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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多管閑事

黎熙棠心頭警鈴大作,強自鎮(zhèn)定下來,甚至帶上了一絲被撞破行蹤后的惱羞成怒,故意拔高了聲音,帶著點嬌蠻嗔怪:“王爺?shù)故乔彘e,有門不走,專喜歡在別人房里扮鬼嚇人?”

她試圖用無理取鬧來掩蓋心虛。

殷宿并未動怒,甚至那唇角極淡的弧度都未曾改變。他慢悠悠地站起身,從陰影中踱出,昏黃的光線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

“本王的確清閑,”他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只是來問問王妃,是否要去正堂用晚膳。看來,王妃在外已然用過?”

黎熙棠一噎。她在醫(yī)館忙得只胡亂啃了半個餅子,此刻早已饑腸轆轆。但對著他這張臉,實在沒什么胃口。可若說不去,又顯得自己露怯。

她冷哼一聲,算是默認,率先轉(zhuǎn)身朝門外走去,姿態(tài)擺得極高,仿佛剛才那個翻墻溜號的人不是她。

殷宿看著她故作鎮(zhèn)定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玩味,并未多言,只負手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畢竟是他的府邸,黎熙棠再驕縱,這點規(guī)矩還是懂的。行至通往正堂的回廊,她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略微側(cè)身,等著他走上前。

殷宿倒也坦然,步履未停,與她隔著一肩的距離,一同沉默地走向燈火通明的正堂。

碩大的紅木圓桌上,已然布滿了各色佳肴,熱氣騰騰,香氣四溢。旁邊侍立著幾名垂首斂目的丫鬟仆婦。

兩人各自落座,中間隔了約莫兩尺的距離,仿佛劃下了一道無形的楚河漢界。

無人言語。

只有銀箸偶爾觸碰瓷盤的輕微聲響。黎熙棠確實是餓了,加之王府的廚子手藝極佳,她雖心事重重,卻也低頭默默用了不少。只是這頓飯吃得如同嚼蠟,對面那道存在感極強的目光,即便沒有直接看她,也讓她如芒在背。

殷宿用餐儀態(tài)優(yōu)雅,速度卻不慢,顯然也是腹中空空。

就在晚膳將近尾聲,侍女奉上清茶漱口時,門外管家恭敬來報:“王爺,蘇大人來了。”

蘇大人?黎熙棠心思微動。朝中姓蘇且能直接來王府拜見殷宿的,恐怕只有那位年紀輕輕便官拜翰林院掌院學(xué)士、有“當(dāng)朝文曲星”之稱,且與殷宿關(guān)系匪淺的蘇閔崢了。

果然,下一刻,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便出現(xiàn)在門口。

來人穿著一身靛藍色官袍,并未戴官帽,墨發(fā)以一根簡單的玉簪束起。面容俊秀,卻帶著一種拒人千里的冷峭感,眉宇間凝著揮之不去的孤高之色,眼神銳利如出鞘的寒刃,正是蘇閔崢。

他進門,目光先是對上殷宿,微一頷首,算是見禮。隨即視線掃過桌旁的黎熙棠,眼中飛快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和審視,但也僅此而已,他依禮微微躬身:“見過王妃。”

態(tài)度恭敬,卻疏離得像隔了一層冰。

黎熙棠也依禮微微頷首回敬。這位蘇大人的孤傲之名,她早有耳聞,據(jù)說才華橫溢,卻極少與人往來,是殷宿在朝中為數(shù)不多的堅定支持者之一。

“可用過飯了?”殷宿放下茶盞,問道。

“在衙門用過了。”蘇閔崢言簡意賅。

“去書房談。”殷宿起身。

蘇閔崢點頭。殷宿對黎熙棠道:“夫人若是閑來無趣便可到后院走走。”

兩人便再無交流,一前一后便朝著向書房方向走去。

黎熙棠樂得清靜,也起身帶著殷宿指派給她的那個性情沉悶、名喚“云岫”的大丫鬟回了新房院落。

云岫伺候她沐浴更衣,動作一絲不茍,卻從頭到尾沉默寡言,問一句答一句,絕不多言。黎熙棠試探著問了句王府規(guī)矩和殷宿的喜好,云岫也只垂眼答:“王爺喜靜,奴婢不敢妄測上意。”

黎熙棠便也不再自討沒趣。

洗漱完畢,云岫退了出去。黎熙棠散著半干的頭發(fā),坐在窗邊的書案前,并無睡意。案上放著幾本她讓云岫尋來的民間雜談、風(fēng)物志異,她隨手翻閱著,目光卻不時飄向窗外漆黑的夜色,以及遠處書房那依舊亮著的燈火。

那兩人在商議什么?朝務(wù)?還是……與她有關(guān)的事?

書頁上的字跡仿佛都變成了殷宿那雙深不見底、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她煩躁地合上書。

這王府,就像一個巨大的謎團,而那個男人,就是謎團最中心、最難以捉摸的存在。

黎熙棠心下煩躁,那幾本民間雜談再也看不進去。她起身,走到那排象征著“嫁妝”的紫檀木箱籠前,打開其中一個,從層層錦緞下翻出一本紙張泛黃、邊角磨損的醫(yī)論古籍。

這才是她真正的心頭好,是師父的師父傳下來的孤本,上面還有許多她父親生平批注。指腹摩挲著熟悉的紙張和墨跡,她狂跳的心才稍稍安定幾分。

她倚回窗邊的軟榻,就著明亮的燭火,逐字逐句地研讀起來,試圖將滿腦子的紛亂思緒驅(qū)散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極輕微的腳步聲,以及云岫低低的請安聲。

黎熙棠一驚,從書頁中抬起頭,房門已被推開。

殷宿走了進來。他已褪去了官袍,只著一身玄色暗紋的常服,墨發(fā)微濕,帶著沐浴后清冽的水汽,似乎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皂角清氣,沖淡了些許他身上慣有的壓迫感。

兩人目光在空中短暫相接。

黎熙棠立刻垂下眼,假裝繼續(xù)看書,指尖卻無意識地捏緊了書頁。

殷宿也沒說話,視線在她手中的古籍上停留一瞬,便徑直走向房間東側(cè)的耳房——那里是備好的沐浴洗漱之處。

耳房內(nèi)很快傳來隱約的水聲。

黎熙棠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了。耳朵不由自主地捕捉著那邊的動靜,書頁上的醫(yī)理藥方仿佛都變成了亂碼。她心煩意亂地合上書,將其仔細收回箱籠原處。

然后走到那張寬闊得有些過分的拔步床前。

確實是極寬,并排睡四五個人都綽綽有余。她獨自躺在鋪著大紅鴛鴦被的里側(cè),裹緊了自己的被子,身體緊貼著冰冷的里床壁,盡可能地將自己縮成一團,占據(jù)最小的地方。

白日在醫(yī)館的勞累、翻墻的驚險、以及緊繃的心神,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化作了沉重的疲憊。盡管心里還揣著不安和警惕,眼皮卻不受控制地開始打架。

就在她意識逐漸模糊,即將被睡意俘獲的邊緣,耳房的水聲停了。

門軸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

殷宿走了出來。

他換了一身月白色的寢衣,墨發(fā)并未完全擦干,幾縷濕發(fā)隨意地貼在額角頸側(cè),減弱了幾分平日的冷硬,倒顯出幾分罕見的慵懶隨意。他手里拿著一塊干燥的布巾,一邊慢條斯理地擦拭著發(fā)梢,一邊走向床榻。

感受到身側(cè)的床榻微微下陷,黎熙棠殘留的那點睡意瞬間驚飛!

她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呼吸屏住,一動不動地假裝已經(jīng)睡著,睫毛卻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她能感覺到他上了床,在她外側(cè)躺下。

兩人之間隔著的距離,仿佛還能再塞下兩三個人。冰冷的空氣填充在那片空曠里。

他并沒有任何進一步的舉動,甚至連翻身都沒有。只是安靜地躺著,呼吸平穩(wěn)悠長。

房間里只剩下兩人清淺的呼吸聲,以及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她覺得這聲音響得恐怕連他都聽得見。

時間一點點流逝。

黎熙棠維持著僵硬的姿勢,一動不敢動,只覺得半邊身子都快麻了。就在她幾乎要忍不住悄悄活動一下腳趾時——

身側(cè)的殷宿忽然極輕地動了一下。

黎熙棠嚇得立刻又屏住呼吸。

卻只聽他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帶著一絲剛沐浴后的微啞,平靜無波:

“睡不著?”

黎熙棠:“!!!”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發(fā)問驚得差點彈起來,強自壓下,喉嚨發(fā)緊,干巴巴地擠出一句:“……快睡著了。”

“哦?”他語調(diào)微微上揚,似乎帶了一絲極淡的調(diào)侃,“那是本王吵到你了?”

“……沒有。”黎熙棠把臉往被子里埋了埋,悶聲回答,只想快點結(jié)束這令人窒息的對話。

身旁沒了聲音。

就在黎熙棠以為他終于要睡了的時候,卻又聽到他淡淡道:

“既入了王府,安分些。有些地方,不必再去。”

黎熙棠心頭猛地一沉。他果然知道她今天去了哪里!他是在警告她,不要再偷偷回黎家舊宅和醫(yī)館嗎?

黎熙棠暗自腹誹他多管閑事。

她翻了個白眼,并未回答。

黑暗中,殷宿似乎幾不可聞地輕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此后,再無動靜。

黎熙棠卻徹底沒了睡意,睜著眼睛,在黑暗中警惕地聽著身旁均勻的呼吸聲,直到天際再次泛白。

這一夜,同床異夢,各懷心思。那三尺二寸的寬闊床榻,仿佛成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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