒佛一樣和善的胖子，但一雙小眼睛里卻閃爍著精明的光。

“聽聞顧先生，想在我這里存一樣東西？”胖掌柜笑瞇瞇地問。

“沒錯。”

顧今云點點頭，從懷里拿出一個蠟封的信封推了過去。

“這里面，是一份‘消息’。”

他說，

“我付錢給貴號，請你們替我保管。同時立下一份契約。”

“哦？什么契約？”

“契約內容很簡單：從今天起，如果我顧今云，因為任何‘非自然原因’死亡或失蹤，‘四海通’就需要將這個信封里的‘消息’，無償用你們所能想到的一切方式，散布到全京城。”

“作為報酬，我預付給你們一千兩銀子。”

胖掌柜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那雙小眼睛瞇了起來，死死地盯著顧今云。

他知道，這不僅僅是一筆生意，更是一份燙手的護身符，或者說……催命符。

“四海通”做的是錢的生意，最忌諱的就是卷入權貴斗爭。

“顧先生，”

他緩緩開口，

“您這是……在用我‘四海通’的百年信譽，當您的擋箭牌啊。”

“掌柜的也可以選擇不接。”

顧今云氣定神閑地喝了口茶，

“不過，我聽說，‘四海通’最近在江南的幾筆生意似乎被漕幫搶了不少。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是嗎？”

胖掌柜的瞳孔猛地一縮。

最終，他收下了信封和銀票。

“顧先生，好手段。”

“合作愉快。”

走出茶樓，顧今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份“保險”，才是我真正的底牌。

三皇子想殺他，就得掂量掂量，他那些見不得光的生意被公之于眾的后果。

他不敢賭，因為他不知道顧今云到底掌握了多少東西。

這就是信息差帶來的威懾力。

忙完這一切，天色已晚。

他沒有回家，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那家小飯館。

“老板，一碗陽春面。”

經歷了生死一線，突然就不想吃油膩的蛋炒飯了，只想來點清淡的。

面剛端上來，對面的位置又坐下了一個人。

還是沈十安。

他仿佛能掐會算一樣。

“你倒是清閑。”顧今云一邊吃面一邊說。

“今天輪休。”他言簡意賅。

“你找我有事？”

“嗯。”

他點點頭，從懷里拿出一個小本子遞了過去。

顧今云接過來一看，上面用蠅頭小楷記錄了京城里幾個與三皇子有染的官員和商鋪的名字，以及他們的一些不法事跡。

雖然不詳盡，但每一個都足以致命。

他震驚地看著沈十安：“你這是……”

“你那份‘備忘錄’，太空了，沒有說服力。”

沈十安淡淡地說，“這些，可以填進去。”

他居然知道自己去找“四海通”的事！

顧今云心里一陣苦笑。

在這位禁軍統領面前，他感覺自己像個沒穿衣服的小孩，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但同時，他也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

“謝了。”

他把本子收好，這是第二次對沈十安說這兩個字。

“不必。”

沈十安頓了頓，看著他碗里的面，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補充了一句，

“陽春面，比蛋炒飯好。”

“哦？”

“清淡，養胃。”

顧今云：“……”

這位冰山統領居然開始研究養生了？

一碗面吃得無聲，卻不尷尬。

臨走時，沈十安叫住了他。

“顧今云。”

“嗯？”

“以后，別再一個人走巷子了。”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

顧今云看著他的背影笑了。

這京城，似乎越來越有意思了。

雖然危機四伏，但身邊也開始有了可以并肩而行的人。

或許，“躺平”并不是唯一的選擇。

先活下去，活得漂亮，然后再考慮怎么躺，似乎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