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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晨霧練氣初窺境青燈悟心憶舊塵

(道天視角)

寅時的鐘聲撞在晨霧里,像顆石子砸進棉花,悶響傳得不遠,卻足夠把我從夢里拽出來。

禪房的窗紙泛著淡青色,外面的天還沒亮透,只有幾顆殘星掛在墨藍色的天上,像娘縫衣服時掉在黑布上的銀針。我摸了摸手腕上的紫檀佛珠,珠子被體溫焐得溫熱,梵文紋路在昏暗里隱隱透著微光——這是玄苦大師教我的,睡前攥著佛珠念三遍“阿彌陀佛”,能睡得安穩,可昨晚我還是夢到了爹娘,夢到娘給我梳頭發,爹在旁邊磨桃木劍,陽光灑在他們臉上,暖得像春天的風。

“道天!快起來!”

門外傳來慧明的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亮,還夾雜著輕微的腳步聲,顯然是蹦著過來的。我趕緊爬起來,疊好那套灰布僧衣——僧衣已經被我穿得稍微合身些了,慧明說我“長個子快,像后山的竹子”。

推開房門,晨霧裹著濕冷的空氣撲過來,讓我打了個寒顫。慧明站在走廊盡頭,手里拿著兩個粗布包,見我出來,揮著胳膊喊:“快!師父說今天教我們‘吐納法’,去晚了就只能站在最外面的石頭上了!”

他穿著和我同款的灰布僧衣,只是比我的短些,露出的腳踝上系著根紅繩,是上次山下香客送的,他說“能保平安”。跑過來時,頭頂的戒疤(剛剃度時燙的,只有黃豆大)在晨霧里若隱若現,像顆小小的朱砂痣。

“等等我!”我笑著追上去,赤腳踩在冰涼的青石板上,卻不覺得冷——昨晚玄苦大師給我腳底敷了草藥,說“練氣先練足,足暖則氣順”,現在腳底確實像揣了個小暖爐,連踩在露水上都不覺得涼。

通往后山練氣場的路要穿過一片竹林,晨霧把竹子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半截青綠色的竿子,像插在云里的筷子。慧明走在前面,用手撥開擋路的竹枝,嘴里還哼著不成調的佛經,是玄苦大師教的《心經》片段,他總把“色即是空”唱成“菜即是空”,惹得我忍不住笑。

“你笑啥!”慧明回頭瞪我一眼,卻自己先笑了,“師父說了,我這是‘童心佛性’,比那些老繃著臉的師兄強!”

我點點頭,沒說話。以前阿蠻也總這樣,明明自己錯了,還能找出一堆理由,最后兩個人都笑得滾在草地上。想到阿蠻,心里突然有點空,腳步慢了半拍。

“怎么了?”慧明察覺到我的不對勁,停下來回頭看我,“是不是腳疼?我背你吧!”他說著就蹲下來,小小的身子繃得筆直,像棵準備承受重量的小樹苗。

“不用,我沒事。”我趕緊快走兩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想起點事,我們快走吧,別讓師父等。”

(慧明視角)

道天最近總這樣,走著走著就走神,眼睛盯著一個地方,像丟了魂似的。

上次我們去后山摘野果,他看著一顆紅果子發呆,說“阿蠻以前也喜歡摘這種果子”,我問阿蠻是誰,他卻不說話了,只是把果子揣進懷里,說“留著,以后或許能用到”。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師父偷偷跟我說,道天的爹娘都被壞人殺了,他是逃來寺里的。

所以我總想著多陪他玩玩,師父說“心病要用心藥醫”,我沒有藥,但我可以陪他掃地、摘果子、一起修行,這樣他就不會那么孤單了。

練氣場在山后的一塊平地上,中間有個石頭搭的臺子,是師父平時講經的地方。周圍散落著十幾塊青石,是師兄們練氣時坐的。我們到的時候,已經有幾個師兄在了,都盤腿坐在青石上,閉著眼睛,雙手結印,胸口隨著呼吸起伏,像睡著了似的。

“快,那邊還有塊空石頭!”我拉著道天跑過去,指著最邊上一塊稍微小些的青石——這塊石頭是我平時坐的,表面被我磨得很光滑,還能曬到早上的太陽。

道天坐在石頭上,雙手跟著我結印——拇指掐著食指第二節,掌心朝上,這是師父教的“禪定印”。他學得很認真,手指雖然細,卻掐得很準,只是肩膀有點緊,像怕出錯似的。

“放松點,”我湊到他耳邊小聲說,“就像睡覺一樣,別想太多,跟著呼吸走。”

道天點點頭,閉上眼睛。晨霧在他睫毛上凝成小水珠,像撒了把碎鉆,陽光慢慢爬上山頭,照在他臉上,把他的側臉染成了金色,連臉上沒洗干凈的小泥點都變得不明顯了。

(玄苦視角)

站在練氣場的老松樹下,看著道天和慧明坐在青石上練氣,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捻著紫檀佛珠。

道天的氣息很穩,比同齡孩子穩得多——尋常娃娃第一次練吐納,氣息總像漏風的袋子,時斷時續,可他能堅持半柱香,胸口起伏均勻,只是眉心偶爾會皺一下,顯然是心里還裝著事。

慧明就活潑多了,坐了沒一會兒,腳就開始偷偷晃,眼睛也時不時睜開一條縫,看旁邊的師兄有沒有注意他。這孩子心性純良,就是靜不下心,得慢慢磨。

“吸氣時,意守丹田;呼氣時,氣隨念走。”我走過去,聲音壓得很低,怕打擾到其他弟子,“道天,你試試把注意力放在佛珠上,佛珠的涼能幫你定心神。”

道天睜開眼,點點頭,雙手輕輕握住手腕上的佛珠。我看見他的指尖微微顫抖,顯然是想起了什么——這串佛珠是老住持傳我的,當年道無極來寺里時,也曾借去用過,說“佛珠的禪意,能壓下先天道體的燥氣”。

果然,握住佛珠后,道天的氣息更穩了,眉心的褶皺慢慢舒展開,胸口的起伏變得像湖面的漣漪,平緩而有規律。我蹲下來,指尖輕輕點在他的丹田處——那里有股微弱的氣團在轉動,像顆剛發芽的種子,帶著道家先天之氣的溫,又透著佛家禪心的涼,兩種氣息雖然微弱,卻沒有沖突,反而像水和土,能相互滋養。

“很好,”我輕聲說,“這就是‘涅槃禪心’的沙彌境初窺——心不妄動,氣不妄走。你比慧明當年強多了,他第一次練氣,氣全跑到胳膊上,把袖子都鼓起來了。”

旁邊的慧明聽到這話,臉一下子紅了,小聲反駁:“師父!那是我故意的,我想試試氣能不能讓袖子飛起來!”

我忍不住笑了,拍了拍他的頭:“就你機靈,好好練,等你氣能讓袖子飛起來了,師父就教你‘御風術’。”

慧明眼睛一亮,立刻坐直了身子,雙手結印的姿勢也標準了不少。

(道天視角)

握住佛珠的瞬間,好像有股清涼的氣順著指尖流進身體,把心里的亂麻都理順了。

玄苦大師說的“意守丹田”,我終于有點明白——丹田就在肚臍下面一點,那里像有個小小的口袋,吸氣時,氣就往口袋里鉆,暖暖的;呼氣時,氣就順著胳膊流到指尖,涼涼的。這種感覺很奇妙,像小時候在山里用竹筒接泉水,水慢慢裝滿竹筒,心里也慢慢變得滿當當的。

練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玄苦大師讓我們停下來,教我們站樁——就是《先天道經》里畫的那個小人姿勢,雙腳分開與肩同寬,膝蓋微屈,雙手抬起,像抱著個圓球。

“站樁是根基,”玄苦大師站在我們面前,做著示范,他的動作很穩,像扎在地里的老松樹,“道家叫‘混元樁’,佛家叫‘禪定樁’,名字不同,道理一樣——讓氣在體內順起來,像山里的小溪,不堵、不溢。”

我跟著學,剛開始還覺得簡單,可站了沒一會兒,腿就開始發抖,膝蓋酸得像灌了鉛。慧明比我還慘,站了不到一刻鐘,就開始偷偷踮腳,被玄苦大師瞪了一眼,又趕緊把腳放平。

“想想你最想保護的東西,”玄苦大師的聲音從前面傳來,目光落在我身上,“氣不順,是因為心不定;心不定,是因為沒找到‘錨’。你的‘錨’是什么?”

我的“錨”是什么?

腦海里突然閃過爹娘的臉,娘在灶前做飯,爹在院里練劍;閃過秦婆婆遞粥時的手,滿是皺紋卻很溫暖;閃過阿蠻遞野果時的笑,眼睛亮得像星星;閃過老爺爺擋在我身前,手里握著那根普通的樹枝……

“我想保護他們,”我小聲說,聲音有點發顫,“想保護所有對我好的人,想打敗玄黃閣的壞人。”

話音剛落,突然感覺丹田處的氣團猛地一跳,順著四肢流遍全身,原本發酸的腿一下子不疼了,胳膊也變得有力,像有股暖流在身體里跑。手腕上的紫檀佛珠突然發燙,梵文紋路亮起,映得掌心的皮膚都泛著金光。懷里的青銅碎片也有了反應,隔著布兜傳來微弱的震動,像在呼應佛珠的光。

“定住!”玄苦大師的聲音帶著驚喜,“別慌,讓氣順著經脈走,別強行引導!”

我趕緊穩住心神,按照玄苦大師教的吐納法,慢慢調整呼吸。氣在身體里流了三圈,最后又回到丹田,那里的氣團比之前大了些,像顆剛剝殼的花生,溫溫的,很舒服。

“成了!”慧明的聲音傳來,他湊到我身邊,眼睛瞪得圓圓的,“道天,你剛才身上發光了!像師父講經時說的‘佛光’!”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還殘留著淡淡的金光,佛珠的溫度也慢慢降了下來,恢復了之前的溫潤。玄苦大師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頭,眼神里滿是欣慰:“沙彌境初窺成了,比我預想的快了三天。這就是‘心錨’的力量——有了想守護的東西,氣自然就順了。”

(慧明視角)

道天真的好厲害!

剛才他站樁的時候,身上真的發光了,淡淡的金色,像夕陽照在寺廟的銅鈴上。我站在旁邊,都能感覺到暖暖的氣,連腿酸都好了不少。師父說這是“心錨”,我不太懂,但是我知道,道天是因為想保護人才變得這么厲害的。

那我也要找自己的“心錨”!我想保護師父,保護道天,保護寺里的師兄們,還要保護山下的秦婆婆(雖然師父說秦婆婆不在了,但我還是想保護她)。想到這里,我又重新站好樁,這次我沒再偷偷踮腳,也沒再看別人,就想著要變得厲害,像道天一樣。

練完站樁,師父讓我們去伙房幫忙。我和道天負責劈柴,他力氣比我大,拿起斧頭一揮,就能把木頭劈成兩半,木屑飛起來,像雪花似的。我只能劈些細點的木頭,還總把斧頭卡在木頭里,道天就過來幫我拔,他的手指很有力,一拔就能拔出來。

“慧明,你看,”道天突然指著遠處的山,“那里的云像不像阿蠻以前畫的兔子?”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天上的云真的像只兔子,耳朵長長的,尾巴圓圓的。“像!”我點點頭,“阿蠻是不是很會畫畫?”

道天的眼神軟了下來,嘴角也露出點笑:“嗯,她會用木炭在石頭上畫兔子,畫得可像了,還說要畫滿整個后山。”

我看著他的樣子,突然覺得有點難過。要是阿蠻還在,肯定會和我們一起劈柴、一起練氣,說不定還會畫兔子給我們看。“道天,”我拉了拉他的袖子,“以后我陪你一起畫兔子,我會用木炭畫,雖然沒阿蠻畫得好,但我會學!”

道天看著我,突然笑了,眼睛彎成了月牙,像天上的星星落進了他眼里:“好啊,等我們練完功,就去后山畫。”

(玄苦視角)

站在伙房的窗邊,看著兩個孩子在院子里劈柴、說笑,我的心里既暖又沉。

道天的進步很快,先天道體的優勢開始顯現——別人需要半個月才能完成的沙彌境初窺,他只用了三天,而且氣脈比普通弟子通暢三倍,這既是天賦,也是他心里那股“守護欲”在推動。可越是這樣,我越擔心——玄黃閣的人一旦知道他在無相寺,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來搶,以我們寺里的實力,未必能護得住他。

剛才山下的香客送來消息,說玄黃閣的人最近在山外活動頻繁,還抓了幾個往山里送草藥的村民,問他們“有沒有見過穿灰布僧衣的娃娃”。雖然沒明說,但明眼人都知道,是沖著道天來的。

我從懷里掏出塊黑色的令牌,上面刻著“無相”二字,這是老住持傳下來的“護寺令”,遇到危險時,能調動山下幾個村落的護寺村民。可這只是權宜之計,玄黃閣的實力遠超普通村民,真要打起來,怕是杯水車薪。

“師父!”慧明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他舉著一根劈好的木頭跑過來,臉上沾著木屑,“您看,我劈的!道天說我劈得比昨天好!”

我接過木頭,摸了摸他的頭:“很好,慧明越來越厲害了。今天練氣累不累?要不要喝碗糖水?”

“要!”慧明眼睛一亮,“道天也累了,我去給他也端一碗!”

看著他跑開的背影,我握緊了手里的令牌。不管怎么樣,我都要護著道天,護著這兩個孩子。道無極把孩子托付給我,秦施主用命為孩子鋪路,我不能讓他們的心血白費。

(道天視角)

喝著慧明端來的糖水,甜絲絲的,從喉嚨一直暖到心里。

玄苦大師坐在旁邊的石凳上,手里拿著那本《先天道經》,慢慢翻著,時不時停下來,在書頁上做些記號。陽光照在他的僧衣上,把上面的補丁都染成了金色——他的僧衣比我的舊很多,袖口和領口都磨出了毛邊,卻洗得干干凈凈,沒有一點污漬。

“道天,”玄苦大師突然開口,把書遞給我,“你看這一頁,‘致虛極,守靜篤’,你爹在旁邊畫了個小圈,知道是什么意思嗎?”

我接過書,翻到那一頁,爹畫的小圈還很清晰,旁邊還有個小小的“天”字,是我小時候用木炭描的。“爹說,‘虛’是心里不裝雜事,‘靜’是不管遇到什么,都能沉住氣。”

玄苦大師點點頭,眼神里滿是懷念:“你爹當年也是這么說的。他第一次來寺里,就跟老住持辯‘虛’和‘靜’,說‘虛不是空,是裝得下;靜不是死,是沉得住’,老住持說他‘有慧根’,想留他出家,他卻笑著說‘我有妻兒,有牽掛,出不了家’。”

我的鼻子突然有點酸,手指輕輕摸著書頁上爹的筆跡:“爹……是不是很厲害?”

“是,”玄苦大師的聲音有點沙啞,“你爹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不是因為他的修為,是因為他心里裝著太多人——裝著你娘,裝著你,裝著天下的百姓,裝著這把快碎了的輪回盤。”他指了指我的布兜,“這碎片在你手里,比在任何人手里都安全,因為你和你爹一樣,心里裝著‘守護’,不是‘占有’。”

夕陽慢慢沉下山頭,把院子里的影子拉得很長。慧明在旁邊的空地上畫兔子,木炭在石頭上劃過,發出“沙沙”的響。玄苦大師拿起佛珠,慢慢捻著,嘴里念著佛經,聲音溫和而堅定。

我坐在石凳上,手里拿著《先天道經》,懷里的青銅碎片安安靜靜的,手腕上的佛珠傳來溫潤的觸感。風穿過竹林,帶來淡淡的竹香,遠處的鐘聲又響了,這次很清晰,像在為我們祈福。

我知道,以后的路還很長,還會遇到很多困難,玄黃閣的人還在找我,輪回盤的秘密還沒解開,爹娘的仇還沒報……但我不再害怕了。因為我有玄苦大師,有慧明,有爹娘留下的經卷和碎片,還有心里那份想守護的執念。

“慧明,”我站起來,朝著他走去,“等等我,我也想畫兔子。”

“好啊!”慧明笑著遞給我一根木炭,“我們畫兩只,一只像你娘,一只像你爹!”

夕陽的金光落在我們身上,落在石頭上的兔子上,落在那本泛黃的《先天道經》上,像給這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

明天,又要開始新的修行。但今天,我想和慧明一起,把兔子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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