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跑路宗后山燈火通明。

姜幼微原以為，慶功宴應該擺滿大魚大肉，結果長桌上只有——

一盆清粥、一盆咸菜、一盆被切成愛心的胡蘿卜。

她端著碗，半天沒下筷：“咱們宗門……已經(jīng)窮到連慶功都只配吃齋？”

鐵骨師兄把狗皮外套往凳子上一搭，露出一張方正憨厚的臉，耳尖微紅：“窮是一方面，主要是大家剛從狗模式切回人模式，腸胃受不了葷腥。”

周圍十幾位師兄師姐正排隊在井邊卸妝——

鍋灰洗掉，露出原本白凈的皮膚；狗耳朵摘下來，才發(fā)現(xiàn)是毛氈做的；尾巴往腰間一纏，竟是一條可伸縮的毛絨腰帶。

最夸張的是千面師姐，她順手把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從臉上撕下，原本高冷的“冰山臉”立刻變成清秀娃娃臉，還帶點嬰兒肥。她見姜幼微目瞪口呆，聳聳肩：“易容材料太貴，狗皮套裝是宗門統(tǒng)一批發(fā)，一套能穿五年。”

姜幼微：“……”

歲玄師父端著酒葫蘆過來，在她碗里滴了兩滴酒，瞬間粥香四溢。“別小看這粥，加了靈谷碎和補氣草，比肉還養(yǎng)人。咱們跑路宗第一條生活守則——低調不顯富，富也要裝窮。”

“那第二條呢？”

“第二條就是——”歲玄用筷子敲了敲桌面，眾人立刻安靜，齊聲背道：

“人后可以狗，人前必須帥！”

聲音震得屋檐抖三抖。

姜幼微被逗笑，心里卻生出幾分踏實。她原以為宗門全員神經(jīng)病，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他們只是把“保命”二字刻進了骨子里。

鐵骨師兄清了清嗓子，端起粥碗當酒杯：“今晚歡迎小師妹，也順便給大家提個醒——云家吃了癟，肯定會再探虛實。咱們狗陣雖唬人，但真打起來，對方只要來一位元嬰，咱們就得全員跑路。”

千面師姐接口：“所以，明日起進入‘人模狗樣’訓練。所有人恢復正常衣著，狗皮套裝封存，不到萬不得已不準再穿。”

眾人齊聲：“明白！”

姜幼微眨眨眼：“那我呢？我還不會易容。”

歲玄拋給她一枚玉簡：“今晚背熟，明日辰時來找我，師父給你開小灶。”

玉簡里只有一句話——

【長得不惹眼，已經(jīng)是最好的易容。】

姜幼微：“……”

夜深散場，眾人收拾碗筷，動作輕得像一陣風。狗耳朵、狗尾巴被仔細疊好放進樟木箱，箱蓋上貼著紙條：戰(zhàn)略物資，非緊急情況勿動。

姜幼微抱著木盆回房，路過練武場時，看見鐵骨師兄正在月下練拳。沒有靈力波動，只有最基礎的鍛體招式，一拳一腳，汗水順著下頜滴落，砸在石板上，像下了一場碎銀雨。

她忍不住駐足：“師兄，以你的修為，練這些基礎拳還有用嗎？”

鐵骨師兄收拳，沖她憨厚一笑：“跑路宗的人，最怕的不是打不過，而是跑不掉。基礎拳練的是腰腿，真到山窮水盡，能多跑一步是一步。”

姜幼微愣住，忽然想起自己穿越前熬夜加班，也是為了“多跑一步”——多掙一份績效、多攢一點房租。原來無論哪個世界，底層邏輯都一樣：活下去，才有后來。

她深吸一口氣，朝鐵骨師兄拱手：“明早一起練？”

“好！”

月光下，少女的影子與壯漢的影子并肩而立，拉得很長很長。

……

第二天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山谷。跑路宗演武場上，弟子們排成整齊方陣，統(tǒng)一換上了再普通不過的灰布衣。沒有狗叫，沒有尾巴，只有一張張鮮活的臉。

歲玄站在高臺上，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從今天起，收起狗皮，練回人樣。記住，我們可以狗在暗處，但站在人前時，必須讓別人相信——我們很正常，甚至……有點好看。”

眾人齊笑，聲浪驚起林鳥。

姜幼微低頭整理衣擺，唇角翹起。

狗皮脫了，人味回來了。接下來，他們要做一件更離譜的事——

讓全修仙界都以為：跑路宗其實很正常。

而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正常，才是最完美的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