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疼
- 葉羅麗之默語微光
- 妄晨辭
- 2320字
- 2025-08-22 14:17:36
正步踢到第三圈時,王默的作訓(xùn)鞋磨破了腳后跟,每走一步都像踩著細沙,疼得鉆心。
她沒吭聲,只是把重心悄悄移到前腳掌,擺臂的幅度卻絲毫不減——就像給蔫了的玫瑰換深水時,再累也得把根須修剪整齊。
“報告!”小胖的聲音帶著哭腔,手捂著肚子蹲下去,臉色白得像宣紙。
教官剛一點頭,王默就和建鵬一左一右架起他往樹蔭下走,舒言已經(jīng)從醫(yī)務(wù)室拎來了藿香正氣水,動作快得像提前算好了時間。
“慢點喝,別嗆著。”王默擰開瓶蓋遞過去,又從口袋里摸出顆水果糖——是早上封銀沙塞給她的,說“含著能頂餓”。
小胖含著糖,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卻忍不住笑了:“默姐,你跟變魔術(shù)似的。”
建鵬在旁邊捶了他一下:“出息!等會兒罰跑圈我替你?”
“才不要,”小胖吸吸鼻子,“我歇會兒就能歸隊。”
舒言推了推被汗水糊住的眼鏡,在筆記本上畫了個簡易的能量補給方案:“等下訓(xùn)練間隙,我們?nèi)ベI冰綠豆湯,輪流去,別被教官發(fā)現(xiàn)。”
王默點頭時,眼角的余光瞥見了站在另一排的陳思思。
她站得筆直,白色的運動鞋一塵不染,額前的碎發(fā)用發(fā)膠固定得紋絲不動,連汗水都像是按劇本滑落的,落在下巴尖就停住了。
休息時,陳思思坐在自帶的折疊小凳上,小口抿著保溫杯里的水。
她的目光越過人群,落在王默他們這邊——建鵬正搶舒言的筆記本看,被舒言笑著拍開;小胖把最后半塊糖塞給封銀沙,自己舔著手指頭;王默蹲在地上,幫封銀沙把磨破的袖口卷好。
風(fēng)卷著操場的塵土吹過,陳思思下意識地攏了攏頭發(fā)。
她的軍訓(xùn)服是定制的,比別人的合身,鞋子是最新款的運動鞋,連防曬霜都是進口的
但她看著王默手里傳著喝的那瓶冰水(嘴都沒有碰到瓶口,隔著喝的)看著他們湊在一起低聲說笑時眼里的光,忽然覺得自己手里的保溫杯沉得像塊鐵。
初中時她總被人圍著,卻沒人會在她胃疼時遞來顆糖,沒人會替她罰跑圈,更沒人會把皺巴巴的筆記本遞過來,笑著說“這道題你肯定會”。
那些圍繞著她的,是鋼琴考級的羨慕,是成績第一的贊嘆,卻從來不是這樣——帶著汗味,沾著塵土,卻熱得燙人的東西。
“陳思思,發(fā)什么呆呢?”旁邊的女生碰了碰她,“教官讓集合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目光又往王默那邊瞟了一眼。
建鵬正把王默的水壺搶過去,仰頭灌了大半,被王默笑著踹了一腳;舒言把自己的帽子摘下來,扣在封銀沙頭上,擋住刺眼的陽光。
隊列重新站好時,陳思思的腳步頓了半拍。
踢正步的口號聲震得地面發(fā)顫,她看著王默他們四個的背影,明明步伐不算最整齊,卻像被無形的線牽在一起,一步一步,都踩在同一個鼓點上。
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疊在一起,像朵擠著開的花。
陳思思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孤零零的,忽然覺得這軍訓(xùn)的辛苦里,好像藏著種她從未嘗過的甜,像王默他們剛才傳著喝的那瓶冰水,帶著點粗糲的涼,卻讓人忍不住想靠近。
軍訓(xùn)最后一天的晨光,是被哨聲劈碎的。
天剛蒙蒙亮,操場的露水還沒干,王默就被建鵬的打呼聲吵醒,摸了摸枕頭下的作訓(xùn)鞋——后跟上的創(chuàng)可貼換了新的,是舒言昨晚趁她睡著時塞過來的,包裝上還畫著個歪歪扭扭的笑臉。
最后一輪會操彩排,教官把嗓門喊得比平時更響。正步踢到主席臺前方時,王默的鞋帶松了,鞋跟一下下磕著地面,疼得她差點趔趄。
旁邊的封銀沙察覺到了,悄悄往她這邊靠了半步,用胳膊肘輕輕撞了撞她的胳膊,像是在說“穩(wěn)住”。
王默咬著牙把步幅邁得更穩(wěn),余光瞥見封銀沙的袖口還卷著——昨天幫小胖撿掉落的水壺時蹭破了。
她用自己的發(fā)繩給他捆了幾圈,此刻發(fā)繩的粉色在軍綠色里閃著點怯生生的光。
休息時,小胖抱著膝蓋坐在地上,盯著自己磨出繭子的腳嘆氣:“總算要結(jié)束了,我這腳底板快成鐵板了。”
建鵬搶過舒言的水壺灌了一大口,抹了把嘴:“結(jié)束了去吃燒烤!我知道有家店的烤腰子絕了!”
“你就知道吃。”舒言推了推眼鏡,從背包里掏出個小本子,“我統(tǒng)計了下,這七天我們班暈倒了12人次,其中8人是因為沒吃早飯。”
王默正低頭給封銀沙重新系發(fā)繩,聞言抬頭笑:“那你得把‘監(jiān)督小胖吃早飯’寫進新學(xué)期計劃里。”
幾個人笑鬧著湊成一團,影子在晨光里擠成毛茸茸的一團。
陳思思站在隊伍邊緣,手里捏著塊沒開封的巧克力。
她早上看見小胖沒吃早飯,特意從包里翻出來的,可剛才看著王默把自己的包子分了一半給小胖,看著建鵬搶過舒言的牛奶塞給封銀沙,那點遞出去的勇氣忽然就泄了。
會操正式開始時,正步不算最齊,卻透著股格外的勁。
走到主席臺前,建鵬的胳膊擺得太用力,差點撞到舒言,兩人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卻還是把腿抬得筆直。
小胖的腳明顯還疼,卻咬著牙跟上節(jié)奏,王默走在他旁邊,悄悄用胳膊肘托了他一下。
陳思思的動作標準得像教科書,可目光總?cè)滩蛔⊥赃咃h。
她看見王默的發(fā)繩松了,碎頭發(fā)粘在汗津津的額角;看見封銀沙的鞋子磨破了邊,卻依舊踏得響亮;看見舒言扶了一下差點摔倒的建鵬,兩人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會操結(jié)束后,教官給每個人發(fā)了軍訓(xùn)結(jié)業(yè)證書。
王默他們四個的證書皺巴巴的,封銀沙的還沾了點草汁,卻被他們舉在手里,湊著頭合影。
陳思思的證書平平整整,邊角都沒折,可她看著照片里王默他們擠在一起的笑臉,忽然覺得自己手里的證書輕得像片羽毛。
解散時,建鵬勾著小胖的脖子往校外走,嚷嚷著要去買冰汽水;舒言在后面追,手里揮著他的記賬本;王默和封銀沙走在最后,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封銀沙的耳朵紅了。
陳思思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被朝陽越拉越長。手里的巧克力化了點,黏在指尖,甜得發(fā)膩。
她攥了攥證書,最終還是轉(zhuǎn)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媽媽的車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校門口等著了。
風(fēng)里飄來建鵬的大嗓門:“默姐!等等我!汽水錢AA啊!”
陳思思的腳步頓了頓,嘴角悄悄往上揚了揚,又很快壓下去。
軍訓(xùn)結(jié)束了,她的白運動鞋依舊干凈,頭發(fā)依舊整齊,可心里某個地方,好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像被風(fēng)吹動的窗簾,晃出片從未有過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