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大明:我為崇禎開啟大航海
- 十三隱士
- 3741字
- 2025-08-23 07:48:56
雪停了半夜又落,營外的燈籠被風吹得搖晃,將“通州協防“的大旗吹得獵獵作響。
李牧剛在火盆邊烤暖凍僵的手指,帳外突然傳來金鐵撞擊聲——是黑令旗入營的暗號。
他掀開門簾時,正看見玄色旗面掃過積雪,旗角金線繡的云雷紋在冷光里泛著幽光。
王承恩裹著狐皮大氅立在旗前,懷里抱著個黃緞包裹的木匣,凍得鼻尖通紅:“李參政,皇上密旨。“
校場霎時安靜下來。
各營將官披著鎧甲從營帳里涌出來,孫德海的親兵隊跑得最快,排頭的小旗官還往靴筒里塞了半塊冷餅。
“著通州諸軍知悉——“王承恩展開密旨,尖細的嗓音撞碎寒霧,“后金主力已繞道順義,不日將奇襲通州糧倉。
各營須嚴守營壘,勿貪功冒進,違者按軍法論處!“
校場炸開一片抽氣聲。
孫德海的鎧甲蹭得嘩啦響,他擠到最前面,三角眼亮得像淬了火:“皇上圣明!
糧倉乃我軍命脈,這等要職,必得派最精熟軍務的人守著!“
李牧的手指在袖中蜷起。
他昨日剛用《武備志》里的輿圖推演過,皇太極的主力還在通州以北八十里扎營,騎兵急行軍也得兩日路程,如何能分兵千里去襲糧倉?
更可疑的是,他瞥見王承恩遞來的塘報邊角——“晉商劉家驛線“幾個字被墨跡暈開,像塊爛瘡。
“公公,這情報...“他上前半步,壓低聲音,“可確認過信源?“
王承恩的眼珠轉了轉,湊到他耳邊:“兵部說是晉商的快馬,從宣府傳過來的。
李參政,您可得信皇上,這旨意...“
“晉商?“李牧喉間泛起苦味。
前世讀《明季北略》時,他記得晉商八大家早就在張家口跟建州互市,用糧食換皮毛,甚至幫著傳遞假消息。
此刻他望著孫德海發亮的眼神,突然明白——這老匹夫怕是想借密旨把他調離新軍!
果然,孫德海拍著胸脯嚷嚷:“李參政練的教導隊最是精壯,守倉非他莫屬!
末將愿率本營守營壘,替李參政看住大營!“他說“守倉“二字時,嘴角扯出陰鷙的笑,活像見了肉的野狗。
王承恩沒聽出弦外之音,點頭道:“孫參將說的是,李參政你看?“
李牧盯著孫德海腰間晃動的虎符,突然笑了:“末將領旨。“他轉身對陳鐵柱使了個眼色,“陳隊長,去把教導隊的火銃擦三遍,再備三日干糧。“
陳鐵柱搓了搓凍紅的手背,目光陡然一凝——往日里擦銃是日常,備干糧卻反常。
他應了聲“是“,轉身時袖口掃過李牧的手,觸到對方掌心掐出的月牙印。
三更天,李牧裹著灰布斗篷立在糧倉后墻。
教導隊的百人隊像影子似的聚過來,火銃用油布裹著,腳底下墊了草繩,雪地上只留淺淺的痕跡。
“跟著我走。“他壓低聲音,“出了營門往東北,二十里到白河渡口。“
“督爺,不是守糧倉么?“隊尾的老兵小聲問。
“守糧倉?“李牧摸出懷里的塘報,在月光下晃了晃,“晉商的消息能信?
皇太極要真來,必定從白河渡河。“他抽出腰間的短刀,在雪地上劃出一條線,“孫德海想讓咱們困在糧倉,等他的親兵隊占了新軍的營盤——可咱們偏要去渡口,看看誰在搗鬼。“
隊伍靜了片刻,陳鐵柱突然悶笑一聲:“督爺這招,叫'將計就計'?“
“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李牧拍了拍他的肩,“走。“
雪又開始下了,細碎的雪粒打在臉上像針戳。
他們走了十里地,轉過山坳時,前頭突然傳來哭嚎:“救命啊!
建州兵破了順義西寨,殺過來了——“
七個潰卒從林子里竄出來,甲胄上沾著草屑,手里的刀都攥反了。
為首的小個子看見李牧,撲通跪下:“大人,千把號建州騎兵,正往通州來!“
李牧蹲下身,指尖劃過小個子的鎧甲——鐵片擦得锃亮,連個凹痕都沒有。
他又摸了摸對方的褲腳,沾的不是血,是紅顏料。“起來。“他突然抽出火銃頂住小個子的下巴,“說,誰派你們來的?“
小個子的臉瞬間煞白,喉嚨里發出咯咯的響聲。
陳鐵柱抽刀割斷他的腰帶,從里面抖出半塊虎牌——正是孫德海親兵隊的標記。
“細作。“李牧把火銃插回腰間,“繼續走。“
隊伍重新動起來時,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
白河的水聲越來越清晰,李牧望著前方騰起的白霧,突然停住腳步。
晨霧里,隱約傳來木料撞擊的悶響,像有人在水下釘什么東西。
他摸了摸懷里的火銃,對陳鐵柱說:“加快腳步。“
陳鐵柱望著他泛青的側臉,突然想起昨夜教導隊營房里的念誦聲。
那些“一裝火藥,二填彈丸“的號子,此刻都化成了腳下的力量——他們要去的,不是陷阱,是真正的戰場。
晨霧裹著河風灌進領口,李牧的靴底在濕滑的鵝卵石上碾出細響。
陳鐵柱攥著火銃的手青筋暴起,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白河中央浮著半截未完工的木橋,粗麻繩捆著的原木在浪里晃蕩,二十幾個赤膊的民夫正被刀背驅趕著往橋樁上砸鐵楔,后面站著的后金騎兵裹著熊皮斗篷,馬刀在霧中泛著冷光,鞍邊掛的糧包上還沾著“通州官倉“的朱印。
“督爺,是真的。“陳鐵柱喉結滾動,火銃桿在掌心沁出冷汗。
他昨日還在疑惑為何要違背圣旨在雪夜急行軍,此刻望著那些被砍斷的運糧車輻條,突然明白——所謂“奇襲糧倉“的密旨,原是要把新軍調虎離山,好讓建州人光明正大搶糧!
李牧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早該想到,晉商與建州勾結多年,孫德海那老匹夫更恨不得新軍死在荒郊野嶺。
可當親眼看見自己推算的“可能“變成眼前的“必然“,他還是攥緊了腰間的火銃——這不是一場賭局,是他用整個新軍的性命,賭大明朝的糧道不能斷。
“分三組。“他壓低聲音,哈出的白霧裹著鐵一樣的冷硬,“陳鐵柱帶火器隊伏左岸,專打騎兵;張二牛帶長矛隊守橋頭,民夫過半數就放;老周的炮組藏在蘆葦蕩,等浮橋過半就轟橋樁。“他掃過眾人緊繃的臉,突然笑了,“怕么?
咱們練了三個月的'一裝火藥,二填彈丸',今天就是試火的時候。“
陳鐵柱重重點頭,轉身時軍靴踢飛塊石子,濺起的水花打濕了最前排火銃手的褲腳。
那少年兵縮了縮腿,卻把火銃往肩窩里又抵緊幾分——昨夜營里念了百遍的操典,此刻全化成了手指扣扳機的力度。
河面的動靜突然大了。
為首的后金小旗官甩著皮鞭抽向民夫,粗啞的女真話混著哭嚎撞碎晨霧:“快!
日頭冒尖前必須架通!“橋對岸的林子里傳來馬嘶,至少有三百騎兵正在集結,鞍上的糧包堆得像小山,其中幾袋裂開的米殼在霧里閃著金亮的光——那是京畿百姓交的秋糧,是九邊將士的命。
李牧的太陽穴突突跳著。
他數到第十七個民夫踏上浮橋時,猛地揮下手臂。
第一聲槍響像炸雷劈開晨霧。
陳鐵柱的火器隊從蘆葦叢里躍起,十二桿火銃同時噴吐火舌。
最前排的三個后金騎兵應聲落馬,其中一個的熊皮斗篷被火星引燃,在雪地上滾成個火團。
民夫們尖叫著往回跑,卻被長矛隊的鉤鐮槍勾住褲腳——張二牛紅著眼吼:“自己人往左邊趴!
韃子過來就捅馬腿!“
第二波火銃響了。
這是三段擊的第二輪,換彈完畢的火銃手補上缺口,子彈擦著小旗官的耳尖飛過,削斷了他辮梢的紅繩。
那韃子終于反應過來,拔刀吼著“射箭“,可剛拉開弓,第三波火銃又炸響——李牧教的三段擊,正是要讓火力像潮水般連綿不斷。
“開炮!“老周的炮組從蘆葦蕩里推出兩門弗朗機炮,炮口已經對準橋樁。
炮手用鐵釬捅了捅引信,火星“呲“地竄進藥室。
第一發炮彈帶著尖嘯砸在橋樁上,原木“咔嚓“裂開半寸;第二發更準,直接把捆橋的麻繩炸成碎片。
浮橋中段猛地往下一沉,正在過橋的民夫和騎兵像下餃子似的栽進河里,冰水濺起老高,混著驚呼和罵聲。
孫德海的援軍是在戰斗過半時殺來的。
他騎著棗紅馬沖在最前面,甲葉撞得嘩啦響,遠遠就扯著嗓子喊:“反了!
李參政違旨出兵,給我拿下——“話音未落,一支流矢擦著他的頭盔飛過,驚得馬前蹄揚起。
他死死攥住韁繩,這才看清河面上漂著的皮甲、斷刀,還有被長矛刺穿的后金騎兵。
“參將大人來得巧。“李牧擦著火銃上的血污,靴底踩著個后金小旗的首級,“末將正愁沒人做見證。“他踢了踢腳邊的俘虜——那韃子的皮甲里還塞著半塊風干鹿肉,衣襟內側繡著“正黃旗“的暗紋,“您瞧這皮甲,這口音,是咱們邊民么?“
孫德海的三角眼猛地收縮。
他看見王承恩的轎攆正順著河岸過來,司禮監的小黃門舉著明黃幡子,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老太監下轎時踩進雪窩,罵罵咧咧地被小太監扶著,卻在看見浮橋殘骸的瞬間閉了嘴。
他蹲下身翻檢俘虜的皮甲,又揪著個活口問:“你是哪里人?“那韃子疼得齜牙,用生硬的漢話罵:“爺爺是赫圖阿拉的——“
“夠了。“王承恩直起腰,指尖還沾著血,“李參政,此戰你殺了多少韃子?“
“焚敵糧八百石,斬級六十四,俘敵十七。“陳鐵柱捧著首級匣子過來,雪光映得匣里的人頭發顫,“新軍傷五人,無一人戰死。“
王承恩望著那些裹著藥布卻還站得筆直的士兵,突然笑了。
他摸出懷里的蜜棗塞進嘴里,甜津津的滋味漫開:“孫參將,皇上要的是守糧,不是守旨。“他轉向李牧,眼尾的皺紋堆成花,“李參政,老奴替皇上謝你。“
孫德海的虎符“當啷“掉在雪地上。
他望著王承恩掏出的第二道密旨,喉結動了動,終究還是跪了下去。
黃緞展開時,晨光照得“通州海防總兵“幾個字發亮,校場的新軍突然爆發出歡呼,震得檐角的積雪簌簌落下。
李牧站在點將臺上,手里的劍指向前方的渤海。
海平線處,一艘福船正破開白浪駛來,船首的“商“字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那是天津送來的補給,船艙里裝著他要的鑄炮圖紙,還有能轟開海禁的第一門紅衣大炮。
“我們練兵,不是為了守一座城。“他的聲音混著海風傳開,掃過臺下染血的甲胄和發亮的眼睛,“是為了有一天,能從海上打回來,讓所有欺我華夏的,都跪在咱們的炮口下!“
歡呼聲中,孫德海的手指深深摳進雪地里。
他望著李牧腰間新掛的總兵印,又摸了摸自己還揣在懷里的虎符——昨夜他就命親兵把通州三衛的兵冊藏進了地窖。
雪越下越大,模糊了校場的旗幟,卻掩不住他眼底翻涌的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