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蕙質蘭心
- 將軍府團寵:小祖宗靠空間卷全家
- 溺玖
- 2668字
- 2025-08-24 11:27:04
病愈后的沈妙言,似乎比以往更粘人了些。
窗外的梧桐葉落了滿地金黃,病愈后的沈妙言坐在窗邊軟榻上,目光總不自覺追著祖母的身影轉。從前她最愛拉著丫鬟在庭院里撲蝶、追著兄長要糖葫蘆,偶爾還會因點心不合口鬧些小脾氣,活脫脫一副不知愁的嬌憨模樣。可這場病像是給她添了層不一樣的氣韻,如今更多時候,她會捧著本線裝書,安安靜靜倚在祖母身邊的錦凳上,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發間,連呼吸都輕了幾分。
只有偶爾翻書的指尖頓住時,那雙清澈如溪的大眼睛里才會閃過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沉靜——像是在琢磨書頁里的道理,又像是在想些旁人猜不透的心事。可只要祖母伸手摸一摸她的發頂,問一句“妙言要不要吃些蜜餞”,那點深思便會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依賴,她會順勢往祖母懷里蹭蹭,聲音軟乎乎的:“要祖母喂。”
老夫人瞧著孫女這般模樣,只當她是病中受了驚嚇,心里愈發疼惜。每日處理府中事務時,總讓丫鬟把沈妙言的小榻挪到自己視線范圍內,連吃膳都要讓她挨著自己坐,恨不得把人時時刻刻帶在身邊才放心。
這日午后,暖閣里燒著銀絲炭,暖意融融。老夫人處理完賬目,便叫了管事嬤嬤和幾個手腳麻利的丫鬟,把庫房里的往年舊衣搬出來整理。“眼看入了冬,邊關將士們定是缺厚實衣裳,”她一邊捻著手上的紫檀佛珠,一邊吩咐道,“挑些好料子的夾襖、棉袍,仔細縫補好,送到軍需處去。剩下那些不算舊、只是顏色樣式過時的,就賞給府里得力的下人,也算是份心意。”
丫鬟們應著聲,將一疊疊衣物在暖炕上鋪開,錦緞、棉麻、素色、花俏的堆了半炕。沈妙言本歪在暖炕另一頭看游記,目光卻漸漸從書頁上移開,落在那些被挑揀出來的舊衣上。忽然,她的視線頓住了——那是件祖母年輕時穿的馬面裙,遍地織著金線牡丹,花瓣層層疊疊,在暖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哪怕過了這些年,依舊華美得晃眼。只是裙邊有些許磨損,那鮮亮的金色和繁復的花紋,早已不適合如今素喜淡雅的老夫人。
一個念頭忽然在她心底冒了出來。沈妙言輕輕合上書,放在手邊的小幾上,趿拉著繡著小兔子的軟底繡鞋,小步跑到老夫人身邊。她伸出溫熱的小手,輕輕摸了摸那冰涼光滑的織金錦面,指尖能觸到金線凸起的紋路,隨后仰起小臉,眼神清澈地問:“祖母,這些不要的衣裳,都是要賞給下人的嗎?”
老夫人被她這副認真的小模樣逗笑了,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是呀。你瞧這些料子,有的還很厚實,有的花色也好看,丟了可惜,賞給下頭人,她們也能歡喜些。”
沈妙言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扇了扇,語氣帶著孩童特有的天真,狀似無意地說道:“可是祖母,前幾日我聽二哥身邊的墨竹說,他爹娘在莊子上住。前些日子他娘穿了件主家賞的半新綢緞衣裳去趕集,結果被附近的地痞看見了,以為是哪家有錢的太太,夜里就摸上門去偷東西。雖說沒丟什么貴重物件,可他娘嚇得一整晚沒敢合眼,后來都不敢穿那件衣裳出門了。”
老夫人捻佛珠的手猛地一頓,眉頭輕輕蹙了起來。府里賞下人衣物是常年的舊例,她只想著是施恩,卻從沒想過還會有這樣的事。一旁整理衣物的管事嬤嬤臉色也微微變了,連忙上前一步,躬身道:“老夫人,小姐說的是。是奴婢們考慮不周了,只想著這些衣物料子好,卻沒料到會給下人們招禍。若是因咱們的賞賜讓他們受了驚嚇,反倒成了咱們的不是。”
沈妙言又伸手指了指那件織金錦馬面裙,聲音軟糯得像裹了層蜜:“祖母你看這個,金光閃閃的,真好看呀,像戲臺上娘娘穿的衣裳。可是嬤嬤姐姐們要是得了這個,肯定不敢穿出門吧?穿出去別人該盯著看了,說不定還會惹麻煩。要是放在箱底壓著,這么好看的料子,多可惜呀。”
老夫人順著她的手指看向那件裙子,華美是真華美,可如今再看,確實扎眼得很。再聯想到方才沈妙言說的墨竹家的事,她心里忽然豁然開朗,隨即又涌上幾分慚愧。她常年居于深宅大院,處理府中事務、賞賜下人都依著舊例,只想著要物盡其用,要讓下人感念主子的恩典,卻從未細細想過——這些在她看來尋常的衣物,到了下人手里,會不會因為太過惹眼而不合時宜?會不會反而給他們的生活帶來不便,甚至是危險?
她伸手把沈妙言抱進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聲音里滿是贊許:“我的妙言長大了,比祖母想得還周到。是祖母考慮不細致了,往后這些事,可得多聽聽我們妙言的想法。”沈妙言靠在祖母懷里,嘴角悄悄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大眼睛里滿是滿足。
“我的囡囡真是長大了,心細,想得也周到。”老夫人將沈妙言摟進懷里,心疼又欣慰地摩挲著她的頭發,“祖母老了,竟還沒你想得明白。”
她當即吩咐下去:“傳我的話,往后賞賜下人衣物,一律揀選些顏色低調、料子結實耐穿的。這些過于扎眼華貴的,都收起來,日后或可拆了金線繡片,另作他用,或等年節時府里唱堂會,賞給戲班子倒也便宜。”
管事嬤嬤連忙應下,心中對這位看似嬌憨的小姐刮目相看。這幾句話,可是省了日后不少潛在麻煩。
站在一旁的大丫鬟珊瑚也笑著湊趣:“小姐這般聰慧明理,真真是顆七竅玲瓏心,老夫人您就等著享孫女的福吧!”
老夫人聽得眉開眼笑,摟著沈妙言更是舍不得撒手。
恰逢沈翊下學回來,到松鶴堂給祖母請安,正好將這一幕看在眼里。他聽著祖母和丫鬟的夸贊,看著妹妹有些不好意思地窩在祖母懷里撒嬌的小模樣,眼中掠過一絲深思。
待到晚膳時分,一家人在老夫人處用飯。
席間,沈翊似乎隨意提起:“今日國子監博士講《禮記》,論及‘施惠之道’,倒讓我想起白日里妹妹的一番見解,與圣人所言‘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頗有異曲同工之妙,皆是講究分寸與適宜。”
他含笑看向正小口喝著湯的沈妙言:“妹妹如今倒是越發蕙質蘭心了。”
沈妙言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二哥果然敏銳。她抬起臉,露出一派天真懵懂:“二哥說什么呢?囡囡聽不懂。囡囡只是覺得那裙子好看,但嬤嬤們穿著做事會不方便呀。”
她成功地將自己的“見解”歸結為小孩子的直觀感受。
沈鎮北今日也在家,聞言看了小孫女一眼,目光中帶著些許訝異和不易察覺的贊賞。他雖不常管內宅之事,但也知賞賜得當是門學問。小孫女能想到這一層,確實心思細膩。
老夫人卻聽得高興,又將白日之事說了一遍,夸贊道:“咱們妙言就是心善,會體貼人。”
沈翊笑了笑,不再深究,只是給妹妹夾了一筷子她愛吃的清蒸鱸魚,溫聲道:“妹妹多吃些,病才好利索。”
沈妙言乖乖點頭,心里卻暗暗提醒自己,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尤其要瞞過心思縝密的二哥。
然而,經此一事,她在祖母心中的分量無疑更重了。老夫人甚至開始有意無意地讓她旁聽一些無關緊要的家事,偶爾還會問問她的看法。
沈妙言樂得如此。她正需要更多機會留在祖母身邊,因為祖母的私庫里,說不定就有類似那狼首玉佩、蘊含著“怨戾執念”的舊物……
她腕間的蓮花胎記,似乎又溫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