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大學校長室的空調出風口滴著熒藍液體。蘇晚鏡盯著手機屏幕里方無涯的最后通牒,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窗外不時傳來玻璃爆裂的脆響——那是現實空間與鏡城重疊產生的擠壓聲。
“七塊心鏡...“她將碎片排列在辦公桌上,銀藍光束交織成殘缺的星象圖,“還差五塊。“
周臨淵靠在檔案柜旁,金紋黯淡得幾乎看不見。校長室一戰讓他元氣大傷,心口嵌入心鏡碎片的位置仍在滲出金血。更糟的是,他的瞳孔顏色開始不穩定,時而金色時而泛銀,這是同命契過載的征兆。
“未位在自來水廠。“他指向星象圖缺失的一角,“方無涯污染了水源。“
蘇晚鏡的左肩鑰匙凸起突然刺痛。她摸向傷疤,發現銀紋中的金絲比往常更活躍,正順著鎖骨向頸部蔓延。當金絲觸及下巴時,眼前閃過陌生畫面——穿古裝的自己站在青銅鏡前,鏡中映出的卻是龍首人身的怪物。
“啊!“她猛地搖頭驅散幻象,“心鏡在影響我...“
周臨淵突然抓住她手腕。他的掌心溫度低得不似活人,金紋中的銀絲如活物般游向她的皮膚:“不是心鏡。“他聲音沙啞,“是你的血脈在覺醒。“
銀金雙絲在兩人接觸處交織,形成微型太極圖。圖案旋轉產生的能量流中,蘇晚鏡看到更多閃回片段:大周時期的祭壇上,銀甲女子將青銅鏡按在少女心口;三百年前的雨夜,少年將軍的金箭逆轉方向;現代實驗室里,穿白大褂的周臨淵為她注射金色液體...
“這些...是我的記憶?“她困惑地看向周臨淵。
“是我們的記憶。“他松開手,金紋恢復平靜,“同命契第三階段,記憶共享。“
窗外的爆裂聲突然密集如雨。兩人沖到窗前,只見校園里的路燈玻璃接連炸裂,飛濺的碎片在空中凝成鏡面,每面鏡子都映出非現實的景象——青銅街道、鏡面建筑、漂浮的十二鏡塔...
“鏡城在吞噬現實。“周臨淵的金箭懸在掌心,“方無涯加速了進程。“
蘇晚鏡的手機突然瘋狂震動。林小滿連發十幾條消息,最后一條帶著視頻附件:【市中心出現鬼影!】點開后是步行街監控畫面: shoppers在櫥窗前突然消失,而玻璃倒影中,他們的身影站在青銅街道上茫然四顧。
評論區的恐慌在發酵:
【我同事在電梯鏡子里不見了!】
【洗手間鏡面有東西在爬!】
【政府隱瞞了什么?】
“必須加快速度。“她收起手機,“下個目標?“
“自來水廠。“周臨淵推開校長室暗門,“但先找這個。“
暗門后是間密室,墻上掛滿古舊地圖。最顯眼處是幅洛城水系圖,墨水繪制的管網中心標著紅叉,旁邊小字寫著「未位鎮水,鏡城之鑰」。圖下保險柜的鎖孔形狀特殊,正是校長室獲得的青銅鑰匙尺寸。
“趙教授提到的資料...“
鑰匙插入鎖孔的瞬間,柜門自動彈開。里面不是文件,而是個青銅匣子——與父親留下的如出一轍,只是體積更小。匣蓋上的并蒂蓮紋與蘇晚鏡銀鐲相同,中央凹槽形狀卻是從未見過的雙魚銜尾圖。
“守護者信物。“周臨淵的指尖輕觸凹槽,“初代留下的。“
匣子打開的剎那,整個密室劇烈震動。墻上的地圖紛紛脫落,露出后面刻滿符文的青銅板。蘇晚鏡的左肩鑰匙凸起自動脫離,懸浮在匣子上方。匣中絲綢襯墊上躺著把造型奇特的青銅鑰匙——匙柄是纏繞的雙蛇,匙齒紋路與周臨淵心口傷痕完全吻合。
“這是...“
“分離鏡。“周臨淵罕見地露出震驚,“能切斷宿主與鏡奴的聯系。“
他剛拿起鑰匙,密室就再次震動。這次更劇烈,天花板剝落露出后面的青銅鏡面。鏡中映出的不是他們倒影,而是方無涯獰笑的臉:“找到小玩具了?可惜晚啦!“
鏡面突然伸出青鱗利爪。周臨淵推開蘇晚鏡,自己卻被利爪貫穿肩膀。金血噴濺在青銅鑰匙上,匙柄雙蛇突然活了過來,蛇眼亮起金光。蘇晚鏡的銀紋應激爆發,指魂針離弦射向鏡面,針尖觸及的瞬間,整個鏡面如冰破裂。
“走!“周臨淵將鑰匙塞給她,“去水廠!“
他們沖出校長室時,整棟實驗樓已經開始鏡化。走廊墻壁變成青銅材質,窗戶玻璃長出血管狀紋路。最可怕的是,幾個晚歸的學生正被自己的影子“吞噬“——黑影如瀝青般爬上身體,將活人拉入鏡面世界。
“救...命...“一個女生向蘇晚鏡伸手,指尖已經透明化。
周臨淵的金箭射向女生影子。箭尾鈴鐺震出高頻聲波,暫時阻斷吞噬過程。女生癱軟在地,但她的右臂已經鏡化,皮膚下不是血肉而是蠕動的熒藍物質。
“沒用的。“她絕望地看著透明化的手指,“我們都會變成...“
話未說完,她的喉嚨突然被無形之力扼住。脖頸皮膚下浮現黥印輪廓,卻不是地支符號,而是“囚“字。女生眼球翻白前最后一句話是:“...鏡奴...永囚...“
校園廣播突然響起電流雜音,隨后變成方無涯的聲音:“親愛的同學們,歡迎加入鏡城大家庭。月圓之夜,我們...啊!“
雜音中斷,換成另一個聲音——是父親蘇明遠!雖然信號極差,但能勉強聽清:“...晚鏡...鑰匙...在心...不要...相信...“
信號再次中斷。蘇晚鏡的銀紋劇烈閃爍,七塊心鏡碎片在包里共振。她取出碎片拼合,鏡面映出驚人畫面:鏡城中央高塔上,蘇明遠的身體已經四分之三鏡化,但手中半塊心鏡仍在發光。他面前站著個模糊人影,正在...
“爸在跟誰說話?“
畫面突然切換。高塔底層,大司命本體正在撞擊封印。每撞一次,就有根鎖鏈斷裂。已斷的七根鎖鏈對應七塊已收集的心鏡地支位。而最粗的那根“子“位鎖鏈上,刻著蘇晚鏡的名字!
“鎖鏈是心鏡...“周臨淵的金紋突然暴起,“子位鎖鏈是你!“
校園鐘聲突然敲響午夜。鐘聲未落,最近的女生突然尖叫——她的鏡化手臂自動抬起,指尖射出的熒藍光束擊中噴泉雕像。石像表面立刻鏡化,變成個穿古裝的女子形象,酷似蘇晚鏡。
“鏡像復制...“周臨淵拽著她后退,“方無涯在制造你的替身!“
更多鏡化學生圍過來。他們的鏡化部位發射熒藍光束,所照之處,樹木、雕塑甚至建筑都開始鏡化變形,最終變成各種時期的“蘇晚鏡“形象。最可怕的是,這些復制品都在同步說話:
“來鏡城...成為...完美的容器...“
蘇晚鏡的銀紋如烈焰燃起。七塊心鏡碎片懸浮成陣,銀藍光束組成防護罩暫時阻擋攻擊。趁此機會,兩人沖向校門。身后,整座實驗樓已經完全鏡化,變成巨大的青銅鏡面,映出無數個“蘇晚鏡“齊步追來的駭人景象。
出租車司機驚恐地看著后視鏡:“兩位去哪?“他的眼球已經泛起鏡面光澤。
“水務局。“周臨淵的金箭暗中對準司機后頸,“走環城高速。“
車子駛入夜色。蘇晚鏡檢查青銅鑰匙,發現匙柄雙蛇的眼睛會隨角度變化而開合。當她無意中將鑰匙貼近心口時,蛇眼突然大睜,射出金光沒入她左肩銀紋。劇痛中,閃回畫面涌入腦海——
大周皇宮的地下祭壇,初代守護者周天闕將青銅鑰匙刺入自己心口。金血順著匙身流下,激活祭壇中央的青銅鏡。鏡中映出的不是他,而是銀甲女子蘇無塵。兩人隔著鏡面相望,同時將手中器物刺向心口...
“這是契約起源?“她喘息著問。
周臨淵按住她持鑰匙的手:“別強行讀取。你的靈脈承受不住。“
司機突然急剎。前方高速路中央站著個人影——是“復活“的鄭教授!他的脖頸黥印完全鏡化,胸口嵌著青銅鏡片,鏡中映出方無涯的臉。
“停車!“鏡奴鄭教授舉起交通指揮棒。
司機卻猛踩油門撞去。撞擊的瞬間,鄭教授的身體如橡膠般凹陷,隨后像氣球爆裂般炸開。無數熒藍液滴濺滿擋風玻璃,每滴液體里都有個微型方無涯在獰笑。
“被污染的!“周臨淵的金箭射穿前擋玻璃,“跳車!“
他們滾落路面時,出租車已經徹底鏡化。司機變成青銅雕像,方向盤長出獠牙咬向空位。更可怕的是,路面開始出現鏡面裂紋,裂縫中伸出半透明觸須抓向行人。
“空間崩塌加速了...“蘇晚鏡的銀紋掃斷近處觸須,“未位心鏡必須盡快...“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不遠處的水務局大樓正在發生恐怖變化——建筑外立面變成青銅鏡面,樓頂水塔扭曲成鏡塔形狀。塔尖站著個穿制服的男子,正是水務局局長徐江。他的身體半鏡化,手中捧著發光的物體——未位心鏡碎片!
“第八位宿主...“周臨淵的金箭瞄準塔尖,“被完全控制了。“
蘇晚鏡的七塊心鏡碎片突然飛向空中,銀藍光束射向未位碎片。兩鏡共鳴的強光中,徐江局長的身體劇烈抽搐,鏡化部分開始剝落。但就在他即將恢復清醒時,水務局大樓的所有窗戶同時爆裂,無數鏡奴如蝗蟲涌出。
“掩護我!“蘇晚鏡將青銅鑰匙按在左肩鑰匙凸起上,“我要嘗試分離術!“
鑰匙與銀紋咬合的剎那,整片街區陷入靜默。所有聲音消失,連時間流速都似乎變慢。蘇晚鏡的視野變成銀藍色,能清晰看到每個鏡奴胸口與宿主相連的熒藍絲線。她福至心靈地舉起鑰匙,對準徐江局長胸口的連接線——
“斷!“
鑰匙劃過的瞬間,連接線如琴弦崩斷。徐江局長從塔尖墜落,鏡化部分迅速消退。未位心鏡碎片自動飛向蘇晚鏡,與其他七塊拼合。八鏡合一的剎那,銀藍光柱沖天而起,在空中形成巨大鑰匙虛影。
光柱中浮現蘇明遠的清晰影像。他站在鏡城高塔,身體已五分之四鏡化,卻仍死死按住躁動的大司命本體。當光柱照耀時,他轉向女兒,嘴唇開合傳遞無聲訊息:
“...鑰匙...在心...鏡非鏡...“
影像消失前,蘇晚鏡看到父親身后站著個模糊人影——不是方無涯,而是穿現代服裝的男子,正將某種儀器連接到大司命封印上...
“還有人...在幫方無涯?“
光柱消散后,水務局大樓恢復正常。但勝利的喜悅還未升起,遠處鐘樓就傳來震耳欲聾的鐘聲——不是報時,而是某種宣告。鐘聲所過之處,所有鏡面物體同時映出同個畫面:方無涯站在十二地支椅上,腳下踩著個被鎖鏈束縛的人影。
當鏡頭拉近,蘇晚鏡的血液凍結——那是父親蘇明遠!他的身體已完全鏡化,只有頭顱還保持人形。方無涯獰笑著舉起懷表:“還剩四塊心鏡,守鏡人。月圓之夜,我們鏡城見。“
畫面切換成倒計時:48:00:00。
“兩天...“周臨淵的金紋再次亮起,“去老圖書館,找申位。“
回程的出租車上,蘇晚鏡檢查新獲得的未位心鏡。碎片背面刻著「未為土庫,藏萬物靈」。當八鏡拼合時,鏡面映出的不再是靜態畫面,而是實時影像——鏡城高塔的封印又斷了一根鎖鏈,大司命的本體已經能抬起龍首。
“為什么我爸說'鑰匙在心'?“
周臨淵沉默地解開衣領。他的心口金紋中央,嵌入心鏡碎片的位置正在形成鎖孔狀凹槽:“守護者的心是最后的鑰匙孔。“
這個答案讓蘇晚鏡想起閃回畫面中,初代守護者將鑰匙刺入心口的場景。她下意識摸向自己的左肩鑰匙凸起,突然意識到什么:“等等...如果守護者是鑰匙孔...“
“那么守鏡人就是鑰匙。“周臨淵望向窗外,“一直都是。“
夜色中的洛城正在分裂。某些街區完全鏡化,青銅建筑如腫瘤般生長;另一些區域還保持正常,但居民已開始恐慌性撤離。最詭異的是,社交媒體上瘋傳的視頻顯示,部分被鏡化的人竟然在適應新形態——他們的鏡化肢體能自由變形,甚至穿透固體物質。
“方無涯在改造人類...“蘇晚鏡關閉手機,“為鏡城培養居民?“
周臨淵沒有回答。他的金紋突然脫離皮膚,在空中形成立體星象圖。圖中標注的四個紅點正是剩余心鏡位置:申位在老圖書館,酉位在電視臺,戌位在警局證物室,亥位在...
“火葬場?“蘇晚鏡皺眉,“為什么是...“
出租車突然急轉。擋風玻璃映出的不是道路,而是鏡城街道。司機驚恐地尖叫,車子失控撞向隔離帶。撞擊前的瞬間,蘇晚鏡看到“道路“上站滿鏡化居民,他們齊聲開口:
“歡迎回家...守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