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大明:我為崇禎開啟大航海
- 十三隱士
- 3897字
- 2025-08-26 07:46:26
前軍斥候的馬蹄聲撞碎雨幕,泥點濺上李牧青灰色棉袍時,他正抬手抹開額角滑落的雨珠。
那聲音裹著山風(fēng)灌進耳朵:“大人!前方石門隘有伏兵跡象,林子里飄著馬糞味,草葉壓痕新得能擰出水!”
李牧的指尖在腰間銅尺上輕輕一叩。
銅尺是他從現(xiàn)代帶來的,邊緣刻著毫米刻度,此刻被體溫焐得溫?zé)帷?
他望著雨霧中影影綽綽的雙峰——左峰如刀削,右峰似斧劈,中間夾著條僅容單車通行的隘道,后方便是刀削般的斷崖。
這地形他在《畿輔通志》里見過圖,卻比書上畫的更逼仄,連喊一聲都能撞出回音。
“陳鐵柱。”他轉(zhuǎn)身喊了句,聲音被雨絲浸得發(fā)沉。
先鋒營隊長陳鐵柱立刻從隊列里擠出來,牛皮甲胄上的銅釘閃著冷光:“末將在!”
“帶五個精壯,跟我上山。”李牧扯了扯被雨水浸透的衣襟,“踩著我的腳印走,別碰斷草莖。”
兩人踩著泥濘往左側(cè)山梁爬時,陳鐵柱聽見頂頭上司突然低笑一聲。
他抹了把臉上的雨,就見李牧蹲在塊青石板前,指尖劃過石縫里焦黑的草灰:“洪武年間燕王北征,曾在此焚草驅(qū)敵。”他捏起點灰燼搓碎,“史書沒寫的是,松脂混枯草,燒起來的煙能鎖半座山。”
陳鐵柱沒聽懂“洪武”和“燕王”是哪個老將軍,但看李牧眼里冒著火,立刻把腰間短刀拔出來:“末將這就叫民夫砍枯草!”
“慢。”李牧從懷里摸出個油紙包,里面是細碎的硫磺粉,“摻這個。”他指了指山腳下的運糧車,“藏在車底,三十個煙爆包——要快。”
等陳鐵柱帶著民夫們砍草的動靜在林子里響起來時,沈憶君的馬蹄聲已經(jīng)碾著泥水到了近前。
她沒穿鎧甲,只裹了件油布斗篷,發(fā)梢滴著水,落在李牧攤開的地圖上:“聽說你要拿我的白桿兵當(dāng)餌?”
李牧抬頭,看見她眉峰擰成把刀。
雨水順著斗篷邊緣往下淌,在她腳邊積成個小水洼。
他把風(fēng)向儀舉到她面前——根銅針穿著片鵝毛,正微微偏向北方:“今晨東南風(fēng),雨后轉(zhuǎn)北。三刻后煙往南飄,谷口封得死,谷里留得清。”
沈憶君盯著那片鵝毛。
她見過秦良玉用龜甲占卜,見過紅夷大炮的炮規(guī),但拿羽毛看風(fēng)的玩意兒還是頭回見。
“若風(fēng)向變了?”她的手按在腰間白桿槍上,槍頭包著油布,卻掩不住寒芒。
“變不了。”李牧的聲音像塊淬了火的鐵,“我在通州蹲了七日,看云的走向,記日頭的影子。”他指了指自己太陽穴,“都在這里。”
山風(fēng)突然卷著雨絲灌進兩人中間。
沈憶君望著他眼里的篤定,突然想起昨夜暗溪邊——這個書生蹲在石頭上,用炭條在巖壁上畫水紋,說“枯水期石底有暗流,踩第三塊青石最穩(wěn)”。
后來她的兵真的沒摔著一個。
“秦家兵聽你一回。”她扯下斗篷甩給親兵,白桿槍“當(dāng)”地戳進泥里,“但要是害我折了兄弟——”
“我拿命賠。”李牧截斷她的話,指尖重重叩在地圖上的“石門隘”三個字上。
午時三刻,細雨轉(zhuǎn)密。
沈憶君的白桿兵列成三隊,排頭的舉著“秦”字旗,旗面被雨浸得透重。
她騎在青驄馬上,能聽見身后糧車吱呀作響——車底的草包裹著硫磺,壓得車輪陷進泥里半寸。
“進隘!”她大喝一聲,槍尖挑起旗角。
隘口的林子里有動靜了。
先是幾片樹葉突然往兩邊分開,接著是馬嚼子的脆響,像根針挑破了雨幕。
沈憶君攥緊槍桿,能感覺到掌心的汗混著雨水,在牛皮槍柄上打滑。
她想起李牧說的“誘敵深入”,于是勒住馬,讓隊伍慢下半個身子。
“漢官運糧!必攜重餉!”
暴喝聲裹著刀風(fēng)從左側(cè)山林劈下來。
沈憶君抬頭,就見個刀疤臉的蒙古人騎在黑馬上,狼頭令旗在他身后翻卷如血。
千名騎兵從林子里涌出來,馬蹄濺起的泥點砸在她甲葉上,叮叮當(dāng)當(dāng)響成一片。
“退!”她反手抽出腰間短刀,砍斷了最前面糧車的韁繩。
糧車“轟”地翻倒,枯草混著硫磺撒了滿地——這是和李牧約好的信號。
白桿兵開始后退,腳步卻不亂。
沈憶君的目光掃過隘口,看見雨霧里那抹青灰色的衣角——李牧帶著炮組和火器隊,已經(jīng)摸到了后山鷹嘴巖。
她突然笑了,槍桿在泥里一撐,轉(zhuǎn)身時帶起道銀弧:“狗韃子,爺爺?shù)牡哆€沒熱呢!”
巴特爾的馬刀已經(jīng)砍翻了第三個明軍。
他聞著空氣里越來越濃的糧車味,喉嚨里竄著火——只要沖過這道隘,糧食、布匹、女人,全是他的。
可就在他要揮刀砍向沈憶君后心時,風(fēng)突然變了。
硫磺味先涌進鼻腔。
接著是刺得人睜不開眼的黃煙,從隘口方向撲過來,像團滾地的毒云。
巴特爾勒住馬,看見隘口已經(jīng)被煙幕封死,連馬蹄印都看不見了。
他突然想起族里老人的話:“漢人的詭計,比草原的狼還多。”
“撤——”他的喊聲響到一半就卡住了。
鷹嘴巖上,李牧的令旗正緩緩落下。
三十個煙爆包在谷口炸成一片黃霧,雨水裹著硫磺味往南翻涌。
他望著谷底被煙幕困成一團的騎兵,聽見陳鐵柱在身后壓低聲音:“火器隊到位,炮組裝彈完畢。”
山風(fēng)卷著雨絲撲在他臉上。
李牧摸了摸腰間的銅尺,突然笑了——這一笑混著雨珠落進風(fēng)里,散向谷底那團翻涌的煙幕。
遠處,沈憶君的白桿槍尖挑開一片煙霧。
她望著被煙幕困在隘中的敵騎,聽見頭頂傳來火銃上膛的咔嗒聲——那是李牧的火器隊,已經(jīng)在鷹嘴巖上排好了三段擊的陣形。
前軍斥候的馬蹄聲撞碎雨幕時,李牧正盯著谷底被煙幕裹成混沌的敵騎。
他指尖在銅尺上輕輕一叩,這把刻著毫米刻度的尺子此刻浸著雨水,涼意順著指節(jié)往骨頭里鉆——方才陳鐵柱說火器隊已在鷹嘴巖排好三段擊陣形,此刻該是第一波齊射的時候了。
“大人!紫荊關(guān)外三十里——“
斥候的尾音被一聲炸雷碾碎。
李牧抬眼,就見那斥候臉上的雨水混著泥點,甲葉下的胸膛起伏如鼓:“韃子伏兵不止千騎!
后隊還有三百鐵浮屠正往隘口壓來!“
“壓來?“沈憶君的白桿槍尖突然挑起片雨簾,她不知何時已勒馬到李牧身側(cè),發(fā)梢的水珠子濺在他手背,“那正好——“
話音未落,鷹嘴巖方向傳來火銃齊鳴。
第一波彈雨像割麥子似的掃過谷底。
李牧看見幾個敵騎的頭盔被掀飛,血珠混著雨水在煙幕里炸開,像撒了把紅砂糖。
陳鐵柱的火器隊訓(xùn)練了整月的三段擊終于派上用場:前隊裝填,中隊瞄準(zhǔn),后隊扣扳機,鉛彈如密雨,專往敵騎的馬腿和人縫里鉆。
“開炮!“他對著山下吼了一嗓子。
機動炮組的青銅小炮立刻發(fā)出悶響。
霰彈裹著鐵砂撕開雨幕,炸得最前排的敵騎人仰馬翻。
有匹黑馬被彈片削斷前腿,哀鳴著栽進泥坑,把背上的騎士甩出去兩丈遠,鎧甲在地上擦出刺啦刺啦的火星。
“沖出去!“
巴特爾的怒吼穿透硝煙。
這個刀疤臉的蒙古百戶不知何時換了柄斷刃的彎刀,馬鬃上沾著血,正帶著二十幾個死士往隘口硬闖。
他的左肩在冒血,卻像感覺不到疼似的,彎刀揮得呼呼生風(fēng):“漢狗的煙有毒!
沖過這道關(guān)——“
沈憶君的白桿槍突然從斜刺里挑來。
她的戰(zhàn)馬早被她棄了,此刻赤著腳踩在泥里,槍桿掃過馬腹的瞬間,那匹黑騸馬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巴特爾被甩下馬背時,正看見白桿兵的長槍如林——這些川兵專挑馬腿刺,馬倒了,騎兵就成了沒爪的狼。
“陳鐵柱!“李牧扯著嗓子喊。
先鋒營隊長立刻從煙幕里鉆出來,火銃斜挎在腰間,手里提著把砍得卷刃的短刀:“末將在!“
“打指揮旗!“
陳鐵柱的眼睛亮了。
他帶著二十個火銃兵貓著腰往敵陣側(cè)后方摸,雨靴踩過積水的聲音比心跳還輕。
當(dāng)那面繡著狼頭的令旗再次升起時,他的火銃已經(jīng)抵上肩窩——“砰“的一聲,旗手的咽喉綻開血花,狼頭旗“啪“地栽進泥里。
敵陣頓時亂作一團。
巴特爾是在黃昏時倒下的。
雨勢轉(zhuǎn)急,他的皮甲早被血浸透,像塊浸了水的破布。
沈憶君的槍尖抵著他心口時,他突然笑了,血沫子從嘴角濺出來:“你們...也搶我族地...“
“我們打的是劫糧的賊,不是蒙古的民。“沈憶君的槍桿微微發(fā)顫。
她看見巴特爾眼底的光暗了暗,像被雨水澆滅的篝火。
“若...若早有人如此說...“巴特爾的手松開了彎刀,泥水里的刀身映出他扭曲的臉,“我阿爸...不會被漢商的債逼死...“
話音未落,他的手垂進泥里。
李牧蹲在尸體旁時,雨絲正往他領(lǐng)口里鉆。
他摸了摸巴特爾腰間的皮袋,里面裝著半塊硬得硌牙的奶渣,還有張泛黃的紙——是張典地契,甲方欄里蓋著晉商“匯通號“的朱印。
“收殮敵尸。“他站起身,聲音被雨水泡得發(fā)沉,“掘坑合葬,立碑'戰(zhàn)歿者',不書敵我。“
陳鐵柱蹲在泥里扒拉尸體的手頓了頓:“將軍...這些都是敵寇。“
“他們也是人。“李牧扯下自己的外袍,蓋在最近的一具尸體上,“死了還分敵我,活著的人怎么學(xué)?“
沈憶君站在不遠處的高坡上。
她解下油布,任雨水澆在染血的銀槍上。
槍桿上的血珠被沖成細流,順著槍尖滴進泥里,像在地上寫了個歪歪扭扭的“人“字。
“他們不是天生的賊,是被逼的兵。“
李牧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她轉(zhuǎn)頭,就見他遞來塊干布,指節(jié)被雨水泡得發(fā)白。
“你不像別的文官。“沈憶君接過布,擦槍的動作慢了下來,“別的文官只會說'蠻夷當(dāng)誅',你...懂戰(zhàn)爭。“
“我只懂,活著的人,該為更好的活法打仗。“李牧望向遠山,雨霧里的峰巒像浸在墨汁里的畫軸,“你阿姑(秦良玉)在四川練兵時,是不是也這么想?“
沈憶君的手突然頓住。
她從懷里摸出支半尺長的令箭,竹節(jié)紋路里浸著歲月的包漿,頂端刻著只振翅的白雉——是秦良玉親授的“白桿令箭“。
“此箭所指,白桿兵聽令。“她把令箭拍在李牧掌心,“北上勤王,我部愿為前鋒。“
山外驛道突然傳來馬蹄聲。
李牧抬頭,就見一隊錦衣衛(wèi)正冒雨疾馳。
為首者的官袍下擺沾著泥,懷里緊揣著個油布包,雨水順著帽檐滴在包上,暈開片深褐的水痕——那是兵部急遞的密函,印泥在雨里洇開,隱約能看見“崇禎御批“四個大字。
沈憶君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嘴角勾起抹淡笑:“看來,皇上要給你加官了。“
“官不重要。“李牧握緊令箭,指腹蹭過竹節(jié)上的刻痕,“重要的是...這仗,我們能接著打下去。“
雨還在下。
山腳下的運糧車重新整隊時,陳鐵柱正指揮民夫往車上蓋油布。
沈憶君翻身上馬,銀槍在雨幕里劃出道銀弧:“李大人,保定城的糧庫,該給咱們留間大倉了。“
李牧望著她被雨水打濕的背影,又看了眼懷里的令箭。
遠處,錦衣衛(wèi)的馬蹄聲漸遠,只余雨絲在風(fēng)里纏成網(wǎng)。
他摸了摸腰間的銅尺,突然笑了——這笑混著雨珠落進風(fēng)里,散向更北的方向。
山外,有更急的戰(zhàn)報正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