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演武場,灼熱的陽光炙烤著青石板地面,蒸騰起扭曲的熱浪。
王教習(xí)一聲冰冷的“停!”字,如同赦令般響起,瞬間抽空了所有雜役弟子強(qiáng)撐的意志力。
林石只覺得眼前一黑,雙腿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汗水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浸透了他單薄的雜役弟子服,緊貼在皮膚上,冰冷黏膩。
他雙手死死撐住滾燙的地面,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酸痛的肌肉,喉嚨里火燒火燎,連吞咽唾沫都帶來一陣刺痛。
虎口處磨破的傷口在汗水的浸泡下,傳來陣陣鉆心的灼痛。
“總算完了......“林石咬著牙想。
這兩個(gè)時(shí)辰的馬步站樁,比在山里砍一整天柴還累。
他感覺自己的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每塊肌肉都在尖叫,骨頭縫里像塞滿了沙子,動一下就咯吱作響。
就在他試圖掙扎著起身時(shí),一個(gè)帶著毫不掩飾優(yōu)越感的刺耳聲音,如同毒蛇般鉆入他的耳中:
“嘖,看看,又癱了一個(gè)。我說什么來著?山野村夫就是山野村夫,筋骨跟木頭似的,連個(gè)樁都站不穩(wěn),真是廢物到家了。”
林石猛地抬起頭。
只見趙明正站在不遠(yuǎn)處,輕松地活動著手腳,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目光如同冰冷的錐子,直直刺在他狼狽不堪的身上。
趙明身邊跟著幾個(gè)同樣狀態(tài)稍好的少年,此刻也紛紛投來鄙夷和譏諷的目光。
“趙師兄說得太對了!”一個(gè)尖嘴猴腮的少年立刻附和道,聲音故意拔高,讓周圍人都能聽見。
“瞧瞧這德性,趴在地上跟條死狗似的。聽說昨天砍柴還把手磨破了?嘖嘖,真是沒用!這點(diǎn)活計(jì)都干不好,還妄想習(xí)武?簡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哼,”趙明輕哼一聲,慢悠悠地踱步到林石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眼神里充滿了貓戲老鼠般的玩味。
“泥腿子就該有泥腿子的覺悟。種地、砍柴、挑糞,這才是你們該干的活兒!鐵劍門是什么地方?也是你們這種下賤胚子能來的?白白浪費(fèi)宗門的米糧!”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惡毒的弧度,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如同淬毒的冰針,狠狠扎在林石心上。
“我看啊,趁早滾回你那窮山溝去,抱著你那破瓦罐喝稀粥吧!省得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污了大家的眼!”
“哈哈哈……”趙明身邊的幾個(gè)少年發(fā)出一陣刺耳的哄笑聲,充滿了惡意和嘲弄。
周圍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許多剛剛結(jié)束訓(xùn)練、同樣疲憊不堪的雜役弟子都聽到了這番話。
有人低下頭,敢怒不敢言;有人面露不忿,卻終究沉默;更多的人則是麻木地移開視線,仿佛什么都沒聽見。
陳大牛氣得臉色通紅,拳頭緊握,想要沖上去,卻被身旁的李鐵柱死死拉住,后者眼神凝重地?fù)u了搖頭。
林石只覺得一股滾燙的熱血猛地沖上頭頂!
趙明那輕蔑的眼神,那刻薄的話語,每一個(gè)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自尊心上!
他想起家中破敗的土屋,想起父母佝僂的身影,想起妹妹懵懂的眼神,想起那包沉甸甸的銅板……
難道,就因?yàn)槌錾碡毢突钤摫蝗巳绱僳`踏嗎?
屈辱!憤怒!不甘!種種情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發(fā)!
他死死咬住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
雙手因?yàn)闃O致的憤怒和壓抑而劇烈顫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卻絲毫壓不住心中翻騰的怒火!
他想怒吼!想反駁!想用盡全身力氣,一拳砸在趙明那張令人作嘔的臉上!
然而,身體的劇痛如同沉重的枷鎖,將他死死釘在原地,王教習(xí)冰冷的藤條仿佛懸在頭頂。
趙明身邊那幾個(gè)虎視眈眈的跟班,更是如同無形的壁壘。
他只是一個(gè)最底層的雜役弟子,一個(gè)連站樁都站不穩(wěn)的“廢物”。
他有什么資格反駁?有什么能力反抗?
他只能死死地低著頭,將所有的憤怒、不甘和屈辱,連同那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滾燙淚水,硬生生地咽回肚子里!
身體因?yàn)闃O致的壓抑而劇烈地顫抖著,汗水混雜著屈辱的淚水,無聲地滴落在滾燙的石板上,瞬間被蒸發(fā),只留下一點(diǎn)深色的印記。
“怎么?不服氣?”趙明似乎很享受林石這種屈辱又無力的狀態(tài),他俯下身,湊近林石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惡意低語道。
“廢物就是廢物,再怎么掙扎,也改變不了你下賤的命!識相的,趁早滾蛋,否則……哼,以后有你受的!”
說完,他直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臉上恢復(fù)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倨傲神情,仿佛剛才只是隨手碾死了一只礙眼的螞蟻。
他輕蔑地瞥了林石最后一眼,帶著他那群跟班,談笑著揚(yáng)長而去。
演武場上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和灼人的熱浪。
林石依舊跪在地上,雙手死死撐著滾燙的地面。
身體因?yàn)閼嵟颓瓒鴦×翌澏叮戈P(guān)節(jié)因?yàn)橛昧Χ喊祝菩谋恢讣灼龅膫跐B出血絲,混著汗水,滴落在石板上。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死死盯著趙明離去的背影,眼中不再是之前的迷茫和怯懦,而是燃燒著一股壓抑到極致的、近乎瘋狂的火焰!
那火焰中,有憤怒,有不甘,有屈辱,更有一種被逼到絕境后、破釜沉舟般的決絕!
他沒有說話,只是用盡全身力氣,緩緩地、艱難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身體的劇痛依舊,但此刻,仿佛被另一種更強(qiáng)烈的情緒所覆蓋。
他抬手,用沾滿汗水和血污的衣袖,狠狠擦去臉上的淚痕和污跡。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冰冷和銳利。
山野村夫又如何?泥腿子又如何?
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莫欺山野村夫!
“趙明......“他低聲念著這個(gè)名字,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錯(cuò)辨的決絕,“今日之辱,我林石記下了。“
此仇不報(bào),誓不為人!
風(fēng)卷著熱浪掠過演武場,吹動他濕透的衣角。
遠(yuǎn)處的兵器架在陽光下閃著冷光,像是在無聲地見證這個(gè)少年心里燃起的、足以燎原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