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古戰場遺跡,南下不過數日,周遭的景致便以驚人的速度褪去了綠意。腳下的土地由濕潤變得干硬,再變成滾燙的沙礫。空氣灼熱扭曲,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火燎般的刺痛。目之所及,是望不到邊際的、起伏連綿的赤黃色沙丘,在毒辣的烈日下蒸騰著滾滾熱浪,如同巨大的熔爐。
“熾焰荒漠……”陸星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聲音嘶啞,汗水剛滲出皮膚就被蒸發,留下一層薄薄的白鹽。“朱雀屬火,主炎上,這鬼地方,倒是‘名副其實’得讓人想罵娘。”他看了看花照雪剛分發的、散發著清涼薄荷氣息的“冰魄丹”,毫不猶豫地塞進嘴里一顆。
花照雪同樣熱得小臉通紅,寬大的衣袖卷到手肘,露出白皙的小臂,此刻也蒙上了一層薄汗。她沒好氣地瞪了陸星辭一眼:“省著點吃!這‘冰魄丹’主料是極北冰川深處的寒晶,用一顆少一顆!朱雀臺還在荒漠深處,這點存貨還不知道夠不夠撐到!”話雖如此,她還是仔細檢查著蘇挽的狀態,遞過去一顆品相最好的丹藥,“蘇姐姐,你體內水木靈力最盛,在此地消耗最大,感覺如何?”
蘇挽接過丹藥服下,一股清涼之意瞬間從喉間擴散,稍微緩解了五臟六腑的灼燒感。她微微喘息,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依舊清澈堅韌:“多謝花姑娘,還能支撐。只是這天地間的火靈氣……過于狂暴了?!彼聪虬仔?,他依舊走在最前,周身散發著淡淡的寒氣,將撲面而來的熱浪隔絕開一小片區域。但他緊抿的唇線,和眉宇間那絲難以察覺的凝重,顯示出他同樣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此地至陽至烈的火靈氣,與他體內被寒玉髓和青龍生氣壓制的魔氣,形成了極其危險的拉鋸,如同在冰層下涌動的熔巖。
“白虎澗的煞氣引動殺心,此地炎氣則焚心灼神?!卑仔穆曇舻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挽挽,清心法訣不可松懈。”
花照雪神色一凜,立刻從錦囊深處取出一個墨玉小瓶,倒出幾粒散發著奇異冷香的赤紅色丹藥:“‘赤血凝霜丹’,以火克火,借此地炎力反制魔氣躁動。藥性猛烈,你……”她有些擔憂地看著白玄。
“無妨?!卑仔舆^丹藥,毫不猶豫地服下。丹藥入腹,一股冰寒與灼熱交織的奇異力量瞬間爆發,他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異常紅白交替,但周身躁動不安的氣息卻明顯平復了許多。
荒漠的行走,本身就是一場酷刑。滾燙的沙粒灼燒著鞋底,流沙陷阱無處不在。更可怕的是那些隱匿在沙丘陰影下、以火靈氣為食的異獸。渾身覆蓋著赤紅鱗甲、口噴硫磺毒焰的沙蜥;成群結隊、形如火蟻卻大如拳頭、能瞬間將獵物啃噬成白骨的“焚沙蟻”;甚至還有能融入沙丘、噴吐致命熱浪的沙蟲!
陸星辭的機關弩再次大放異彩。他新換上的水屬性核心部件,在“凝冰化焰”的基礎上,結合花照雪提供的幾種耐高溫、抗腐蝕的毒液,開發出了“蝕火寒流”。一道道混合著冰晶、寒毒與粘稠藥液的藍紫色光束射出,能有效凍結、腐蝕那些火系異獸的鱗甲和甲殼。
白玄極少出手,他需要保存力量對抗魔氣,同時警惕著荒漠深處那越來越清晰的、如同心臟搏動般灼熱的靈壓——朱雀靈石的波動。只有在遭遇如小山般巨大、披著熔巖甲殼的“地火巨蝎”時,他才并指如劍,一道凝練到極致的寒冰劍氣瞬息洞穿其核心,將其化為一座巨大的冰雕,隨即在高溫下轟然碎裂蒸發。
越靠近荒漠中心,環境越發惡劣。天空不再是湛藍,而是被濃厚的、翻滾著暗紅色火云的煙塵遮蔽,仿佛隨時會滴下熔巖。地面開始出現龜裂的縫隙,從中噴涌出灼熱的氣流和刺鼻的硫磺味??諝鉄岬媚軐⑷丝臼?,視線嚴重扭曲。
“前面……就是朱雀臺?”陸星辭指著遠處地平線上,一座突兀矗立的、如同巨大烽燧般的暗紅色巖石山丘。山丘頂部,隱約可見人工雕琢的痕跡,散發出令人心悸的灼熱靈壓。
然而,通往那座山丘的最后一段路,卻是一片令人絕望的景象——流金火海!
那并非真正的巖漿,而是由極度精純、近乎液態的火靈氣匯聚而成的赤金色“火河”!河流蜿蜒流淌,散發出焚盡萬物的恐怖高溫,河面上方,空氣扭曲得如同破碎的鏡子!無數赤金色的火靈如同螢火蟲般在火河上空飛舞,發出尖銳的嗡鳴,它們沒有實體,卻是由最純粹的火毒凝聚而成,一旦靠近,便會瘋狂鉆入生靈體內,焚燒血肉經脈!
“火毒靈河……”花照雪臉色煞白,連她這個玩毒的行家,面對這種天地生成的、純粹到極致的火毒,也感到了深深的無力。“尋常避火丹根本沒用!這火毒能直接灼燒神魂!我的藥……只能暫時壓制,無法完全隔絕!”
白玄停下腳步,凝視著那片流金火海。他體內的“赤血凝霜丹”藥力在如此恐怖的火毒環境刺激下,正飛速消耗。寒玉髓的冰涼感被壓制到了極限,魔氣在丹田深處不安地躁動。他低頭看向蘇挽,她額角布滿細密的汗珠,呼吸急促,顯然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白玄,”蘇挽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頭,努力扯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我沒事。青龍靈石的力量,還能護住心脈?!彼箝g的青玉鐲,此刻正散發出溫潤的碧綠光芒,竭力抵抗著無孔不入的火毒侵蝕。
“有路?!卑仔鋈婚_口,銳利的目光穿透扭曲的空氣,鎖定在火河之上。只見在翻滾的赤金色火浪之間,零星分布著一些大小不一、顏色稍暗、呈現出黑曜石般光澤的“礁石”!這些礁石似乎是某種能抵抗火毒的特殊礦物,在狂暴的火河中形成了一條斷斷續續、極其危險的“路”!
“踩著那些黑石過去!但火靈和火浪隨時可能將人卷走!”花照雪迅速判斷。
“陸星辭,機關翼?!卑仔谅暤馈?
“明白!”陸星辭立刻從背后解下一個折疊的金屬背囊,雙手飛速操作,伴隨著一陣密集的機括聲響,一對閃爍著淡藍色符文、由輕薄堅韌合金與某種奇異獸皮構成的機關翼瞬間展開!“‘掠風翼’!一次最多帶兩人短途滑翔!但此地熱氣流紊亂,火毒侵蝕金屬,堅持不了多久!”
“我帶挽挽?!卑仔敛华q豫。
“我和毒丫頭一組!”陸星辭看向花照雪。
花照雪咬了咬牙:“行!把‘凝神香’點上!盡量驅散靠近的火靈!”她迅速點燃一根細長的、散發著奇異冷香的線香,插在陸星辭的機關翼核心附近。
沒有時間猶豫!四人分成兩組,白玄攬住蘇挽的腰,陸星辭則略顯笨拙地背起花照雪(引來后者一聲不滿的驚呼)。機關翼符文亮起,在紊亂灼熱的氣流中劇烈震顫著騰空!
嗖!嗖!
兩道身影如同離弦之箭,沖向狂暴的火河!
“左邊!黑石!”花照雪在他耳邊急喊。
陸星辭咬緊牙關,汗水瞬間被蒸干,他眼中只剩下前方一塊越來越近的黑曜石礁石!機關翼冒著青煙,符文明滅不定,他拼盡全力,壓榨著最后一絲靈力,操控著沉重的翼身,朝著那唯一的落腳點俯沖而下!
砰!砰!
兩聲悶響幾乎同時響起。白玄帶著蘇挽穩穩落在一塊較大的黑石上。陸星辭則帶著花照雪,以一個狼狽的翻滾姿勢,重重砸在另一塊較小的礁石邊緣,差點掉進火河里!花照雪眼疾手快地甩出勾索,纏住礁石,才沒讓兩人一起滾下去。
終于,在經歷了九死一生的跳躍后,四人狼狽不堪地踏上了那座暗紅色山丘的基座。
山丘通體由一種溫熱的暗紅巖石構成,散發著恒定的熱量。一條陡峭的石階蜿蜒向上,通向山頂的朱雀臺。越往上,溫度反而不再升高,但空氣中彌漫的火靈氣卻更加精純、更加……暴戾!仿佛帶著焚盡一切的憤怒。
踏上最后一級石階,眼前豁然開朗。
山頂被削平,形成一個巨大的圓形平臺——朱雀臺。平臺中心,并非想象中的祭壇或石柱,而是一個深不見底、直徑數十丈的恐怖天坑!天坑邊緣光滑如鏡,仿佛被利刃切割??觾炔⒎呛诎?,而是翻騰著粘稠的、如同液態火焰般的赤金色巖漿!恐怖的高溫將空氣都燒得噼啪作響,視線劇烈扭曲!
“火毒侵染本源!”花照雪失聲驚呼,指著靈石上那些黑色紋路,“是至穢的‘地肺毒火’!它污染了朱雀靈石的靈性,將其狂暴的炎力徹底扭曲成了毀滅之火!這些火靈,都是被污染力量催生出的怪物!”
話音剛落,巖漿池中猛地炸開!一頭完全由粘稠熔巖構成、背生火焰雙翼、形態猙獰的巨鳥從池中沖天而起!它雙翼展開遮天蔽日,熔巖構成的眼窩中燃燒著兩團純粹的、充滿毀滅欲望的黑色火焰!它仰天發出一聲撕裂靈魂的尖嘯,滾滾音波帶著焚心之火,瞬間席卷整個平臺!
無數形態各異的狂暴火靈,如同得到了號令,鋪天蓋地地朝著剛剛踏上平臺的四人猛撲而來!那頭熔巖巨鳥,更是帶著焚盡八荒的恐怖威勢,俯沖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