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翰音也去看了看，齋堂地上只有半袋米，連顆青菜都沒有，說道：“晚上繼續吃干餅子吧！”

小真滿臉失望:“師父，我不想再吃干餅子了。”

“那找點柴火，煮點粥喝吧！”李翰音說道。

天黑也不太方便出門了，想起信里的話，李翰音起身道：“走，去找劉阿娘借柴火?！?

兩人打聽到劉阿娘的家，在她家小菜院子里，劉阿娘正撅著屁股，彎著腰鋤地，滿頭的汗，褲腳沾的都是泥。

小真從外面隔著柵欄沖著菜園子里面喊：“劉阿娘！我們是青松觀的新道士，來借點柴火可以嗎？”

劉阿娘直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她盤著頭發，皮膚黝黑，繃著嘴角，仿佛誰欠了她錢似得。

她先看向李翰音，眼里閃過絲驚艷——這女道士皮膚瓷白，眉眼清秀，右眼眼角下有個朱砂痣，白布衣服襯得她像個謫仙似的；再看向瘦弱的小真，劉阿娘臉上浮起抹憐惜……

“是魯道長讓我們來找您幫忙的！”小真笑著補充道。

劉阿娘臉上看向小真的憐惜快得像錯覺，下一秒就輕哼了聲，不再搭理二人，彎腰鋤地，再喊她時，連眼皮都不抬。

小真愣住了：“師父，劉阿娘怎么不理我們呀？魯道長不是說劉阿娘面慈心善，一定會幫我們的嗎？報他名字就可以?！?

李翰音也是摸不準這魯道士是在搞什么鬼。

正說著，旁邊房子門口忽然有人招手，聲音透著熱絡：“你們是觀里新來的道長吧？”那是個穿藍布衫的年老婦人，臉上堆著笑，“叫我王婆婆就行，我去給你們拿柴火！”

真是東邊不亮西邊亮，劉阿娘不幫王婆婆幫！

兩人剛要跟過去，小真突然尖叫起來：“師父！蛇！”

眾人都驚得看去——一條深青蛇正從草里竄出來，吐著信子往小真腳邊纏。

說時遲那時快，李翰音抬腳就踩住了蛇的七寸，鞋底碾下去，蛇身瞬間僵了。

小真也不含糊，蹲下身一把掐住蛇頭，笑得眼睛彎彎：“晚上有肉吃啦！”

劉阿娘直起身，偷偷斜著眼看，王婆婆也張大了嘴——這師徒倆，毒蛇也不怕，身手這么靈活，這就是兩個練家子，要不兩小姑娘能守一個道觀呢？

王婆婆帶著二人往道觀的方向走。

不是回王婆婆她自己家拿柴火嗎？

師徒二人有些不明所以。

走到道觀后面，王婆婆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抱出捆柴火，柴火上濕漉漉的，像是下一秒要滴出水來。

這是能燒的柴火嗎？

王婆婆把這一小捆濕柴搬到齋堂，往地上一扔，說道：“就這些了?！?

接著又在齋堂轉，像是在找些什么。

找了一會，她目光落在墻角的竹柜的碗上，眼睛亮了，“哦，對！上次你們借我的碗，我先拿走了！家里來親戚了，等著急用呢！對不住了！”

說著，她拿起僅有的五個豁了口的破碗，轉身要走。

小真急了，連忙阻攔：“阿婆！你把碗都拿走了，那我們沒碗，用什么吃飯呀？”

王婆婆好脾氣的呵呵一笑，繼續往外走，沒回頭，腳步越走越快……

李翰音和小真站在齋堂里，看著濕柴火和空竹柜，面面相覷。

這邊，王婆婆路過劉阿娘的菜地，劉阿娘瞥了眼她手里的碗，問她道：“你把碗都拿了？”

王婆婆回道：“對??！我讓他們知道點難的，早點走！道觀都要拆了！他們還待著干啥？根本就待不了幾天！”

她又湊近劉阿婆的說道：“桂芬妹子，你別忘了，那魯騙子借你三千塊根本就沒打算還，咱們這窮地方，一畝地一年的收成才差不多換這個錢！你吃了老虧了，我幫你教訓一下這幫騙子！記著！你欠我個人情！”

劉桂芬皺起眉，沒再回話。

觀里，行李快要卸完時，小真不停地撓著脖子。

李翰音瞥見她頸間——四五個紅疹子連在一起，腫得發亮。

“你脖子怎么了？”李翰音問。

“蚊子咬的?！毙≌鏉M不在乎地撓了撓，“這里蚊子好多??！咬得人癢死了！不過我沒事的！師父你不用管我！”

今年的雨水多，空氣潮得能擰出水，蚊子也比往年兇，嗡嗡的聲音總在耳邊繞。

李翰音道：“去我包里拿草藥和符紙。”

小真跑回客堂，順便給拴在院角的小毛驢添了把草，摸了摸小毛驢柔軟的毛。

被師父抹上了特制的草藥，小真覺得脖子清涼又舒服，她把符紙遞給李翰音。

李翰音捏著朱砂筆，鋪展符紙，筆尖在黃符上劃過，動作又快又穩。

“可看清楚了？”李翰音問小真。

小真搖頭像撥浪鼓。

李翰音嘆了口氣：“能記多少就記多少吧！”

又畫了四五張，吩咐小真道：“拿去貼在齋堂、客房和驢棚?！?

小真拿過符紙去貼，符紙剛貼上，房間就像起了層無形的屏障。

原本亂飛的蚊子，紛紛往外跑去，也有往回跑的，但突然像撞見了墻，嗡嗡地轉了個彎，全飛遠了。

道觀里瞬間清爽起來，小毛驢甩了甩尾巴，趴在地上打了個響鼻，竟有了幾分閑適。

李翰音從井里打完水，兩人正準備摸黑去找些干柴，院門口忽然傳來腳步聲——是劉桂芬。

劉桂芬臉上還是沒好臉色，兇巴巴的，手里卻拎著兩個瓷碗，碗里堆著清湯掛面，還有幾根青菜，熱氣騰騰的。

“咚”的一聲，劉桂芬把碗往桌上一放，口氣不善地罵道：“吃吧！吃完了好快點滾！跟那魯騙子一樣！我們這窮地方犯不著你們待的！”說完轉身就走。

“劉阿娘，等等?！崩詈惨艚凶∷?。

“還有啥事？”劉桂芬不耐煩地回頭，眉頭皺成了川字。

“您家里，是不是有個小孫女？”李翰音問道。

劉桂芬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不知道李翰音怎么猜出來的。

但提到三歲的小孫女，劉桂芬的眉皺得更緊了，聲音沉了些：“是又怎么樣？你是聽王婆子那個長舌婦嚼舌根子了吧？告訴你，我孫女可機靈了，不是傻子！”

“我有空去看看她，或許有辦法。”李翰音鄭重道。

劉桂芬嗤笑一聲：“啥辦法？你們道士的辦法？魯騙子也去看過，噼里啪啦弄一堆，屁用沒有！”

她補充道：“等農忙過了，我就帶我孫女去京都大醫院看！”劉桂芬家帶著孫女把市里省里的醫院都跑遍了，并沒有治好，這次想去幾百公里外的京都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