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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石板下沉的悶響在耳中回蕩,黑暗如濕布裹住口鼻。陳默沒有動,殘銅片仍貼在掌心,邊緣硌著皮肉,那點銳痛成了唯一可抓的實感。他聽見林小棠的呼吸聲從斜前方傳來,短促而緊繃,像是被什么壓住了喉嚨。

嗡鳴從顱骨深處滲出,細密如蟲爬,攪得意識發麻。背心符文不再抽搐,而是持續灼燒,仿佛有鐵針順著經絡往脊椎里釘。他咬住后槽牙,將殘銅片狠狠砸向腳下石板裂痕。金屬撞擊聲炸開,嗡鳴斷了一瞬,又卷土重來。他抬手,用銅片邊緣在掌心劃了一道,血順著指縫流下,滴在石板上發出輕微的“滋”響。

“林小棠。”他開口,聲音干澀,“眨眼一次。”

黑暗中,她應了一聲,睫毛顫動,光影未生,但共感里那團熟悉的意識輪廓清晰可辨。他松了口氣,指尖微動,確認她體內無異物寄居。灰線還在,但未蔓延,像被什么壓住了。

“碑在流血。”她突然說。

他轉頭,瞳孔尚未適應黑暗,只覺殘碑方向有微弱反光。他摸索著上前,指尖觸到碑底,黏膩一片。血從符文裂痕中滲出,順著斷裂鎖鏈的刻痕往下淌,一滴,又一滴。他俯身,用指腹蘸了一點,湊近鼻尖——無味,卻讓符文猛地一縮。

“它記得你。”林小棠站在他身后,聲音輕得幾乎被黑暗吞沒,“你父親……也來過這里。”

陳默沒應。他盯著碑底那行小符,與背心紋路起始段完全一致。他割開掌心,將血抹在符文與鎖鏈交匯處。血剛觸石,便如被吸住,逆流回裂痕中。碑面微微震動,一道半透明影像浮起。

畫面里,男人身穿守靈人舊袍,肩背寬厚,手中鐵鑿不斷砸向石碑。每一下都帶起火星,碑面裂紋加深。他口中嘶吼,聲音模糊,唯有唇形清晰可辨:“不能讓他再祭!”

黑霧從碑縫中噴出,如活蛇纏上他的腿、腰、手臂。他掙扎,鐵鑿脫手,砸在石板上彈開。霧氣將他拖向碑底,他猛地回頭,目光穿透影像,直直望向陳默。嘴唇開合,最后一句無聲吐出:“別信紙人……別走我的路。”

影像碎裂。

陳默跪倒在地,喉頭一甜,黑血從嘴角溢出。眼前畫面翻涌:母親躺在床榻上,手指摳進床單,指甲翻裂;族長在密室中焚燒賬冊,火光映出他扭曲的臉;七歲的自己蜷在井底,頭頂紙人燃燒,火焰幽綠,符文滾燙。

他看見父親被黑霧拖入碑縫的瞬間,右手還死死抓著碑沿,指節發白,指甲崩裂。那枚斷裂的指印,正是碑底鎖鏈旁殘留的那一半。

林小棠撐開紅傘,傘面星圖微轉,一道柔和光流灑下,覆在他背上。符文的灼燒感稍稍退去,但幻象仍在。他咬破舌尖,劇痛刺穿腦海,所有畫面瞬間崩解。

他撐地起身,雙腿發軟,卻一步步走向殘碑。血從掌心不斷滴落,碑面吸收得越來越慢,裂痕中的血流漸止。他再次抹血,碑體震動,空中浮出斷續低語,像是被什么撕扯著:

“集齊……星墜、骨鈴、斷燭……方可啟門。”

聲音戛然而止。

他抬頭,碑體開始龜裂,細紋如蛛網蔓延。林小棠突然抬手,指尖指向碑底裂痕深處。那里,半枚指印輪廓清晰可見,邊緣紋路與她額間符文走向完全一致。

“它在等我們。”她低聲說,“兩個‘不該存在’的人。”

陳默盯著那枚指印,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他將殘銅片插入碑縫,直至沒入根部。銅片微微震顫,像是回應某種召喚。

“你說我是錯祭之人。”他聲音低沉,卻不再顫抖,“那我就用這‘錯’,斬斷你們的‘對’。”

他拔出銅片,轉身面向石室出口。光路未亮,黑暗依舊,但他已不再停留。林小棠收傘,跟上一步。

他邁出第一步,腳下石板紋路與碑底符文裂痕再次吻合。他沒有停頓,第二步落下,第三步,第四步——

石板邊緣的符文毫無反應。

他低頭,殘銅片在掌心發燙,卻不再共鳴。整條甬道的銅釘依舊沉寂。

林小棠忽然停步,掌心灰線再度浮現,比之前更深,幾乎滲出血絲。她抬手按住額角,符文微微發燙。

陳默回頭,看見她眼中閃過一絲不屬于她的暗光。

他剛要開口,她猛然抬手,紅傘尖端直指他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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