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鐘聲,如同冰冷的鐵錘,狠狠敲碎了林石短暫的、深沉的睡眠。
他幾乎是掙扎著從硬板床上彈起來的。
身體各處傳來的劇痛如同潮水般瞬間將他淹沒,比昨夜入睡前更加清晰、更加猛烈。
雙腿沉重得仿佛不是自己的,每一次挪動都伴隨著肌肉撕裂般的酸痛。腰背僵硬得如同銹死的門軸,連翻身都異常艱難。
手臂更是酸軟無力,連支撐身體坐起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嘶……”林石倒吸一口涼氣,額頭上瞬間滲出冷汗。
昨夜加練時那股近乎瘋狂的勁頭早已消退,只剩下身體透支后的極致疲憊和無處不在的抗議。
“石頭哥……俺……俺動不了了……”旁邊床上,陳大牛發出痛苦的呻吟,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臉色發白。
李鐵柱沉默地坐起身,動作緩慢而僵硬,眉頭緊鎖,顯然也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孫小豆更是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是虛弱地喘息著。
昨夜那短暫的、疑似錯覺的“暖流”帶來的振奮,在現實殘酷的酸痛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快起來!卯時初刻要到演武場!”林石咬著牙,聲音嘶啞地催促道。
他知道,王教習的藤條絕不會因為他們的痛苦而有絲毫憐憫。
四人如同受刑般,互相攙扶著,一步一挪,極其緩慢地朝著演武場走去。
每一步都伴隨著骨骼摩擦般的呻吟和肌肉的哀鳴。
清晨的山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吹在汗濕未干的衣衫上,更是讓人瑟瑟發抖。
演武場上,氣氛比昨日更加壓抑。
新入門的雜役弟子們個個面如土色,步履蹣跚,許多人臉上帶著明顯的痛苦和恐懼。
趙明等人雖然也顯露出疲憊,但狀態明顯好得多,至少還能站得筆直。
王教習依舊負手而立,面容冷硬如鐵石。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這群狼狽不堪的少年,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看來,昨日的‘開胃小菜’,讓有些人食不下咽了?”他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廢物就是廢物!連這點苦都吃不了,趁早滾蛋!”
藤條在空中猛地一抽,發出刺耳的破空聲,嚇得幾個本就搖搖欲墜的少年渾身一哆嗦。
“今日,繼續站樁!”王教習厲喝,“所有人,散開!站好!”
命令如山。少年們強忍著痛苦,掙扎著散開,擺出那令人痛苦的混元樁姿勢。
林石深吸一口氣,努力回憶著昨夜月光下的感覺,回憶著那絲微弱的暖意。
他雙腳分開,膝蓋微曲,重心下沉……然而,身體的酸痛和僵硬遠超昨夜。
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牽扯著疼痛的神經,讓他根本無法找到那種意念集中的狀態。
姿勢比昨天更加別扭,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你!重心飄忽不定!腳下無根,如何站得住?”王教習的怒喝聲如同炸雷,藤條毫不留情地抽在林石腳邊的石板上,碎石飛濺!
林石渾身一顫,冷汗瞬間浸透后背。他拼命穩住身形,咬緊牙關,不敢有絲毫松懈。
痛苦再次如潮水般涌來。
雙腿的酸痛感比昨日更甚,仿佛有無數把小刀在反復切割著肌肉纖維。
腰背的僵硬感蔓延到整個軀干,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
雙臂的顫抖更加劇烈,幾乎無法維持虛抱的姿勢。
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如同在油鍋中煎熬。
汗水順著額頭、鬢角、脖頸肆意流淌,模糊了視線,流進嘴里,又咸又澀。
林石只覺得意識都有些模糊,只剩下身體各處傳來的、永無止境的痛苦在瘋狂撕扯著他的神經。
他努力集中精神,試圖去感受昨夜那絲微弱的暖流。
然而,除了更加劇烈的酸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憊,他什么也感覺不到。
昨夜的一切,仿佛真的只是一場虛幻的夢。
絕望的情緒再次悄然滋生。難道……真的不行嗎?
就在他心神動搖的瞬間,膝蓋一軟,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蹌了一步!
“啪!”藤條帶著凌厲的風聲,狠狠抽在他剛剛踉蹌邁出的腳背上!
“啊!”林石痛呼一聲,腳背瞬間傳來火辣辣的劇痛,身體徹底失去平衡,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廢物!連站都站不穩!”王教習冰冷的聲音如同冰錐,刺入林石耳中。
“再加半炷香!其他人,繼續!”
林石趴在地上,腳背的劇痛和全身的酸痛交織在一起,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汗水混雜著塵土,糊在臉上,狼狽不堪。
他聽到周圍傳來壓抑的嗤笑聲,尤其是趙明那邊,毫不掩飾的譏諷目光如同針扎般刺在他身上。
屈辱、痛苦、絕望……種種情緒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心臟。
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發現雙腿如同灌滿了鉛,根本使不上力氣。
“起來!”王教習的藤條再次指向他,聲音里沒有絲毫溫度,“要么起來站完,要么現在就滾下山!”
滾下山?不!絕不!
林石眼中閃過一絲血絲!
他用盡全身力氣,雙手死死撐住地面,指甲在粗糙的石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
他一點點地、極其艱難地撐起身體,重新站了起來。
腳背的劇痛讓他站立不穩,身體劇烈搖晃,但他死死咬著牙,強迫自己重新擺出那個該死的混元樁姿勢!
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滴落在被藤條抽打過、隱隱滲出血絲的石板上。
這一次,他不再去想什么暖流,不再去想什么差距。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撐住!死也要撐住!
終于,如同地獄般漫長的站樁結束了。
當王教習喊出“停”字時,林石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再次栽倒。
他扶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汗水如同雨點般砸落在地。
然而,懲罰并未結束。
“所有雜役弟子聽令!”王教習的聲音再次響起,“今日雜役任務——后山砍柴!每人需上交兩擔干柴,日落前送至柴房!完不成者,晚飯減半!明日訓練加倍!”
雜役任務!砍柴!
林石的心猛地一沉。他現在的狀態,連走路都困難,還要去砍柴?而且每人兩擔!
隊伍在沉默和壓抑中,朝著后山進發。
山路崎嶇,對于此刻的林石來說,每一步都如同酷刑。
腳背被藤條抽過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每一次落地都牽扯著神經。
全身的肌肉更是酸痛難忍,仿佛隨時都會罷工。
后山是一片茂密的雜木林,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潮氣。
但此刻,林石無心欣賞,他和其他雜役弟子一樣,領到了一把沉重、刃口有些發鈍的柴刀。
砍柴,對于從小在山村長大的林石來說,本是家常便飯。
但此刻,握著這把沉重的柴刀,他卻感覺手臂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
他選中一棵碗口粗細的雜木,深吸一口氣,舉起柴刀,用盡全力劈下!
“鐺!”
柴刀砍在樹干上,發出一聲悶響,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
巨大的反震力順著刀柄傳來,震得他本就酸痛的手臂一陣發麻,虎口生疼!
好硬的木頭!林石心中暗驚。這山里的雜木,比青牛村后山的那些樹要硬得多!
他咬緊牙關,再次舉刀,劈下!一下,又一下……
汗水如同開了閘的洪水,瞬間浸透了他的衣衫。
手臂的酸痛感在每一次劈砍中不斷加劇,虎口很快就被磨破了皮,滲出血絲,染紅了粗糙的刀柄。
每一次揮刀,都牽扯著腰背的肌肉,帶來一陣陣撕裂般的痛楚。
效率低得可憐,半天過去,他才勉強砍倒了第一棵小樹。
而兩擔干柴,需要砍伐、劈開、捆扎……這工作量,對于此刻的他來說,簡直如同登天!
陳大牛在不遠處吭哧吭哧地砍著,動作笨拙,顯然也很吃力。
李鐵柱則沉默地揮舞著柴刀,動作雖然不快,但很穩,每一刀都落在實處。
孫小豆更是艱難,砍了半天,連一棵小樹都沒砍倒,急得滿頭大汗。
林石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血污,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任務,再看看自己磨破的雙手和酸痛欲裂的身體,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再次涌上心頭。
他抬頭望向遠處。透過樹木的縫隙,隱約能看到山頂那些宏偉的建筑群。
那里,或許就是正式弟子們修煉的地方吧?
他們此刻在做什么?練習高深的武技?打坐練氣?享受著更好的資源和待遇?
而自己,卻在這里揮汗如雨,為了一擔柴火而拼命掙扎。
巨大的落差感,如同冰冷的巨石,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他低下頭,看著手中染血的柴刀,看著那棵只被砍出一道深痕的樹干。
沒有退路。
他再次舉起沉重的柴刀,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劈了下去!
“鐺!”
火星四濺!汗水混合著血水,滴落在腳下的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