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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穿越前的最后一刻

林婉的身體如同一截被砍斷的朽木,帶著令人心悸的沉重感,轟然向前栽倒。

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堅硬的辦公桌邊緣,發出沉悶而短促的“咚”一聲。這聲音在驟然死寂下來的開放式辦公區里,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是無數雙驚恐睜大的眼睛和倒抽的冷氣。

時間仿佛被無形的膠水黏住,凝固了那么一瞬。

陳國富那只夾著雪茄、因暴怒而揮出的肥胖手臂僵在半空,臉上猙獰的暴戾還未來得及退去,就被一層錯愕覆蓋,隨即又被一種混雜著嫌惡和本能撇清關系的倉皇取代。他像是被林婉倒下的身軀燙到一般,猛地后退一步,昂貴的鱷魚皮鞋踩在飄落地面的合同紙上,留下一個清晰的灰印。

“裝!接著裝!”他色厲內荏地吼著,聲音卻明顯發虛,眼神慌亂地掃過林婉毫無動靜的身體,“林婉!少他媽給我來這套苦肉計!想訛我?門都沒有!”他揮舞著雪茄,煙灰簌簌抖落,像他此刻瀕臨崩潰的底氣。

“婉姐!”

“林經理!”

幾聲驚呼終于打破了死寂的魔咒。離得最近的幾個年輕同事,如夢初醒般沖了過來。

“快!快叫救護車!”一個戴眼鏡的女孩聲音帶著哭腔,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

“陳總!林經理她…她好像真的不行了!”另一個男同事半跪下去,顫抖著手想去探林婉的鼻息,又不敢真碰,只能驚恐地回頭看向陳國富。

陳國富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著,肥厚的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擠出來的卻是冰冷的命令:“慌什么!都給我回座位去!該干嘛干嘛!”他強作鎮定,眼神卻不敢再去看地上那個蜷縮的身影,仿佛多看一眼就會沾染上甩不脫的麻煩。“她這是……這是自己身體不好!跟公司無關!都聽見沒有?是她自己情緒激動!”他幾乎是吼出來的,急于將“責任”二字釘死在林婉頭上。

他煩躁地踢開腳邊散落的文件,雪茄煙頭狠狠地摁在桌角,留下一個焦黑的印記,轉身就想逃離這個突然變得燙手的地方。

“陳總!”那個戴眼鏡的女孩猛地抬起頭,眼淚已經流了下來,聲音尖銳地劃破陳國富試圖建立的冰冷壁壘,“人命關天啊!您不能這樣!”

陳國富的腳步頓住了,肥胖的背影僵硬了一瞬。辦公室所有剩余的目光,此刻都像無形的針,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背上。那些目光里有驚恐,有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種無聲的、冰冷的譴責和鄙夷。他感受到了那種壓力,如同實質的淤泥,讓他抬腳都變得困難。

他猛地轉過身,臉色鐵青,像是要吃人,卻最終只是對著那個哭喊的女孩咆哮:“打!打120!還愣著干什么!打啊!”他喘著粗氣,像一頭被逼到角落的困獸,用更大的聲音來掩蓋內心的恐慌,“都給我記清楚!是她自己身體原因突發疾病!跟公司、跟我沒有半毛錢關系!聽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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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

無邊無際的冰冷,像無數根淬了毒的針,從身體的每一個毛孔、每一寸皮膚狠狠扎進來,刺入骨髓,凍結血液。

林婉感覺自己懸浮在一片混沌的虛無里。意識像是被撕成了無數碎片,在極寒的深淵中沉浮、碰撞。沒有光,沒有聲音,只有一種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深入靈魂的寒冷。

好冷……

冷得心臟都縮成了一團冰疙瘩,每一次微弱的搏動都牽扯著全身的神經,帶來撕裂般的劇痛。

她不是在恒信十六樓的辦公室里嗎?不是在陳國富那張令人作嘔的肥臉面前嗎?那聲“滾蛋”的咆哮,那雪茄的惡臭,那心臟被攥緊的窒息感……

混亂的記憶碎片如同被打亂的拼圖,在極寒中瘋狂旋轉、閃爍。

現代辦公室的慘白燈光、電腦屏幕幽藍的光、陳國富噴濺的唾沫星子、散落一地的林打餅干……

刺骨的寒風、糊著厚厚窗紙的破敗雕花木窗、腐朽的霉味混合著淡淡的血腥氣、還有那抹一閃而過的、冰冷刺骨的明黃鳳紋衣角……

兩個世界,兩段截然不同的痛苦記憶,像兩股狂暴的激流,在她破碎的意識深處猛烈地撞擊、撕扯!每一次碰撞都帶來靈魂被碾碎般的劇痛!

我是誰?

林婉?那個在職場被壓榨到死的財稅顧問?

還是……那個被遺棄在冰冷宮殿角落里的……廢后?

混亂的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她的意識。一股強烈的、無法抗拒的拖拽之力猛地從下方傳來!仿佛有無數只冰冷枯槁的手抓住了她的腳踝,將她拼命地往下拉扯,拖向更幽深、更絕望的黑暗深淵!

“不——!”意識深處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嘯。

她不要死!她不能就這么死!她不甘心!陳國富那個吸血鬼!他憑什么!那七成的獎金!那是她用命換來的!她還有那么多事情沒做!那么多屈辱沒有討還!

強烈的求生欲和不甘的憤怒如同一點微弱的火星,在無邊的冰冷黑暗中驟然亮起!這火星微弱,卻帶著焚盡一切的熾熱!

就在這憤怒的火焰點燃的剎那,那股拖拽她的力量似乎被灼燒了一下,猛地一滯!同時,更多的、屬于另一個“她”的記憶碎片,如同被這股怒火點燃的引信,轟然炸開,更加洶涌地涌入她混亂的意識!

***冰冷的宮殿角落,一個穿著單薄舊宮裝的女人蜷縮在散發著霉味的草席上,凍得瑟瑟發抖。**

***一個尖利刻薄的女聲在門外響起:“呸!一個被打入冷宮的賤人,還當自己是皇后娘娘呢?省省吧!這碗餿飯愛吃不吃!”碗碟被粗魯地扔在地上的碎裂聲。**

***劇烈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喉嚨里涌上濃重的鐵銹味。**

***一個模糊的、穿著明黃龍袍的高大身影站在門外,眼神冰冷,毫無溫度,像在看一件死物。他身邊依偎著一個看不清面容、但身姿曼妙、衣著華麗的女人,發出低低的、得意的輕笑……**

***刻骨的恨意!錐心刺骨的恨意!比這身體的寒冷更刺骨!指向那個明黃的身影,指向那個模糊的女人!恨他們奪走了一切!家族、榮耀、尊嚴、甚至活下去的希望!**

這些碎片化的痛苦、屈辱和滔天恨意,與林婉自身被陳國富壓榨、羞辱、最終氣絕的憤怒和強烈不甘,在這一刻,在瀕死的冰冷深淵里,產生了某種詭異的、強烈的共鳴!

仿佛兩個被世界遺棄、被命運踐踏的靈魂,隔著時空的壁壘,發出了同一聲絕望而不甘的吶喊!

“恨!”

“不甘!”

“憑什么?!”

兩種情緒,兩股力量,在劇烈的碰撞和撕扯中,竟詭異地開始融合!林婉那屬于現代職場精英的堅韌、算計和求生意志,與冷宮廢后那深入骨髓的恨意、隱忍和對生存本能的渴望,如同兩股糾纏的藤蔓,在瀕死的絕境中,死死地絞合在一起!

那一點由憤怒點燃的求生火星,在融合了冷宮廢后那同樣不甘熄滅的怨毒之火后,猛地爆燃起來!

轟——!

意識深處仿佛響起一聲無聲的爆炸!

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混合著不甘、憤怒、恨意與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如同決堤的洪流,猛地沖破了冰冷黑暗的束縛!狠狠地將那無數只拖拽她的冰冷枯手震得粉碎!

“呃啊——!”

現實中,林婉的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嚨里發出一聲極其微弱、卻飽含了無盡痛苦的嘶啞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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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車尖銳的鳴笛聲由遠及近,最終在恒信大廈樓下戛然而止。急促雜亂的腳步聲、擔架輪子滾動的聲音、醫護人員簡短的指令聲,打破了十六樓死水般的沉寂。

幾個穿著白大褂的急救人員動作迅捷地將林婉抬上擔架。她臉色慘白如紙,嘴唇泛著青紫,額角磕破的地方滲出的鮮血已經凝固成暗紅,更添幾分凄厲。氧氣面罩扣在她口鼻上,薄薄的霧氣隨著她極其微弱、時斷時續的呼吸時隱時現。

陳國富遠遠地站在自己辦公室門口,肥胖的身體倚著門框,臉色依舊難看,但眼神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放松。救護車來了,這個燙手山芋終于可以丟出去了。他對著旁邊一個行政部的小頭目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你,跟著去醫院!有什么情況……第一時間通知我!記住,管好你的嘴!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他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小頭目連連點頭,一臉惶恐地小跑著跟上了擔架。

救護車呼嘯著駛離,留下一地狼藉的辦公室和無數道心思各異的目光。陳國富煩躁地扯了扯領帶,轉身狠狠摔上了自己辦公室的門。隔絕了外界的視線,他靠在寬大的老板椅上,點了一支新的雪茄,試圖用濃烈的煙霧驅散心頭那點殘留的不安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晦氣感。他拿起手機,猶豫了一下,還是撥通了一個號碼:“喂?張律師嗎?我這邊有個員工,突發疾病暈倒了……嗯,對,情況不太好……想咨詢一下,這種情況,公司責任怎么界定?需要提前做哪些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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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第一人民醫院,搶救室的紅燈刺目地亮著。

走廊里消毒水的氣味濃得嗆人。行政部的小頭目老王局促不安地坐在冰冷的塑料長椅上,手里捏著林婉那個屏幕碎裂的手機,看著上面不斷閃爍的“未接來電”提示,大多是公司同事打來的。他不敢接,也不知道該說什么。陳總的意思很明白,讓他來“盯著”,撇清關系。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老王坐立不安,不時抬頭看看那扇緊閉的、象征著生死之門的大門。

突然,一陣急促而尖銳的儀器蜂鳴聲穿透厚重的門板,隱約傳了出來!那聲音短促、高亢,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宣告終結的意味!

老王的頭皮瞬間炸開!他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他沖到搶救室門口,卻又不敢推門,只能像只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

門猛地被從里面拉開!一個戴著口罩、額角全是汗珠的醫生快步走了出來,眼神凝重而疲憊。

“醫生!醫生!她怎么樣了?”老王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醫生摘下口罩,露出年輕卻寫滿凝重的臉,他看了一眼老王,又看了一眼手中剛剛打印出來、還帶著機器余溫的心電圖長條紙,那上面原本應該起伏的波形,已經拉成了一條冰冷、筆直、毫無生機的直線。

“病人林婉,”醫生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職業性的沉重,“突發急性廣泛前壁心肌梗死,并發室顫、心臟破裂……我們盡力了。送來時心臟驟停時間過長,腦部嚴重缺氧受損……搶救無效。”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落在老王慘白的臉上,宣布了最終的判決:“死亡時間,下午3點17分。請節哀。”

“死……死亡?”老王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懵了,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他腦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醫生那句冰冷的話在反復回蕩:死亡時間,下午3點17分……死亡……林婉……死了?

那個剛剛還在會議室里意氣風發、用精準數據折服客戶的林經理……那個被陳總指著鼻子罵“滾蛋”的林婉……那個在眾目睽睽之下倒下去的身影……真的……沒了?

巨大的恐懼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謬感瞬間攫住了他。他抖著手掏出自己的手機,屏幕解鎖了好幾次才成功,找到陳國富的號碼撥了過去。電話接通了,陳國富不耐煩的聲音傳來:“喂?老王?那邊什么情況?人醒了嗎?嚴不嚴重?”

老王張著嘴,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好半天才擠出幾個帶著哭腔、破碎不成調的字:“陳……陳總……林婉……林婉她……沒了……醫生……宣布……死亡了……”

電話那頭,死一般的寂靜。過了足足有七八秒,才傳來陳國富陡然拔高、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尖銳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的聲音:“什么?!死了?!你確定?!怎么可能?!”隨即,他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聲音猛地壓低,變得急促而冰冷:“聽著!老王!你給我聽清楚!立刻!馬上!封鎖消息!尤其是對媒體!一個字都不準泄露!就說……就說她是自身突發急病,搶救無效!跟工作壓力無關!跟公司無關!明白嗎?!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安撫好她的家屬!賠償的事情……讓律師去談!你現在的任務就是給我把嘴閉嚴實了!把屁股擦干凈!要是讓公司沾上一點腥,我唯你是問!”

電話被粗暴地掛斷,只剩下急促的忙音。老王拿著手機,聽著里面“嘟嘟”的聲響,又看看搶救室那扇緩緩打開、透出里面冰冷光線和死寂的門,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渾身冰涼。

他靠著墻,緩緩滑坐到地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慘白的燈光。林婉……真的死了。被陳總……活活氣死了。而他,成了那個站在死亡現場、替公司“擦屁股”的、沾滿血腥味的幫兇。巨大的恐懼和一種深沉的、遲來的負罪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他的心臟,越收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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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邊的黑暗,冰冷刺骨。

意識在永恒的沉寂中漂浮,仿佛過去了千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林婉感覺自己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被卷入了一場狂暴的時空亂流。無數光怪陸離的色彩碎片、扭曲變形的景象、支離破碎的聲音,如同宇宙大爆炸后的殘骸,在她周圍瘋狂地旋轉、呼嘯、碰撞!

恒信辦公室的格子間、電腦屏幕的藍光、陳國富扭曲的胖臉、雪茄的惡臭……

破敗漏風的宮殿、糊著厚厚窗紙的雕花木窗、刺骨的寒風、腐朽的霉味、明黃鳳紋衣角冰冷的反光、刻薄宮女尖利的咒罵、喉嚨里涌上的血腥氣……

兩個世界的景象、聲音、氣味、觸感……所有屬于“林婉”和屬于“廢后”的記憶碎片,被這股狂暴的力量徹底攪碎、混合,然后又被蠻橫地、一股腦地塞回她劇烈震蕩的意識核心!

劇痛!

不是身體的痛,而是靈魂被強行撕裂、又被強行縫合的痛!是無數陌生記憶洪流般沖刷、改寫原有認知的痛!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自我”在狹小空間里瘋狂爭奪主導權的痛!

“呃——!”一聲痛苦到極致的呻吟,似乎沖破了某種無形的屏障,從她的喉嚨深處溢了出來。

隨之而來的,是身體的感覺。

冰冷!深入骨髓的冰冷!比救護車里的擔架、比醫院的走廊更冷!冷得像赤身裸體被丟進了數九寒天的冰窟窿里!

堅硬!身下是冰冷、粗糙、帶著尖銳凸起的硬物,硌得她渾身骨頭都在痛。

還有……痛!全身都在痛!頭痛欲裂!心口像是被掏空了,殘留著一種空蕩蕩的、被巨大力量撕扯后的余悸和劇痛!喉嚨里火燒火燎,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干痛和濃重的鐵銹味。

窒息感并未完全消失,只是換了一種形式。不再是心臟的罷工,而是肺部被一種沉重的、渾濁的、帶著腐朽霉味的氣息填滿,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淤泥。

冷……

好冷……

好痛……

林婉的意識在劇痛和極寒的雙重折磨下,艱難地、一點點地從那場恐怖的時空風暴中掙脫出來,沉向這個新的、無比殘酷的現實。

她費力地、極其緩慢地掀開了沉重的眼皮。

視線一片模糊,像蒙著一層厚厚的、不斷晃動的毛玻璃。只有微弱的光線從某個方向透進來,勉強勾勒出一個極其昏暗、扭曲的輪廓。

她努力聚焦,渙散的瞳孔在冰冷的空氣中艱難地收縮、調整。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頭頂上方。

那是什么?

不是潔白平整的天花板,不是明亮的日光燈管。

是……一根根粗糙、歪斜、布滿蛛網和厚厚灰塵的深色木頭?它們相互交疊、支撐,構成一個低矮、壓抑的三角形?像……像一個破敗的、隨時會坍塌的屋頂?

目光艱難地移動,順著那粗糙的木梁向下。

墻壁……不,那甚至不能稱之為墻。是糊著厚厚、泛黃、布滿霉斑和裂痕的……紙?還是布?骯臟不堪,有些地方已經剝落,露出后面同樣粗糙、顏色深沉的土坯。寒風從那些裂口和破損的窗欞縫隙里肆無忌憚地鉆進來,發出嗚嗚咽咽的鬼哭般的聲音,卷起地上厚厚的灰塵,打著旋兒。

窗戶?她看到了窗戶的輪廓,同樣低矮,糊著厚厚的、早已失去原本顏色的窗紙,破洞無數,像一張張嘲弄的嘴。幾根斷裂的、腐朽的雕花木棱歪斜地支棱著,在風中發出“吱呀”的呻吟,隨時會徹底散架。

地面……身下冰冷堅硬的觸感來源……是凹凸不平的泥土地面。鋪著一層薄薄的、早已看不出顏色的、散發著濃重霉味和腐爛氣息的干草。她剛才感覺硌著身體的硬物,就是泥土里的碎石子和小木刺。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氣味:濃重的、仿佛沉淀了百年的灰塵味;刺鼻的、無處不在的霉爛氣息;一種若有若無的、令人作嘔的尿臊味;還有……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頑固的、屬于血液的鐵銹腥氣。這氣味混合著刺骨的寒冷,無孔不入地鉆進她的鼻腔,滲透進她的皮膚。

這是哪里?

地獄嗎?

還是……那個在她瀕死時,無數記憶碎片中閃過的……冷宮?

一個冰冷的名詞,伴隨著一段同樣冰冷的記憶碎片,猛地刺入林婉混亂的腦海:

**承恩殿西配殿——皇宮最偏僻角落里的囚籠,埋葬失寵妃嬪的活死人墓。**

“呃……”又是一聲痛苦的呻吟不受控制地從她干裂的唇間溢出。這聲音在死寂、空曠的破殿里顯得格外清晰、凄楚。

隨著這聲呻吟,一股巨大的、源自靈魂深處的虛弱感如同潮水般將她徹底淹沒。這具身體……太弱了!比她連續加班三天三夜后還要虛弱百倍!不僅僅是寒冷和疼痛,還有一種深沉的、仿佛生命本源被掏空的枯竭感。肺部像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哮鳴音和撕裂的痛楚。心臟在胸腔里微弱地跳動著,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全身的神經,帶來一陣陣的眩暈和心悸。

這就是冷宮……

這就是……她穿越后的身體?

一個被打入冷宮、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廢后?

就在林婉被這殘酷的現實沖擊得心神激蕩、幾乎要再次昏厥過去時,一陣刻意放輕、卻依舊清晰可聞的腳步聲,伴隨著壓低的、帶著濃濃幸災樂禍的交談聲,由遠及近,停在了這間破敗殿宇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外。

“嘖,聽這動靜,里頭那位……還沒咽氣呢?”一個尖細刻薄的女聲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

“命可真硬!都咳成那樣了,還吊著口氣兒!晦氣!”另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附和道,充滿了不耐煩。

“管她呢!反正活不過今晚了!嬤嬤說了,讓咱們把今兒的‘飯’送進去,走個過場就行。愛死不死!”

“哼,一個連狗都不如的廢人,還妄想吃飯?給她碗刷鍋水都是恩典了!”

“嘻嘻,就是!快點把東西扔進去,這鬼地方凍死人了,一股子死人味兒,多待一刻都折壽!”

“吱嘎——”一聲令人牙酸的、仿佛隨時會斷裂的聲響。那扇破敗的、糊著厚厚破紙的木門,被一只粗糙的、指甲縫里滿是黑泥的手,不耐煩地推開了一條縫隙。

一股比殿內更刺骨的寒風猛地灌了進來!

同時,一個粗劣的、邊緣豁口的黑陶碗,被那只手像丟垃圾一樣,粗暴地扔了進來!

“哐啷!”陶碗砸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瞬間碎裂成幾塊!

渾濁、冰冷、散發著難以形容的餿臭味的液體,混合著幾根看不出本來面目的、黑乎乎、軟塌塌的菜葉,還有幾粒被泡得發脹發黃的糙米,潑濺開來,弄臟了林婉身下本就污穢不堪的干草,也濺到了她裸露在破舊單衣外、凍得青紫的小腿上。

那冰冷粘膩的觸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過皮膚!

“呸!吃吧!斷頭飯!”門外傳來一聲毫不掩飾的、充滿惡意的唾棄。

“快走快走!真晦氣!”另一個聲音催促著。

腳步聲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和逃離的意味,迅速遠去。

木門在寒風中無力地晃蕩了幾下,發出“吱呀呀”的哀鳴,留下一條透著外面慘淡天光的縫隙。寒風更加肆無忌憚地涌入,卷起地上的灰塵和那令人作嘔的餿水氣味。

林婉僵硬地躺在冰冷刺骨的草席上,目光死死地盯著門口那條縫隙透進來的、慘淡的光。小腿上被餿水濺到的地方,冰冷粘膩,像爬滿了蛆蟲。

她的身體因為極致的寒冷和虛弱而無法抑制地顫抖著。

但她的眼神,在最初的劇痛、迷茫和生理性的惡心之后,卻在一點一點地、極其緩慢地沉淀下來。

那沉淀下來的,不再是單純的絕望和恐懼。

而是一種在絕對冰冷、絕對黑暗、絕對屈辱的深淵底部,被逼出來的、混合著滔天恨意、刻骨不甘和屬于林婉那份職場狼性生存法則的……一點冰冷刺骨的、如同淬火寒鐵般的……幽光!

陳國富的咆哮……

刻薄宮女的唾棄……

兩個世界的惡意,在這一刻,在她瀕臨破碎又強行凝聚的靈魂深處,產生了某種毀滅性的共鳴。

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帶著餿水的惡臭和刺骨的寒意。林婉緩緩地、極其艱難地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時,那眼底深處,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冰原,以及冰原之下,無聲燃燒的、足以焚毀一切的毒焰。

好。

很好。

既然沒死透……

那這筆賬,無論是現代的,還是古代的,她都要一筆一筆,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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