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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守夜人的枷鎖

意識像一艘失事的沉船,在冰冷刺骨的黑暗海底悠悠上浮。窒息感尚未散盡,劇烈的顛簸便如浪潮般將我從半昏迷的混沌中狠狠拽醒。

我發現自己正被蘇夜以一種極其屈辱的姿勢扛在肩上,側臉磕著他堅硬的肩胛骨,每一次顛簸都讓牙齒發酸。

風在耳邊呼嘯成尖銳的哨音,兩側的樓宇、巷弄、路燈以驚人的速度向后飛掠,化作模糊的光影拖痕。

蘇夜的速度快得超乎常理,根本不是奔跑,更像是貼著地面的低空飛掠——他腳尖偶爾在斑駁的巷墻或銹蝕的欄桿上輕輕一點,身體便能借著這股巧勁輕盈地竄出十幾米,將身后遠處隱約傳來的警笛聲迅速拋成微弱的背景音,徹底隔絕在喧囂的都市噪音里。

右臂依舊傳來陣陣撕裂般的劇痛,刺骨的寒意如同附骨之疽,順著經絡往心臟鉆。但比起剛才那股幾乎要撐爆經脈的狂暴洪流,此刻的痛苦已算溫和。

一股若有若無的暖流正像柔韌的繃帶,緊緊包裹著我的手臂,勉強壓制著那股冰冷的破壞性能量——是蘇夜之前拍在我身上的那張符箓在生效,靈光雖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韌性。

胸口那屬于“燭陰”的悸動早已徹底沉寂,仿佛剛才石破天驚的爆發耗盡了它所有的力量,只在心臟深處留下一個冰冷而空虛的巢穴。

但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它沒有消失。

那東西就像蟄伏在深淵里的巨獸,正默默舔舐著無形的傷口,等待著下一次蘇醒的契機,冰冷的存在感如影隨形。

恐懼、后怕、脫力,再加上身體內外交加的劇痛,讓我連掙扎的力氣都蕩然無存。只能像一袋沉重的貨物般任由蘇夜扛著,在都市錯綜復雜的樓宇陰影間高速穿梭,任由失重感和眩暈感反復沖刷著瀕臨崩潰的神經。

不知過了多久,蘇夜的速度終于慢了下來。

他扛著我拐進一條極其隱蔽的死胡同,腳下是堆積如山的廢棄建材,碎磚、銹鐵和破木板散發著潮濕的霉味。

胡同盡頭,一面布滿涂鴉、墻皮剝落的水泥墻擋住了去路,看起來與城市里無數被遺忘的角落毫無二致。

蘇夜空著的左手快速結了個復雜的手印,指尖流淌過一絲微不可見的銀白色靈光,輕輕按在墻壁某處看似隨意涂抹的黑色涂鴉上——那涂鴉像是個歪歪扭扭的眼睛符號。

嗡......

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括轉動聲響起,面前的水泥墻竟如活物般無聲向內滑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下延伸的昏暗入口,潮濕的空氣混雜著淡淡檀香、舊紙張的霉味和某種金屬防銹油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與世隔絕的陳舊感。

蘇夜毫不猶豫,扛著我閃身而入。身后的墻壁立刻無聲合攏,嚴絲合縫,連一絲縫隙都沒留下,仿佛剛才的入口從未存在過。

通道向下延伸了十幾級磨損的石階,盡頭是一間不算寬敞的地下室。

沒有窗戶,唯一的光源來自頭頂一盞散發著柔和白光的節能燈,光線勉強照亮了整個空間。四周是頂到天花板的金屬書架,塞滿了泛黃的線裝古籍、裝訂整齊的打印資料和貼滿標簽的文件夾,書架頂層還擺著幾個青銅色的三足鼎,造型古樸詭異。

一張掉漆的舊書桌上,電腦、羅盤、幾臺叫不出名字的金屬儀器和畫符用的朱砂、黃紙隨意擺放,墻角堆著幾個銅鎖加固的木箱,表面刻著模糊的符文。

整個空間整潔卻壓抑,彌漫著一種與外界徹底隔絕的沉悶感,仿佛時間在這里都流淌得格外緩慢。

這里就是“守夜人”的據點?

蘇夜毫不溫柔地將我扔在一張硬邦邦的折疊床上,床墊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他動作利落地拉起我的右臂檢查,看到那張淡黃色符箓依舊貼著皮膚,靈光雖黯淡卻未熄滅,正死死壓制著皮膚下若隱現的詭異寒氣,他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似乎對這股力量的頑固有些意外。

“還算命大,經脈沒徹底廢掉。”蘇夜的聲音依舊冰冷,聽不出半分情緒,仿佛在評價一件物品的損壞程度。

他轉身從書架頂層取下一個古樸的白瓷藥瓶,瓶身刻著繁復的云紋。倒出一些墨綠色的膏體,散發著薄荷與某種草藥混合的清涼藥香,不由分說地涂抹在我腫脹發青、皮膚下暗紅紋路隱現的右臂上。藥膏剛觸及皮膚,一陣尖銳的刺痛便猛地炸開,但緊隨其后,那股撕裂般的劇痛竟奇跡般地開始緩解,留下絲絲清涼的麻痹感。

“現在,說話。”蘇夜一邊手法嫻熟地用繃帶纏住我的右臂,一邊頭也不抬地開口,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名字,年齡,住址。然后,從頭開始說,從你第一次注意到異常開始,到剛才巷子里發生的一切,任何細節都不許遺漏。包括你感覺到什么,聽到什么,看到什么,還有——”

他突然抬起眼,那雙冷冽的眸子如同手術刀般精準地剖開我殘存的恐懼:“——你身體里那個‘老東西’,以及你手里那塊邪門金屬的來歷。”

面對這連珠炮般直指核心的審問,我的心臟再次揪緊,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但看著蘇夜那雙雖然冰冷、卻并無直接惡意的眼睛,再想到剛才若非他及時出手,自己早已淪為陰影的口糧,一種孤注一擲的傾訴欲混合著巨大的恐懼,終于沖垮了我緊繃的心理防線。

我張了張嘴,干澀的喉嚨發出嘶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開始講述——從自幼能看到的那些“模糊影子”,到臨近生日時頻繁出現的異常幻象;從昨夜巷中那穿白衣的無面女鬼,到城西工地的離奇新聞;再到教室里行為詭異的周宇、那本會滲出鮮血的血月古書、窗玻璃倒影中一閃而過的獰笑、論壇上神秘的“夜雨探書人”帖子、博古齋那場吞噬一切的大火......最后,是“燭陰”在腦海中的低語指引、火場東墻下撿到的金屬殘片,以及老巷中那場猝不及防的圍殺和體內力量失控的爆發。

我刻意隱瞞了昨夜沉睡前看到的血月荒原幻象,以及那道靈魂低語的具體內容——“還有七天”、“血祭”、“覺醒”這些詞語像禁忌般哽在喉嚨里,這是我潛意識里對體內“燭陰”和眼前這位陌生“守夜人”最后的戒備。

蘇夜全程沉默地聽著,手上涂抹藥膏、纏繞繃帶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只有偶爾微微閃爍的眼神和緊抿的嘴唇,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當我講到“燭陰”的咆哮和那道無意識抹殺白影的攻擊時,他涂抹藥膏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驚疑;當我講到他金光雷符擊退陰影的場面,他卻輕哼一聲,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嘲諷,似乎對我將他視為“救星”格外不屑;而當我最終講到金屬片在掌心的脈動,以及彈開他手指的詭異反震時,蘇夜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緩緩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向我,仿佛要將我從里到外看穿。

“你是說,”蘇夜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你體內的那個‘存在’,不僅能在危急關頭借用那塊邪門金屬的力量爆發,還能與之產生共鳴?甚至......能直接排斥我的靈力探查?”

我艱難地點點頭,右臂的清涼感下,那股冰冷力量仍在蠢蠢欲動。

蘇夜沉默了。

他直起身,走到書桌前,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發出規律的“篤篤”聲,眼神銳利地掃視著書架上的古籍,仿佛在從文字中尋找答案。

地下室的氣氛瞬間變得格外壓抑,節能燈的光暈似乎都黯淡了幾分。

“百鬼夜行......血月符號......被邪靈附體的同學......能吸引并借用邪異力量的體質......還有你體內這個來歷不明、卻能輕易抹殺怨靈的存在......”蘇夜緩緩吐出這些詞語,每一個字都像石塊般砸在我的心上,讓我的心一點點往下沉,“銀一,你知不知道,你這種情況,按照‘守夜人’的常規處理流程,我應該立刻將你控制起來,上報總部,等待進一步的檢測和......處理決定?”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嚴肅,讓我脊背發涼。

我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但是,”蘇夜話鋒一轉,眉頭緊鎖,似乎在權衡著什么,“你剛才爆發出的那股力量,雖然冰冷邪異,卻并非純粹的怨煞之氣,反而帶著一種......更古老、更難以界定的威嚴。而且,那塊金屬......”他頓了頓,似乎在猶豫,最終像是下定了決心,“在你18歲生日之前,暫時跟在我身邊。哪里都不準去。我會盡可能保住你,但前提是,你必須完全配合我,弄清楚你身體里的東西、那塊金屬,還有那個周宇以及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勢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這時,蘇夜放在桌角的一個不起眼的黑色儀器突然亮起屏幕,發出急促而輕微的“嘀嘀”聲——那儀器看起來像個老舊的尋呼機,表面布滿磨損的痕跡。

蘇夜臉色微變,一把抓過儀器。屏幕上滾動過一行由字母和符號組成的加密代碼,閃爍著刺眼的紅光。

他快速掃過代碼,指尖在側面的按鍵上飛快敲擊,解讀速度快得驚人。

片刻后,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猛地抬頭看向我,眼神復雜得如同打翻的調色盤,震驚、懷疑、凝重交織在一起。

“總部急令......城西工地那名‘見鬼’后精神受創入院的工人,半小時前......在嚴密監護下,離奇死亡。”蘇夜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尸體檢查結果顯示......他的生命力和靈魂,仿佛被某種東西......徹底‘吸食’干凈了,連一絲殘念都沒留下。”

蘇夜的目光死死盯住我依舊隱隱作痛的右臂,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死亡時間......恰好就在你剛才在老巷里,動用那股力量‘抹殺’那個白影的時候!”

“這......是巧合嗎?”

冰冷的疑問如同審判的錘音,重重砸在我的心上。

剛剛因為得到暫時庇護而稍微放松的神經,瞬間再次繃緊至斷裂的邊緣。

右臂的清涼感蕩然無存,那股熟悉的冰冷寒意順著血管蔓延全身,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難道說,燭陰的力量爆發,需要以生命為代價?那道被抹殺的白影,和工人的死之間,到底藏著怎樣的聯系?

地下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節能燈的光芒在墻壁上投下晃動的陰影,如同無數雙窺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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