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道天修仙錄
- 道天天王
- 4992字
- 2025-08-22 21:55:57
第四章古寺承遺愿青燈映道心
(道天視角)
晨鐘的余響在山谷里繞了三圈,才慢慢沉進沾滿露水的草葉間。
我站在無相寺山門前,指尖攥著秦婆婆給的那半塊褪色布帕——上面繡著朵歪歪扭扭的蓮花,是她連夜縫的,說“拿著這個,玄苦大師會信你”。山門是用青石雕的,門框上刻著“無相”兩個大字,筆畫蒼勁,像爹用桃木劍在石頭上劃的痕跡,只是更厚重,帶著股說不出的安穩。
石階從山門下一直鋪到云霧里,每級都長著薄薄的青苔,踩上去滑溜溜的。我蹲下來,用袖子擦了擦最下面一級石階上的字,是個“佛”字,被歲月磨得有些模糊,指尖摸過,能感覺到石頭的涼透過布料傳過來。
“喂!你是誰家的娃娃?”
頭頂傳來清脆的聲音,像山澗里的泉水叮咚。我抬頭看見個穿灰布僧衣的小和尚,約莫七八歲年紀,圓圓的臉,頭頂光溜溜的,只留著一圈短短的頭發,手里拿著個掃帚,正踮著腳往下看。他的僧衣洗得發白,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的小臂上沾著點灰塵。
“我……我找玄苦大師?!蔽业穆曇粲悬c發緊,下意識地摸了摸懷里的青銅碎片,它安安靜靜的,像知道我到了該來的地方。
小和尚從石階上跑下來,圍著我轉了一圈,眼睛像掃描儀似的把我從頭到腳看了個遍:“找玄苦師父?你有信物嗎?”他的手指著我破爛的布褂子,“你這衣服破成這樣,是不是從山那邊逃過來的?前幾天還有個瘋道士想闖進來,說要找什么‘先天道體’呢!”
“瘋道士?”我心里一緊,想起玄黃閣的黑袍人,“他穿黑衣服嗎?”
“不是,穿黃衣服,”小和尚搖搖頭,把掃帚扛在肩上,“長得賊眉鼠眼的,被守門的師兄趕跑了。對了,你還沒說你有啥信物呢!沒有信物,師父不讓外人進的?!?
我趕緊從懷里掏出那塊布帕,遞給他:“這個算嗎?是秦婆婆讓我帶來的?!?
小和尚接過布帕,翻來覆去地看,手指戳了戳上面的蓮花:“秦婆婆?是不是住在山外鎮子東邊的那個老婆婆?她以前常來給寺里送草藥呢!”他的眼睛亮了亮,把布帕還給我,“走,我帶你去找師父,不過你得跟我小聲點,師父早上在禪房打坐,不能吵?!?
跟著小和尚往上走,石階兩旁的松樹越來越密,樹干上掛著些紅布條,風吹過,布條飄起來,像無數只小手在打招呼。空氣里的味道變了,不再是山里的草木腥氣,而是混著檀香和草藥的味道,淡淡的,像娘以前在屋里點的安神香。
禪房在寺廟后院,是間矮矮的土坯房,窗戶紙是米黃色的,里面透著微弱的光。小和尚在門外輕輕敲了三下:“師父,有個娃娃找您,帶了秦婆婆的信物。”
里面傳來個溫潤的聲音,像浸在溫水里的木頭:“進來吧?!?
(玄苦視角)
聽到“秦婆婆”三個字時,我捻佛珠的手頓了半拍。
三十年了,自從當年秦施主離開無相寺,就再沒回過山。她性子烈,當年老住持圓寂前,把那半塊繡著蓮花的布帕交給她,說“若遇先天之子,以此為憑,引他來寺”,我還以為這只是老住持的一句戲言。
門被輕輕推開,先探進來個圓乎乎的腦袋,是寺里最小的沙彌慧明,后面跟著個瘦小的身影。那孩子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粗布褂子,褲腳短了一大截,露出的腳踝上有幾道沒長好的傷口,光著腳,腳趾縫里還沾著泥。可他站得很直,像株被風吹彎卻沒折斷的麥子,黑眼珠里映著禪房的青燈,亮得驚人。
“師父,就是他?!被勖靼巡寂吝f過來,還不忘補充一句,“他說他叫道天,找您有急事。”
我接過布帕,指尖撫過上面的蓮花繡紋——這針腳我認得,是秦施主的手法,她當年在寺里打雜時,總愛給慧能師兄縫補僧衣,針腳就是這樣,歪歪扭扭,卻格外扎實。抬頭看向那孩子,他的目光落在我手腕的紫檀佛珠上,眼神里有絲不易察覺的熟悉,像……像當年道無極第一次來寺里時的樣子。
“道天?”我輕聲問,把布帕放在案上,“你爹是誰?”
孩子的身子明顯抖了一下,攥著衣角的手指關節泛白,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我爹……叫道無極。”
佛珠突然在掌心發燙,梵文紋路隱隱亮起。我盯著他眉心,那里被頭發遮著,卻能感覺到一股淡淡的純陽氣息,像埋在土里的火種,不顯眼,卻帶著能燎原的力道?!澳銘牙锎У氖鞘裁??”
他猶豫了一下,慢慢從貼身的布兜里掏出塊青銅碎片——巴掌大,邊緣不規則,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星圖,在青燈下發著微弱的金光,像把揉碎的星星嵌在了銅片上。
我的呼吸猛地沉了下去。
輪回盤碎片。
老住持臨終前畫的圖樣,我記了三十年——星圖的紋路、青銅的質感、還有那股若有若無的先天之氣,分毫不差。道無極當年帶著半塊碎片來寺里,說“此乃天下之重,道某不敢私藏”,可我勸他“時機未到,需待先天之子”,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也這么慘烈。
(慧明視角)
師父今天有點奇怪。
平時不管誰來,師父都是笑瞇瞇的,捻著佛珠,說話慢聲細氣的。可今天看到道天手里的青銅片子,師父的眉頭皺了起來,手指捏著佛珠轉得飛快,連青燈的火苗都跟著晃了晃。
道天這娃也可憐,站在那里,肩膀輕輕抖著,眼睛紅紅的,卻沒掉眼淚。我偷偷看了他好幾眼,他懷里還揣著本舊書,封面都快掉了,上面寫著幾個字,我只認得“經”字。剛才來的路上,他還幫我撿了掉在石階縫里的掃帚毛,手指很細,卻很穩。
“師父,”我忍不住小聲說,“道天他走了好多路,腳都磨破了,要不要先讓他喝點水?”
師父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的凝重慢慢散了些,點點頭:“慧明,去給道天倒杯熱茶,再拿點干凈的僧衣來。”
我蹦蹦跳跳地去了伙房,心里偷偷高興——終于有個年紀差不多的伴兒了。寺里的師兄們都比我大,要么打坐要么念經,沒人跟我玩抓石子。道天看起來雖然話少,但應該會跟我玩吧?
端著茶回來時,看見道天把那本舊書遞給師父,師父翻了幾頁,手指在書頁上輕輕摩挲,眼睛里好像有光在閃。我把茶碗放在道天面前,碗是粗瓷的,上面有個小豁口,是我上次不小心摔的:“喝吧,這是后山的野茶,師父說喝了暖和。”
道天抬起頭,對我笑了笑。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成了月牙,臉上的泥都好像淡了些。“謝謝慧明師兄。”
“我不是師兄,我叫慧明!”我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你叫我慧明就行。”
(道天視角)
熱茶的溫度從指尖傳到心口,暖得我鼻子有點酸。
玄苦大師翻《先天道經》的動作很輕,指尖沾了點茶水,小心翼翼地把卷起來的頁角展平。書頁上有爹的筆跡,有些字旁邊畫著小小的圈,是我以前問他“這個字念什么”時,他畫的記號。
“這是你爹親手抄的?”玄苦大師的聲音很輕,帶著點沙啞。
我點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碗的豁口:“我娘說,這是我爹年輕時,跟著我爺爺學道時抄的?!?
玄苦大師放下書,目光落在我懷里的青銅碎片上:“你爹讓你來找我,除了送碎片,還有別的話嗎?”
“他說……讓我跟著您學本事,”我的聲音越來越小,眼淚終于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轉,“還說……讓我保護好自己,別被玄黃閣的人找到?!?
禪房里靜了下來,只有青燈的火苗偶爾“噼啪”響一聲,火星落在燈座上,很快就滅了。玄苦大師捻著佛珠,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爹娘……是不是不在了?”
我咬著嘴唇,點點頭,眼淚“吧嗒”一聲掉在茶碗里,濺起小小的水花?!靶S閣的人……燒了我的家,我娘用命護著我,我爹……我爹被他們圍殺了。”
玄苦大師的手猛地攥緊,佛珠的線“咯吱”響了一聲。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半扇窗,清晨的風帶著露水的濕氣涌進來,吹得青燈的火苗晃了晃?!暗罒o極是個硬骨頭,當年在黃山論道,他敢當著玄黃閣閣主的面,說‘邪不勝正’,我就知道,他遲早會為這‘正’字付出代價?!?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我身上,眼神里有疼惜,還有種我看不懂的沉重:“道天,你愿意留在無相寺嗎?我教你修行,教你怎么護住自己,怎么護住這碎片?!?
我猛地抬起頭,眼淚還掛在臉上,卻用力點頭:“我愿意!”
(上帝視角)
晨光透過禪房的窗欞,在地上織出細長的光斑?;勖鞅е赘蓛舻幕也忌抡驹陂T口,看著道天把青銅碎片和《先天道經》小心地放在案上,玄苦大師用一塊紅布把它們包好,放進案下的木盒里——那木盒是老住持傳下來的,外面刻著梵文,能隔絕靈力波動,連玄黃閣的搜魂鏡都探不到里面的東西。
道天換上僧衣,衣服有點大,袖子卷了三圈才露出手,褲腳用繩子系著,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大人?;勖髟谝慌孕Φ弥迸氖郑骸暗捞?,你穿僧衣真好看!以后我們就是一起打坐、一起掃地的伴兒啦!”
道天的臉頰有點紅,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手指揪著衣角。玄苦大師看著他們,嘴角露出絲淺淡的笑意,只是眼底的凝重沒散——玄黃閣的人既然能找到山外的鎮子,遲早會找到無相寺,道天在這里,既是安全的,也是危險的。
“道天,”玄苦大師把那串紫檀佛珠摘下來,戴在他手腕上,珠子比道天的手腕粗一圈,晃悠悠的,“這串佛珠是老住持傳我的,能護心神,擋陰邪。以后每天寅時,你來我這里學經,其余時間,跟著慧明一起熟悉寺里的規矩。”
佛珠的木質很溫潤,貼著皮膚,傳來淡淡的清涼。道天抬起手,看著手腕上的佛珠,突然想起爹以前也有串類似的,只是珠子是黑色的,他說那是“沉水木”做的,能安神。
“謝謝大師。”道天對著玄苦大師深深鞠了一躬,小身子彎得很下,像株被風吹彎的稻子,卻透著股不服輸的韌勁兒。
(玄苦視角)
看著道天跟著慧明跑出去的背影,我拿起案上的布帕,指尖撫過上面的蓮花。
秦施主這是用自己的命,給這孩子鋪了條路啊。上次慧能去山外化緣,說鎮東頭著了場大火,一個老婆婆為了護著什么,被玄黃閣的人殺了,想來就是秦施主。
打開木盒,看著里面的青銅碎片,星圖的紋路在晨光下隱隱發亮。老住持當年說,輪回盤碎片共有九塊,集齊了能定三界秩序,可也能引三界災禍。玄黃閣的人想要它,是為了打開幽冥通道,釋放幽冥種,而道天的先天道體,就是激活碎片的鑰匙。
“道無極啊道無極,”我對著空氣輕聲說,“你倒是把最難的擔子,留給了自己的兒子?!?
門外傳來慧明和道天的笑聲,慧明在教道天怎么用掃帚掃地,道天學得很認真,只是動作有點笨拙,掃帚總把灰塵揚起來,惹得慧明哈哈大笑。
我走到窗邊,看著院子里兩個小小的身影,心里輕輕嘆了口氣。這孩子,本該在爹娘懷里撒嬌,卻要背著這么重的秘密,在古寺里開始修行。前路漫漫,玄黃閣的追殺、修行的苦楚、輪回盤的秘密……哪一樣都不是他這個年紀能扛得住的。
可他的眼睛里有光,像山澗里沖不破石頭的泉水,再難,也在往前流。
(道天視角)
慧明教我用掃帚的“秘訣”——“要順著風掃,不然灰塵會飛到臉上”。我照著做,果然好多了,只是手腕還是有點酸,畢竟以前在山里,我很少干這么細致的活,都是跟著爹去砍柴、挑水。
院子里有棵老槐樹,樹干要兩個大人才能抱得過來,枝椏上掛著些銅鈴,風一吹,叮鈴鈴響?;勖髡f,這是“許愿鈴”,香客來許愿,就會掛一個,說“鈴鐺響一聲,菩薩就聽一句”。
“道天,你要不要掛一個?”慧明仰著小臉問我,眼睛亮晶晶的。
我想了想,搖搖頭:“我沒有愿望。”
“怎么會沒有愿望呢?”慧明有點奇怪,“我就有,我想快點長大,像師父一樣,能念很多經,能保護寺里的人。”
我看著樹上的銅鈴,風吹過,它們一起響起來,聲音很好聽。其實我有愿望,我想爹娘能回來,想秦婆婆沒被大火燒,想阿蠻能再跟我一起摘野果子,想老爺爺能平安……可這些愿望,好像都實現不了了。
“我想變得厲害,”我小聲說,手指攥緊了掃帚,“厲害到能保護想保護的人,厲害到能打敗玄黃閣的人。”
慧明愣了一下,然后用力點頭:“那我們一起努力!師父說,只要好好修行,總有一天能變得很厲害!”
夕陽西下時,玄苦大師叫我去禪房。他案上擺著兩碗粥,還有一碟咸菜,粥是小米熬的,熬得很稠,上面漂著幾粒紅棗?!敖裉斓谝惶?,別累著,”他把粥推到我面前,“先把身子養結實,才能學本事?!?
我端起粥,慢慢喝著。紅棗很甜,粥很暖,像娘以前給我熬的紅薯粥。玄苦大師看著我,突然說:“道天,修行就像熬粥,急不得,得慢慢熬,火候到了,自然就香了?!?
我抬起頭,看著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明天開始,我教你‘涅槃禪心’的基礎法門,”玄苦大師放下碗,拿起《先天道經》,“你爹的這本經,是道家正統,你先背著,以后我教你怎么引氣入體,把道家的先天之氣和佛家的禪心結合起來,才能真正護住自己?!?
夜色漸濃,禪房的青燈亮了起來,映著玄苦大師的側臉,也映著我手里的《先天道經》。書頁上的字在燈光下變得清晰,我跟著玄苦大師念:“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聲音不大,卻在寂靜的禪房里回蕩,像顆小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面,泛起圈圈漣漪。
我知道,從今天起,我的路不一樣了。不再是只會逃跑的娃娃,而是要學著修行,學著保護自己,學著完成爹和娘的心愿。
窗外的銅鈴又響了,叮鈴鈴的,像在為我加油。我握緊手腕上的紫檀佛珠,指尖傳來佛珠的溫潤,還有青銅碎片隔著木盒傳來的微弱暖意。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