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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孔雀 亮彩 茉莉 黑香菱

晨讀的鈴聲還沒響,王默背著書包走進教室時,建鵬正趴在桌上補覺,胳膊下壓著本皺巴巴的英語書

——昨天軍訓結束后瘋玩到半夜,校服外套還搭在椅背上,帶著點燒烤攤的煙火氣。

“起來了,老班要來了。”王默把書包往桌洞里一塞,順手把他的校服拽過來,抖了抖上面的薯片渣。

建鵬迷迷糊糊抬起頭,看見舒言正從書包里掏筆記本,封銀沙在往筆袋里插鉛筆,筆桿上還沾著點沒洗干凈的顏料——那是軍訓時在地上畫小人蹭的。

“昨天的烤串錢算清了嗎?”王默戳了戳建鵬的胳膊,“舒言說你少給了五毛。”

“哪有!”建鵬瞬間清醒,拍著桌子找舒言對質,兩人湊在一起扒拉著計算器,吵吵嚷嚷的聲音把剛進門的小胖嚇了一跳。

他手里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面包,是早上路過早餐攤買的,順手給王默和封銀沙也帶了兩個。

陳思思走進教室時,剛好撞見這一幕。王默正把面包往封銀沙手里塞,建鵬和舒言還在為五毛錢爭得面紅耳赤,小胖站在旁邊舉著塑料袋,里面裝著給大家分的橘子糖。

陽光從窗戶斜照進來,在他們身上鍍了層暖邊,連空氣中都飄著股亂糟糟的甜。

她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座位,把書包放好。桌洞里的英語詞典擺得整整齊齊,鉛筆盒是全新的皮質款,和周圍同學磨得發亮的塑料筆袋比起來,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昨天軍訓結束后,媽媽接她去吃了西餐,刀叉碰撞的聲音很輕,卻遠不如王默他們說的“五毛錢之爭”來得熱鬧。

早讀課開始前,老班進來強調紀律,目光掃過教室時,在王默他們那片停了停——四個腦袋湊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笑得肩膀直抖。

陳思思低頭翻著課本,眼角的余光卻忍不住往那邊瞟,看見舒言的筆記本上畫著四個歪歪扭扭的小人,每個都頂著顆星星,旁邊標著“軍訓限定版”。

下課鈴一響,建鵬立刻拽著舒言去小賣部,說要“用五毛錢買根冰棍賠罪”,小胖跟在后面起哄,王默回頭喊封銀沙:“一起去?我請你吃綠豆沙。”

封銀沙點點頭,跟著站起來。路過陳思思座位時,王默腳步頓了頓,看著她攤開的練習冊

——上面的筆記工整得像印刷體,卻空無一人分享。

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最終還是被建鵬的催促聲拉走了。

陳思思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手里的鋼筆在紙上洇出個小小的墨點。

窗外的白楊樹葉子被風吹得嘩嘩響,像在重復著軍訓時沒說出口的羨慕。

她忽然覺得,走讀生的日子原來可以這樣——書包里裝著分享的面包,口袋里揣著湊錢買的糖,連爭吵都帶著股熱烘烘的甜,不像她的早晨,永遠只有司機的等候和媽媽的叮囑,安靜得像首沒被奏響的鋼琴曲。

——

深秋的傍晚,鋼琴聲在空曠的客廳里停了下來。

陳思思合上琴蓋,指尖還殘留著琴鍵的涼意。

剛結束的月考排名貼在冰箱上,她依舊是第一,可媽媽推門進來時,眼里的滿意像層薄薄的膜,沒什么溫度。

“明天有個晚宴,我讓張阿姨給你準備了新裙子。”媽媽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結束后還要去見李教授,他說你的指法還得再練。”

陳思思點點頭,沒說什么。窗外的天色暗了下來,路燈次第亮起,像串孤獨的珍珠。

她忽然想起白天在學校,看見王默他們分著一包辣條,笑得直不起腰——那種熱鬧,她連靠近的勇氣都沒有。

——

不知走了多久,腳步竟停在一條陌生的小巷口。巷尾亮著暖黃的燈,木質招牌上刻著“葉羅麗娃娃店”,字跡被歲月磨得溫潤。

玻璃櫥窗里,一個穿著藍色紗裙的娃娃正對著窗外,孔雀藍的長發垂落如瀑,發間別著枚精致的羽毛,眼睛亮得像盛著星光。

陳思思站在玻璃外,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冰涼的玻璃。那娃娃的眼神里,有種她說不出的驕傲和靈動,不像她見過的任何玩偶,倒像個藏著秘密的朋友。

“吱呀”一聲,店門開了。穿旗袍的女子站在門口,眼角帶著溫和的笑:“小姑娘,進來看看嗎?”

陳思思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店里彌漫著淡淡的花香,貨架上的娃娃都靜悄悄的,只有那個藍裙娃娃轉了過來,孔雀藍的裙擺像朵盛開的花。

“她叫孔雀。”旗袍女子走過來,聲音輕得像羽毛,“和你一樣,心里藏著片想飛的天空。”

陳思思的心猛地一顫。她看著孔雀的眼睛,那雙眼睛仿佛能看透她——看透她指尖的繭,看透她深夜練琴時的疲憊,也看透她藏在優秀面具下的孤單。

“她多少錢?”陳思思的聲音有點發緊,手不自覺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零花錢,那是她攢了很久,本想用來買新樂譜的。

女子笑了笑:“緣分到了,自然就屬于你了。”

陳思思沒懂,卻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輕輕抱起了孔雀。娃娃的手感很軟,藍紗裙蹭著她的手腕,像有片羽毛輕輕拂過。

那一刻,心里某個空落落的地方,好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暖的。

走出娃娃店時,巷口的風帶著涼意,陳思思卻把孔雀抱得很緊。

路燈的光落在娃娃的臉上,孔雀的眼睛亮閃閃的,仿佛在對她笑。

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坐在街心公園的長椅上,借著路燈的光,輕輕撫摸著孔雀的長發。

“你知道嗎?”她低聲說,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我其實不太喜歡彈鋼琴,也不想總考第一。”

孔雀的睫毛顫了顫,像是在回應。

陳思思忽然笑了,眼角有濕意。原來不用刻意討好,不用假裝優秀,也能被溫柔接住。

就像此刻懷里的孔雀,不問她的分數,不催她的練琴,只是安安靜靜地陪著她,像片突然闖入孤單世界的羽毛,輕輕落進了心里。

回家的路上,她把孔雀藏進書包最深處,像藏起一個屬于自己的秘密。

鋼琴還在客廳里等著她,晚宴的裙子也掛在衣柜里,但陳思思知道,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

她的世界里,終于有了一個只屬于她的“朋友”,不用分享,不用比較,只要抱著,就很安心。

——

周二傍晚,建鵬抱著籃球往家走,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路過巷口時,籃球“咚”一聲撞在墻根,他彎腰去撿,眼角余光突然被櫥窗里的一抹亮黃拽住了

——那娃娃扎著高馬尾,亮黃色短衫配橙紅色背帶褲,白球鞋上還沾著點草綠顏料,就那么定定地站著,眼睛卻像含著光,直愣愣地瞅著他手里的球。

他嘖了一聲,覺得這娃娃的顏色扎眼得很,轉身就要走,可腳像被粘住似的,又回頭看了一眼。

那娃娃還是一動不動,可不知怎么,他總覺得那眼神里藏著股子想蹦跶的勁兒,跟他打完球渾身使不完的力氣似的。

最后他撓了撓頭,抱著球快步離開了,心里卻莫名記著那抹亮黃。

——

周三放學,舒言背著書包往家走,路過那條飄著甜香的小巷時,腳步頓了頓。

櫥窗里擺著個娃娃,穿著淺粉色的連衣裙,領口鑲著圈白色的蕾絲,發間別著朵小小的白茉莉,就那么安安靜靜地坐著。

手里像捧著什么,指尖沾著點淺淺的面粉印,像是剛做完點心。

他站在玻璃外看了一會兒,那娃娃始終沒動,可他看著那沾著面粉的指尖。

忽然想起早上媽媽烤面包時,自己幫忙遞模具,指尖也沾了點面粉,被媽媽笑著擦掉了。

風從巷口吹過,帶著點黃油的香味,舒言抿了抿唇,轉身繼續往前走,可那抹淺粉色的影子,卻像印在了腦子里。

——

周四下午,天陰沉沉的,像要下雨。封銀沙背著畫具袋往家走,路過巷口時,無意間瞥見娃娃店的角落里,放著個穿紫色長裙的娃娃。

風從敞開的窗縫鉆進去,掀起了她的裙擺,露出胳膊上一道淺淺的劃痕,像極了他昨天被畫架蹭到的傷口,結痂的地方泛著點紅。

他停下腳步,站在陰影里看著那娃娃。她就那么靠著貨架,一動不動,可那道劃痕卻像有什么魔力,讓他想起自己傷口發癢時的難受。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喉結動了動,低聲說了句“會疼吧”,聲音輕得被風卷走了。

直到雨點開始往下落,他才慌忙拉了拉畫具袋,快步跑進雨里,可心里卻總想著那道紫色的影子和她胳膊上的傷。

周五傍晚,建鵬再次路過巷口時,發現那亮黃色的娃娃不見了。

他心里莫名空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走進了娃娃店。

穿旗袍的女子笑著指了指柜臺上的盒子:“她等你好幾天了。”

他打開盒子,那娃娃還是老樣子,亮黃的短衫,橙紅的背帶褲,一動不動,可他抱著她的時候,卻覺得手里沉甸甸的,像是揣了個想蹦跶的秘密。

同一天,舒言被巷口的甜香再次引進去時,穿旗袍的女子把那個淺粉裙的娃娃遞給了他:“她說你做題時該吃點甜的。”

娃娃依舊安安靜靜,可他摸到她裙擺上細膩的蕾絲時,心里忽然軟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她放進了書包。

而封銀沙是在周六下午走進店里的。穿旗袍的女子把那個紫裙娃娃放在他面前:“她說,你們是一樣的。”

他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娃娃胳膊上的劃痕,動作輕得像怕碰疼她。

那娃娃還是一動不動,可他抱著她走出店門時,卻覺得懷里像揣了個能懂自己疼的同伴。

回到家,建鵬把亮黃娃娃放在書桌角,自己坐在椅子上擦籃球。

擦著擦著,忽然覺得哪里不對勁,抬頭一看,那娃娃還是一動不動,可他總覺得她在瞅著自己手里的球,便沒好氣地說:“看什么看,又不會打。”

舒言把淺粉裙娃娃放在書桌旁,低頭解數學題。

寫到一半,他拿起旁邊的牛奶喝了一口,余光瞥見娃娃發間的白茉莉,忽然想起什么,從書包里掏出塊餅干,放在她旁邊:“給你。”

那娃娃依舊沒動,可他看著那沾著面粉的指尖,忽然覺得心里暖暖的。

封銀沙把紫裙娃娃放在畫架旁,攤開畫紙準備畫畫。

他看了看娃娃胳膊上的劃痕,又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傷,拿起畫筆,在紙上畫了朵帶著刺的玫瑰,然后把畫紙輕輕推到娃娃面前,低聲說:“這個,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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