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劫的轟鳴撕開南瞻部洲的云層時，唐僧正牽著白馬踩過一條溪流，水珠濺在僧袍下擺，映得那襲月白僧衣泛著水光。他下意識抬頭望了眼天，指尖捻著的佛珠頓了頓——天際并無烏云，那雷聲卻沉得像要砸進人骨縫里，帶著種讓三界生靈都心頭發緊的威嚴。

“師父，怎了？”孫悟空抓耳撓腮地跳上一塊青石，火眼金睛往天上掃了掃，卻只看見被雷聲震得簌簌落雪似的云絮，“莫不是哪個妖精又在弄什么名堂？”

唐僧搖頭，指尖繼續撥過佛珠，聲音溫吞卻篤定：“是天威，非妖邪。”話音剛落，西方天際突然炸開兩道金紅色的雷光，那光芒穿透云層時，隱約能看見靈山方向飄來的兩縷幾乎淡得透明的金光——正是準提與接引的元神靈光。

此刻靈山之上，準提跌坐在蓮臺邊緣，拂塵斷了三縷銀絲，嘴角溢著金色的血。接引倒是坐得穩，只是合十的雙手止不住顫抖，眉心那顆象征功德的白毫舍利，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天道……竟真會降罰。”準提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澀意，“我等歸還的功德雖有虧空，卻也是為補三界氣運，怎就……”

“虧空便是虧空。”接引的聲音比他更沉，目光落在靈山腳下那條正緩緩西行的隊伍上，“西游功德尚未開始結算，咱們提前動用的那部分，本就沒處填補。天道只看因果，不看緣由。”

話音未落，又是一道神雷劈下，這次卻沒打在靈山，而是擦著蓮臺掠過，將山門外那座刻著“萬佛朝宗”的石碑劈得裂了道縫。石碑上流轉的佛光瞬間潰散，像被戳破的肥皂泡——那是兩位圣人以功德加持的護山大陣，此刻竟被一道雷劫破了陣腳。

準提猛地攥緊了拂塵，指節泛白。他何嘗不知，天道這次降罰，根本不是為了那點功德虧空。自鴻蒙紫氣現世、三界因果線亂了套后，天道本就處于“糾錯”的狀態，他們這兩位靠著“截取功德”登頂的圣人，本就是最先被盯上的靶子。

而此刻，三十三天之上的鴻蒙殿里，鴻蒙正捏著一縷銀灰色的因果線，臉色黑得能滴出墨來。

“胡鬧！”他將因果線往玉案上一摔，線端纏著的兩道虛影晃了晃——一道是王母娘娘端坐瑤池的模樣，鳳冠霞帔，威嚴端莊；另一道卻是個梳著雙丫髻的凡間少女，正蹲在河邊浣紗，眉眼彎彎，正是林夏的凡間體蘇清鳶。

玉案上攤著的因果簿上，王母那一頁的“因果關聯”欄里，赫然寫著“林夏”二字，旁邊還畫了個鮮紅的“對勾”。而蘇清鳶那一頁，卻被硬生生貼了張“無關”的標簽，標簽邊角還粘著半片掉落的墨漬，顯然是有人胡亂貼上去的。

“查！”鴻蒙冷喝一聲，殿外的流光瞬間凝成一道人影，正是掌管因果簿的星官，“這是誰標的因果線？王母與林夏何時成了一條線？蘇清鳶是林夏凡間體，這是刻在命盤上的事，怎么就‘無關’了？”

星官嚇得“噗通”一聲跪下，頭也不敢抬：“回……回鴻蒙大人，這是……這是按大道示下標的。前幾日大道說，三界因果線紊亂，需‘歸并同類’，王母與林夏皆屬‘女尊’命格，便……便歸在了一處。蘇清鳶是凡間體，按例應與‘仙途線’割裂，便……”

“按例？”鴻蒙氣笑了，抬手敲了敲因果簿，“大道懂個屁的‘按例’！”

這話剛出口，殿外突然滾過一聲悶雷，震得鴻蒙殿的梁柱都晃了晃。那是大道的“回應”——顯然是聽見了這句“罵聲”。

鴻蒙卻毫不在意，指著蘇清鳶的虛影，又指了指另一道纏繞在她身上的紅線——那紅線另一端，正連著凌霄寶殿里的玉帝。紅線中段綴著顆同心結，結上刻著“姻緣”二字，旁邊還標著“天定”二字。

“還有這個！”鴻蒙的火氣更盛，“玉帝的姻緣線，本該牽的是蘇清鳶——當年他下凡歷劫，與蘇清鳶有過三世夫妻緣，這是他自己求的姻緣，怎么就牽到王母身上了？”

因果簿上，玉帝那一頁的“姻緣線”欄里，果然畫著一條指向王母的紅線，線尾還歪歪扭扭地補了句“補全仙緣，穩固天庭”。而蘇清鳶那端的紅線，卻被剪了個齊茬，斷口處還凝著點黑色的濁氣——那是姻緣線被強行剪斷的痕跡。

星官臉都白了，結結巴巴地說：“這……這也是大道改的。大道說，玉帝與王母乃天庭表率，姻緣線必須‘合規’，蘇清鳶是凡間人，配不上玉帝，便……便剪了重牽……”

“合規？”鴻蒙氣得拂袖而起，玉案上的因果線被風吹得亂晃，“他知不知道，玉帝當年歷劫歸來，偷偷在姻緣簿上刻了蘇清鳶的名字？他知不知道，王母至今不肯與玉帝圓房，就是因為她命格本就與玉帝相沖？強行把兩條沖克的線綁在一起，這是想讓天庭塌了？”

殿外的悶雷又響了，這次卻帶著點委屈似的，雷聲悶悶的，不像之前那般威嚴。

鴻蒙卻沒理會，指著因果簿沉聲道：“立刻給我改回來！把王母與林夏的因果線拆開，林夏的主線牽蘇清鳶，副線牽她在洪荒的所有身份。玉帝的姻緣線，給我重新接回蘇清鳶身上，斷口處用鴻蒙紫氣補全。告訴大道，再敢亂改因果線，我就把他的‘大道規則’撕了重寫！”

星官哪敢耽擱，連滾帶爬地捧著因果簿退了出去。

鴻蒙看著重新歸位的因果線，指尖捻了捻蘇清鳶那道虛影的發梢，臉色才稍緩。他知道，這因果線一錯，牽連的何止是玉帝與王母。林夏如今在洪荒攪弄風云，她的凡間體蘇清鳶若與天庭斷了聯系，日后她真要以“林夏”的身份站出來，玉帝那邊怕是第一個要生亂子。

更別說……他瞥了眼西方天際，那里的雷光還沒停。準提與接引被降雷劫，看似是天道罰功德，實則是因果線錯亂引發的“連鎖反應”——他們當年算計西游，本就動過蘇清鳶的命格，如今蘇清鳶的因果線被改，他們與西游的功德關聯自然也跟著出了紕漏，天道不罰他們罰誰？

“西游……”鴻蒙望著南瞻部洲的方向，那里，孫悟空正不耐煩地撓著猴毛，唐僧卻突然停下腳步，似有所感地望向靈山，“這趟西行，怕是要比預想中更熱鬧了。”

而此刻，剛翻過一座山的林夏，突然打了個噴嚏。

她揉了揉鼻子，看向身邊的白澤：“誰在罵我？”

白澤晃了晃尾巴，鼻尖嗅了嗅空氣里的因果氣息，突然眼睛一亮：“不是罵你，是你的因果線被人‘正過來’了！剛才有鴻蒙紫氣掃過南瞻部洲，你跟……跟某個凡間的小丫頭片子，還有天庭那位，因果纏得更緊了。”

林夏挑眉。凡間的小丫頭片子？除了蘇清鳶還能有誰。天庭那位？總不能是玉帝吧？

她正想再問，遠處突然傳來孫悟空的叫聲，隱約帶著點驚惶：“師父！師父你快看！靈山那邊……好像著火了！”

林夏抬頭望去，只見西方天際紅光沖天，原本淡金色的云層被染得像塊燒紅的烙鐵，連帶著西游隊伍那邊的氣運，都猛地翻騰起來，像一鍋剛燒開的沸水。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

看來，三界的“糾錯”，這才剛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