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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菌中王“雪燈盞”

他像一只壁虎,緊貼在冰冷刺骨的巖壁上,手指早已凍得失去了知覺,只憑著嵌入肉里的巖石碎屑帶來一絲麻木的拉扯感。

腰間那把沉重的隕鐵菌鋤成了最累贅的東西,每一次拉扯身體向上攀爬,鋤頭就狠狠地撞擊在肋骨的傷痛處,仿佛要把那片麻木撞碎,露出里面更深更痛的神經。

他咬緊牙關,血腥氣在喉頭彌漫,牙齒太過用力,牙齦被磨破滲出的微甜腥氣,比尼瑪的嘲笑更刺骨。

沒有路。只有嶙峋的怪石和凍成鏡子般的冰殼。

他爺爺留下的粗糲牦牛繩,一端綁在自己腰上,另一端系在更高處一塊凸起的、仿佛鷹喙的尖石上,這是他唯一的保障。石壁上凝結的冰霜被呼出的白氣附著,旋即被寒風吹散。

他每一次微小的移動,牦牛繩都在尖石邊緣刮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仿佛下一秒就會斷裂,將他丟進腳下那吞噬一切的、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

風里似乎又傳來了他阿媽斷斷續續、夾著血沫的咳喘。一聲聲,像冰冷的錐子扎進他的腦子。他猛地抬頭,望向更高的、隱沒在風雪與黑暗中的雪線。

“不能停…”他那凍裂的嘴唇吐出微不可聞的氣流,瞬間就消散在狂風里。

汗水混著融化的雪水從額角流下,劃過干涸血痂包裹的鞭痕。一股冰冷的濕意從腳底蔓延上來,鞋底破了,融雪和冰水毫無阻礙地包裹著他早已凍僵麻木的雙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萬千鋼針之上。

不知爬了多久。空氣稀薄得厲害,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吸不到底,肺葉火辣辣地灼痛,太陽穴突突地狂跳,耳膜鼓噪著風雪的咆哮和自己的心跳聲,視野里開始冒出細小的、閃爍的黑點。

缺氧的眩暈感如同無形的巨手攥住了他的頭顱。

“嗡嗡嗡……”

一陣奇異的、并非來自風聲的低鳴,毫無征兆地鉆進了他的腦海。起初極其細微,如同遠處地底傳來的蜂群振翅,接著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

格茸猛地甩了甩頭,想把那干擾判斷的幻聽甩出去。他用力閉了下眼,再睜開。

他的眼前依舊是陡峭的黑色冰巖。但下一秒,一種驚人的變化發生了。

覆蓋著冰雪的巖石縫隙里、冰冷刺骨的冰層包裹下,亮了起來,

不是光,不是任何可見的光源,更像是……一種直接作用于他腦海深處的、奇異無比的感知。

無數纖細到極致、幾乎不可查覺的絲線般的暖流,無聲無息地浮現在他眼前的整個世界。

它們深藏在他腳下的巖石深處,蜿蜒穿梭在凍結的大地,如同沉睡的巨人遍布全身的末梢血脈。這些“血脈”并非單一連貫,而是彼此糾纏、連接、分裂,形成一張龐大、古老、盤踞了整個山體的無形之網,無聲地搏動著。

某些地方,那“血脈”極其密集,宛如河流交匯之處汩汩流淌;而更遠處的巖層中,它們又細若游絲,微弱如同風中殘燭。

它們散發著微弱卻真實的暖意,和他指尖碰觸萬年凍巖的刺骨冰寒形成了驚心動魄的對比。

“菌脈……爺爺說的……是真的……”格茸凍裂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難以置信的念頭如同驚雷炸響在缺氧昏沉的腦海里。

他爺爺的囈語,《雪山菌譜》里用炭筆潦草勾勒出的奇異線條……原來不是妄語。

他鬼使神差地,緩緩地,小心翼翼地將左手從巖壁上移開,微微顫抖著,指尖輕輕觸碰向身體左側不到半尺遠的一塊極其普通的、覆蓋著薄薄冰屑的褐色巖石。

冰寒瞬間刺骨。

但就在他的指尖接觸巖面濕滑冰冷苔蘚的剎那——

他腦海中那片“菌脈暖流網絡”驟然清晰、亮起。

一條細長但極其清晰的“暖線”,如同一條被驚醒的螢火蟲帶,清晰地沿著他指尖觸碰的位置,向下、向更深的地底延伸,而在那個方向的巖縫深處,一塊被積雪和冰凌半掩的巨大嶙峋巖石底部……

那菌脈“暖線”的盡頭,匯聚成了一個異常明亮、濃郁、仿佛心臟般搏動的小小暖核。

那暖意透過指尖冰冷的濕滑苔蘚,微弱地傳遞過來,帶著一種仿佛來自大地深處、最原始純粹的生命脈動。

一種強烈的,如同在荒漠中垂死之人看到綠洲的呼喚感,一種足以安撫他那被痛苦、仇恨和絕望擠壓到極致靈魂的純粹生機。

雪燈盞。

希望如同絕境中的火把,瞬間點燃,格茸不顧缺氧的虛弱,四肢爆發出最后的力量,朝著那暖核指引的嶙峋巖石攀爬而去,動作間帶著被狂喜催生的踉蹌。

嶙峋的巖石底部,巨大的凹槽被厚厚的積雪和垂掛的尖銳冰凌填塞。寒風貼著巖壁鉆過,發出鬼泣般的嗚咽。

就在那冰晶與積雪掩蓋的深處,在腦海中那奇異菌脈脈絡指引的暖核所在之處——

一抹比最純凈的冰雪還要瑩白的光暈,從厚厚的積雪與冰凌的縫隙里,幽幽地透了出來。

那光極其微弱,像冰河中蘊藏的微弱星塵。但在格茸那雙此刻仿佛能窺探地脈幽深的眼睛里,它清晰無比。

“是它!絕對是雪燈盞!”

一股熱辣的氣流猛地沖上喉頭,他嗆咳起來,胸口撕裂般疼痛,卻又被一種近乎病態的狂喜所取代。

他幾乎是用頭在撞開遮擋視線的細碎冰碴,不顧臉上、額頭被銳利的冰棱劃開新的細碎傷口。

他扔掉菌鋤,那沉重的累贅被他狠狠甩在身后的冰面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他徒手,用那雙早已凍得毫無知覺、遍布血口裂痕的手,十指如鉤,狠狠地插進堅硬的冰雪混合物里,指甲瞬間翻裂出血,染紅了雪塊,又被冰冷的溫度凍結成暗紅的冰粒。

他感覺不到痛,只有近乎偏執的掠奪欲,像饑餓的禿鷲嗅到了腐肉,挖,摳,扒,凍得硬如生鐵的雪泥混合著冰碴,被他瘋狂地掀開,破碎的冰屑混著血點濺在他的臉上、脖子上。

雪層和冰凌被暴力掀開。當覆蓋物被剝離大半,那幽光的源頭終于完全暴露在慘淡的月光和風雪之中。

三朵。

三朵嬰兒拳頭大小、形態近乎完美的菌子。

沒有尋常松茸那褐色或棕色的菌蓋。它們的菌蓋極薄,近乎透明,薄得像一層剛剛凝結、尚未凝結堅實的新冰。

在那薄得驚心動魄的冰蓋之下,清晰的、如同活物血脈般的經絡狀幽藍脈絡,在冰冷的夜氣中若隱若現,散發著極其微弱卻無比純粹的熒光,仿佛將整座雪山冰霜的冷冽精魄都凝結在了這小小的蕈蓋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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