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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火墻脫險,暫得喘息

腳步聲停在入口邊緣,皮靴碾著碎石,緩慢而穩定。我貼著石壁,左手摸到腰間那把只剩兩發子彈的手槍,指節收緊,卻沒抬手。開槍只會暴露位置,三人巡邏隊在外,我重傷在內,正面交火是死路。

眼角余光掃到角落——幾只木箱倒在地上,箱身腐朽,側面印著模糊的字跡:“煤油·易燃”。底下滲出黑油,在地面蜿蜒成細線,一直延伸到通道中央。我盯著那油跡,腦中快速思索對策。右肩的傷口在呼吸間似有無數螞蟻啃噬,鉆心的疼痛讓我的意識愈發清醒,可我知道不能被這傷痛絆住腳步。但我不能停。

我松開槍柄,改用左手拖動拐杖,一點一點往油桶方向挪。石佛殘影遮住我的動作,我貼地爬行,每挪一寸,肩頭就像被鈍刀鋸著。三只油桶傾倒著,我用拐杖頭輕輕撥動,將它們滾到通道中央,排列成一道屏障。再撕下軍裝內襯的布條,一頭塞進油桶裂縫,一頭順著油漬拖向臺階口。布條吸飽了油,沉甸甸地垂在地上。

我摸出火柴盒,是上一次突圍時藏在貼身內袋的,沒被炮火毀掉。手指發抖,劃了兩次才燃起火苗。我屏住呼吸,將火柴擲向布條。

火蛇瞬間竄起,沿著油線疾速爬行,轟地一聲點燃了通道里積存的瓦斯。烈焰沖天而起,濃煙翻滾,火墻在臺階口炸開,熱浪逼得外面的日軍猛地后退。我聽見日語吼叫,槍托砸地的聲音,但他們不敢沖進來。火勢蔓延極快,燒著了塌陷的梁木,整片入口被烈焰封鎖。

我撐起身體,靠拐杖鐵頭撐地,拖著殘腿往石室深處退。火光映在石壁上,晃動如鬼影。我不能等火熄,他們很快會繞后或投擲手雷。我必須走。

石室四壁封閉,只有來路。我用拐杖敲擊西側石壁,聽聲辨位。敲到佛龕基座后方時,回音發空。我咬緊牙關,拼盡全身力氣用拐杖去撬動那尊半塌的殘佛。沉重的石佛壓在基座一角,仿佛故意與我作對,我一次次嘗試,三次下來,肩部的舊傷不堪重負,瞬間崩裂,鮮血透過布條滲出,一滴一滴地落在石板上,似是我為命運抗爭留下的血色印記。第四次,隨著一陣轟鳴,石佛終于轟然倒下,露出后方一道窄門。

門軸銹死,縫隙里積滿塵土。我雙手緊握拐杖,將其緩緩插入那狹窄的門縫,以腳下的石板為支點,整個人如一座沉重的山峰般壓了上去。只聽骨頭在重壓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痛苦。就在這時,左腿突然不受控制地抽筋,一陣劇痛襲來,我整個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冷汗瞬間濕透了后背。但此時我已無退路,只能咬緊牙關,強忍著劇痛,再次發力一壓。終于,伴隨著一陣清脆的斷裂聲,門軸斷裂,門被撬開了半尺。我側身擠進去,拐杖卡在門縫,來不及拔,只能任它留在外面。

我毫不猶豫地滾了進去,身體如失控的皮球般順著陡峭的坡道瘋狂滑落。在下滑過程中,突然“砰”的一聲,我狠狠地撞上了一道尖銳的石棱,一股鉆心的鈍痛從肋骨處傳來,那種疼痛仿佛有一把無形的大手,緊緊揪住我的肋骨,痛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我暗自猜測,這肋骨可能是斷了。但求生的欲望讓我顧不上許多,我死死地咬住嘴唇,強忍著劇痛,繼續向下滑去,直到整個人“撲通”一聲跌入了一處低洼之地。

是菜窖。頂部覆著枯草,透進一點微光。我蜷在角落,喘著粗氣,意識開始模糊。外面的火墻還在燒,但撐不了太久。我必須留下標記,否則就算戰友路過,也不會知道我在這里。

我用拐杖在窖底劃出一個三角箭頭,是川軍三十八團的暗語符號,意思是“向我靠攏”。又撕下衣角,綁在枯草根部,做成微小標識。做完這些,力氣耗盡,我靠墻坐下,呼吸越來越淺。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傳來壓低的川音口令:“……三十八團,報數。”接著是孩童的抽泣聲,斷斷續續。我強撐起身,用拐杖敲擊窖壁三下——戰前約定的暗號,三短擊,代表“自己人”。

外面安靜了一瞬。接著,枯草被掀開,幾雙眼睛探進來。是李老幺,臉上帶血,手里攥著步槍。他看見我,瞳孔一縮,立刻跳下來,后面跟著兩個傷兵和幾個難民。

“隊長!”他聲音發顫,“你他媽還活著?”

我沒說話,只是靠在墻邊,手指微微抽動。他們七手忙腳地把我扶起來,有人撕開布條要查看傷口,我抬手攔住。現在不是處理傷勢的時候。

就在這時,眼前一閃。

戰地筆記回來了。

它沒有解釋,沒有提示,只是靜靜浮現一行字:

“前方1.3公里,廢棄面粉廠,可作臨時據點。預計6小時內無敵情。”

我閉上眼,靠在墻邊,拳頭終于松開。

李老幺蹲下身,撕開自己的衣襟給我包扎左臂。他一邊綁一邊說:“我們被炮火沖散后,一路往南摸,聽見這邊有爆炸,才趕過來。老周……老周沒找到,但有個傷兵說看見他往東邊拖著木腿爬。”

我沒應聲。老周的名字還在煙盒里,沒被刻上。他還活著,或者至少還沒被確認犧牲。

“你怎么躲進這里的?”李老幺問。

“地宮。”我嗓音沙啞,“下面有偽軍繪制的城防圖,標注了所有高炮陣地。”

他手一抖,布條差點滑脫:“你是說……我們被打成這樣,是因為有人早就把地圖給了鬼子?”

我點頭。

他沉默了幾秒,猛地一拳砸在墻上:“難怪雨花臺守不住!難怪紫金山的炮位剛架就被炸!原來我們一直在別人的棋盤上走!”

我睜開眼,看著他:“現在不是罵的時候。我們得動起來。面粉廠在北邊,要趕在天黑前到。”

“你這樣能走?”

“能。”

我撐著他的肩膀站起來,左腿發軟,但還能撐住。李老幺扶著我,其他人掩護難民,我們一個接一個爬出菜窖。

天色灰黃,風卷著灰土。我回頭看了一眼佛塔遺址,火墻已經熄了,只剩焦黑的斷墻和燒塌的梁木。日軍巡邏隊應該已經撤走,或者轉向其他區域搜索。

我們沿著溝壑北行,避開大路。每走一步,右肩的彈片都像在體內轉動。我靠記憶辨認方向,戰地筆記沒有再更新,但它給的坐標足夠明確。

一公里后,前方出現一片低矮建筑群,圍墻倒塌,鐵門歪斜。門柱上依稀可見“金陵面粉廠”字樣。

李老幺低聲說:“就是這兒?”

我點頭。

他讓兩個傷兵在后方警戒,自己帶人上前探路。我靠在斷墻邊等待,呼吸沉重。戰地筆記依舊安靜,但我知道它在運行。它不會告訴我未來,只會記錄死亡。只要我還醒著,它就還在。

李老幺回來時臉色變了:“里面有東西。”

“什么?”

“尸體。穿軍裝的,但不是我們的人。脖子上有刀傷,是被割喉的。看樣子死了不超過兩小時。”

我閉了閉眼。

有人比我們先到。

而且殺人后離開了。

李老幺壓低聲音:“要不要進去?”

我扶著墻,慢慢站直。

“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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