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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垃圾箱的腐臭幾乎凝成實質,混雜著血腥和冷汗的氣味,構成一種瀕死的甜膩。巷道深處,黑暗濃稠得化不開,只有遠處街燈的一點昏黃余光,勉強勾勒出堆積如山的廢棄紙箱和腐爛食物的輪廓。

我蜷縮在最大的一個垃圾箱后,背靠冰冷粗糙的磚墻,每一次吸氣都扯得胸腔和腿骨劇痛難忍。腎上腺素徹底退潮,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疲憊和無處不在的尖銳痛楚。右掌心那片被“蜂巢”灼傷的皮肉還在隱隱作痛,提醒著方才那驚心動魄的、近乎自毀的能量爆發。

它到底是什么?為什么會在最后關頭干擾無人機,救我一次?那種純粹的、毀滅性的脈沖,不像防御,更像某種……無差別的清除?

“會計”……她那瞬間的驚愕不像偽裝。她似乎也對此毫無預料。

混亂的線索在腦中翻滾,卻拼湊不出完整的圖景。唯一清晰的是,對方的力量遠超預估,滲透的深度和廣度令人窒息。從街頭警察到金融巨擘,從冷酷的“園丁”到那個像精密儀器般的“會計”……這張網大得可怕。

不能再被動挨打。不能指望每次都靠運氣和“蜂巢”難以預測的反應死里逃生。

必須主動出擊。必須找到能撬動局面的杠桿。

我需要信息。需要力量。需要……一個巢穴,一個能讓我暫時喘息、整合資源、并反向窺探他們的據點。

記憶的碎片在疼痛中閃爍。城市的地下脈絡,并非只有光明世界的規則。那些被遺忘的角落,流淌著另一種秩序。我想起幾年前,替一個綽號“鼴鼠”的地下信息掮客占卜過一場生死劫。他欠我一條命。他的巢穴,就在這片區域更深、更混亂的褶皺里,一個連官方地圖都忽略的、廢棄地下防空洞改造的窩點。

值得一試。

撕下工裝內襯相對干凈的一塊布,草草將腿上再次滲血的傷口勒緊。扶著垃圾箱,艱難站起,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脫下那身氣味沖天的工裝外套扔進垃圾堆,只穿著里面那件早已看不出原色的T恤,融入凌晨時分街道上逐漸增多的灰色人流。

避開主干道的攝像頭,在小巷和背街穿行。根據模糊的記憶,尋找著那個隱藏的入口——一個偽裝成熱力檢修井的通道,藏在某個老舊小區鍋爐房的后墻根。

找到了。井蓋邊緣有新鮮的摩擦痕跡,看來“鼴鼠”還在活動。

費力地撬開井蓋,一股混合著霉味、電子元件過熱和廉價速食面味道的、熟悉的渾濁空氣涌出。順著生銹的鐵梯向下,光線愈發昏暗,只有下方深處隱約傳來顯示屏的微光和鍵盤敲擊聲。

梯子底部是一個狹小的空間,被各種閃爍的服務器機柜、纏繞的線纜和堆積如山的電子垃圾填滿。一個肥胖的身影幾乎塞滿了唯一一張電腦椅,碩大的光頭在屏幕光線下泛著油光,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上滾動的數據流,手指在鍵盤上飛舞。

聽到動靜,他猛地回頭,油膩的臉上瞬間布滿驚駭,手下意識地去摸桌角的一把扳手。

“誰?!”

“別緊張,‘鼴鼠’?!蔽铱吭诒涞臋C柜上,穩住身體,聲音沙啞,“看來你的肝腎功能衰竭之劫,還沒應驗。”

他瞪大了眼睛,借著屏幕的光仔細辨認我的臉,幾秒后,驚駭轉為難以置信:“是……是你?!‘靈擺’?你怎么搞成這副鬼樣子?!”

“遇上點麻煩?!蔽掖丝跉?,“需要個地方落腳,還有……信息。”

“鼴鼠”的小眼睛飛快地轉動,在我破爛染血的衣物和蒼白的臉上掃過,又警惕地看了看我下來的入口,壓低聲音:“你惹上什么人了?外面的動靜可不小,幾條街區的監控頻率都異常了,像是在找什么東西……或者什么人?!?

“大概就是我。”我坦然承認,“對手來頭很大,你最好現在就把我轟出去,免得惹禍上身。”

“鼴鼠”臉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罵了句臟話,反而把扳手扔回了桌上:“媽的,老子這條命是你撈回來的。說吧,要什么?趕緊弄完趕緊滾蛋,別死我這,晦氣!”

“一臺干凈的終端,最高權限的匿名通道,還有……”我頓了頓,“你所能挖到的、關于‘門’計劃、‘蜂巢’、周正宏旗下離岸公司,特別是他實驗室的一切信息。任何邊角料都要?!?

“門計劃?蜂巢?”‘鼴鼠’倒吸一口涼氣,“你他媽惹上的是這些玩意兒?!操!這潭水深的能淹死一城人!”他雖然罵著,手指卻已經在鍵盤上飛舞起來,多個屏幕同時亮起,數據開始瘋狂滾動。

“所以需要你的專業?!蔽彝线^旁邊一個堆積著雜物的箱子坐下,小心地避開腿傷。

“媽的,老子就知道你這神棍找上門準沒好事……”“鼴鼠”一邊飛快操作,一邊喋喋不休,“周正宏的離岸公司防火墻厚的像龜殼,還是動態密鑰……等等,他實驗室的內部日志好像有個后門……幾年前的一個舊漏洞,不知道補上沒有……”

屏幕上的數據流令人眼花繚亂。深網、被黑客攻破的數據庫、內部人員泄露的碎片、甚至是一些被刪除又被恢復的通訊記錄……“鼴鼠”確實有他的門路。

時間在敲擊聲和服務器嗡鳴中流逝。我強撐著精神,盯著那些滾動的信息。

大部分內容與清潔工日志和“數據墳場”的信息相互印證,但更加細致。周正宏的實驗室確實在進行某種高風險的意識接口實驗,“蜂巢”是產物之一,被稱為“人性界面測試單元”。實驗記錄顯示后期數據極不穩定,多次出現“受試者意識污染”和“非授權信息回流”的警報。

關于“門”計劃,信息更少,只提及它是一個“跨維度穩定性探索項目”,能量需求巨大,由多個秘密賬戶共同資助,權限等級高得嚇人。

而那個纏繞蛇杖的美元符號標志,指向一個名為“星辰基金會”的離岸機構,注冊信息層層嵌套,真正的控制者隱匿在迷霧之后。

“會計”的照片和那個胸針標志也被“鼴鼠”從某個安保人員內部交流平臺的緩存碎片里挖了出來,匹配度極高。但關于她本人,除了一個“734”的編號和“臨時調用權限”外,一無所知,干凈得像一張白紙。

“就這些了,”‘鼴鼠’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喘著粗氣,“再深就真要觸發他們的逆追蹤了。這幫家伙的防御機制邪門的很,不像常規的路子。”

“足夠了?!蔽议]上眼,將新的信息碎片納入思考網絡。星辰基金會……更高的權限……“會計”的冰冷和高效……還有“蜂巢”最后那一下無差別的脈沖……

一個模糊的猜想逐漸浮現。

“蜂巢”或許并非單純的工具。它的“人性界面”測試……是否意味著它本身具有一定程度的、不可預測的“意識”或“傾向”?它攻擊無人機,不是救我,而是攻擊所有試圖控制它的東西?包括“會計”?

而“會計”和她背后的“星辰基金會”,與“園丁”和周正宏,似乎并非完全同一陣營?他們之間也存在權限競爭和信息壁壘?

這潭水,果然深不見底,而且渾濁不堪。

“你得走了,”‘鼴鼠’緊張地看著一個突然開始瘋狂閃爍的屏幕,“有東西摸過來了,速度很快!不是官面的路子,更臟!”

我猛地睜開眼。

幾乎同時——

咚!咚!咚!

上方井口的方向,傳來沉重的、試圖暴力破拆井蓋的聲音!

來的好快!

“操!”“鼴鼠”臉色慘白,手忙腳亂地開始物理斷網,砸硬盤。

我沒有慌。目光快速掃過這個擁擠的地下巢穴,落在角落里一個布滿灰塵的、似乎是老舊通風管道的出口格柵上。那是“鼴鼠”預留的另一個逃生口。

“從那邊走!”我指了一下,“出去后立刻混進早市人群,別再回來!”

“你呢?!”“鼴鼠”抱著一個裝滿硬盤的背包,驚慌地問。

“我另有安排?!蔽易叩侥桥_性能最強的終端前,快速插入一個空白移動硬盤,將“鼴鼠”剛剛獲取到的、關于星辰基金會和“會計”編號的那部分最關鍵數據,以及周正宏實驗室后期異常數據報告,單獨拷貝了一份。

然后,在“鼴鼠”驚愕的目光中,我拿起桌角一個他平時用來燒焊的小型噴槍,轉身走向電源總閘。

“你他媽要干嘛?!”“鼴鼠”尖叫。

“給你留點談判的籌碼?!蔽依淅涞?,猛地拉下總電閘!

整個巢穴瞬間陷入黑暗!只有上方破拆井蓋的聲音更加清晰刺耳!

在黑暗降臨的瞬間,我按下噴槍開關,熾白的火焰噴出,猛地燎過那臺主終端機箱和旁邊的幾臺服務器!

刺鼻的塑料燒焦味瞬間彌漫!噼啪作響的電火花短暫地照亮了空間!

“媽的!老子的家當!”“鼴鼠”心痛得大罵,卻不敢停留,摸索著沖向通風管道口。

我迅速將拷貝好的移動硬盤塞進口袋。火光和濃煙能暫時阻擋上面的家伙,也能掩蓋數據被拷貝的痕跡。留給“鼴鼠”一片狼藉和無關緊要的殘骸,或許能保他一命。

通風管道口傳來“鼴鼠”爬行的聲音。

上方的井蓋發出不堪重負的金屬扭曲聲,即將被破開!

不再猶豫,我轉身,踉蹌著沖向巢穴另一端——那里還有一個“鼴鼠”曾吹噓過的、通往更古老城市地下管網系統的、幾乎被遺忘的狹窄出口。

推開銹死的擋板,擠進更加黑暗、充滿污水泥垢的狹窄管道。

身后,傳來井蓋被徹底掀飛的巨響,以及有人跳落下來的腳步聲和怒吼。

還有一聲壓抑的、被電流處理過的命令:“搜索!清除所有活口!”

我頭也不回,在無盡的黑暗管道中,向著未知的深處爬去。

掌心緊握著那枚存有數據的硬盤。

現在,我也有了一點微不足道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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