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絕頂星語
- 青玉謁
- 梨容清淺
- 2881字
- 2025-08-19 17:48:00
赤魘沙海的灼熱與死寂,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靈魂深處。那焚盡萬物的赤金流火,那扭曲暴戾的朱雀殘影,那幾乎將他們徹底吞噬的毀滅炎潮……最終,在白玄強行引動玄武歸藏之力壓制火海、蘇挽以青龍生氣撫平躁動、陸星志和花照雪舍命創造機會的配合下,那塊被地肺毒火深度污染、幾乎化為毀滅源頭的朱雀靈石,終于被白玄以融合四象之力的暗金巨掌,硬生生從沸騰的巖漿核心剝離、鎮壓、凈化!
當那枚通體赤紅、內部神鳥虛影重新變得靈動而威嚴的晶石,帶著溫順下來的磅礴炎力落入白玄掌心時,四人幾乎都已力竭。陸星志的“沙行履”徹底報廢,褲腿焦黑卷曲。花照雪臉色蒼白,頭發被燎焦了一縷,為了中和那恐怖的火毒,她幾乎耗盡了所有珍貴的寒性藥材。蘇挽清心靈力透支,依靠著白玄才勉強站立。白玄更是承受了凈化污染的核心壓力,暗金色的力量都顯得有些黯淡,手掌上殘留著被朱雀炎力灼燒的焦痕。
帶著一身疲憊與灼傷的狼狽,他們幾乎是爬著離開了那片死亡沙海。玄鳥號在荒漠邊緣搖搖欲墜地接應了他們,引擎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拖著滾滾黑煙,艱難地飛離了這片被詛咒的土地。
沒有明確的目的地,只想找一個遠離喧囂與危險的地方,喘一口氣。玄鳥號漫無目的地飛行,最終在暮色四合時,闖入了一片巍峨連綿、直插云霄的雪山群峰。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峰,峰頂平坦如削,覆蓋著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在夕陽余暉下,反射著瑰麗的金紅色光芒,如同神話中的瓊樓玉宇。
“就在那里吧。”白玄指著那處絕頂,聲音帶著濃濃的疲憊。
玄鳥號在峰頂邊緣艱難降落。艙門打開,凜冽純凈、帶著冰雪氣息的寒風瞬間涌入,驅散了艙內殘留的燥熱與硫磺味。四人踏上這萬仞絕頂,腳下是厚實松軟的積雪,眼前是蒼茫云海翻涌,遠處連綿的雪峰在夕陽下如同燃燒的巨燭。天空澄澈得如同水洗過的藍寶石,幾顆早出的星辰已悄然點綴其上。
“呼——!”陸星辭深深吸了一口冰冷徹骨的空氣,仿佛要將肺里的灼熱全部換掉,隨即毫無形象地癱倒在雪地上,發出劫后余生的呻吟,“我的娘誒……總算……活下來了……”
花照雪也顧不上儀態,靠著玄鳥號冰冷的艙壁坐下,小心地處理著自己被燎傷的皮膚,看著遠處壯麗的云海夕照,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長長舒了一口氣:“這鬼地方……總算還有點人樣。”
白玄小心翼翼地將依舊有些虛弱的蘇挽扶到一塊背風、相對平坦的巖石旁坐下,解下自己的斗篷裹在她身上。蘇挽靠著他,感受著雪峰的清冷與身邊人傳來的、令人安心的體溫,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卻放松的笑意。
四人默默休整。陸星辭強撐著架起一個小型陣盤,生成一個隔絕寒風、保持溫度的無形力場。花照雪取出儲備的干糧和清水,分給大家。食物很簡陋,但在這絕頂之上,寒風之中,卻顯得格外珍貴。
夜幕徹底降臨。云海沉入黑暗,化作一片墨色的汪洋。而頭頂的星空,卻如同被無限放大、擦亮,璀璨得令人窒息!億萬顆星辰如同碎鉆般灑滿天幕,匯聚成浩瀚的銀河,清晰得仿佛觸手可及。冰冷的星光灑在潔白的雪地上,反射出夢幻般的銀輝。
陸星辭和花照雪早已在力場內裹著毯子沉沉睡去,發出均勻的呼吸聲。連日的生死搏殺和巨大的消耗,讓他們疲憊到了極點。
篝火在避風處靜靜燃燒著,發出噼啪的輕響,驅散著絕頂的寒意。火光跳躍,映照著依偎在一起的兩人。
白玄將蘇挽更緊地擁在懷中,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她。他低頭,看著懷中人安靜的睡顏。長長的睫毛在火光下投下淡淡的陰影,臉色在星輝映照下恢復了往日的瑩白,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脆弱與寧靜。他伸出手,極其輕柔地拂開她額前被風吹亂的一縷發絲,指尖流連在那溫潤的肌膚上,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珍視。
蘇挽并未睡沉,在他指尖觸碰的瞬間,便緩緩睜開了眼睛。清澈的眸子映著跳躍的篝火,也映著他深邃的輪廓。
“吵醒你了?”白玄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在寂靜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蘇挽微微搖頭,往他懷里縮了縮,找到一個更舒服的姿勢,仰望著頭頂那片觸手可及的璀璨星河,輕聲道:“這里的星星……真亮啊。”
白玄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那亙古的星辰如同冰冷的眼睛,俯瞰著塵世的渺小。曾幾何時,他高踞九天,視這星河如掌中玩物,心中唯有神律與責任,冰冷而孤寂。
“不及你眼中之萬一。”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直白而熾熱的情愫。
蘇挽微微一怔,隨即臉上飛起兩朵紅霞,在火光和星輝下更添嬌艷。她側過頭,對上他那雙在黑暗中依舊亮得驚人的眼眸。那里面不再是九天之上的漠然,不再是魔氣翻涌時的暴戾,只有一片深沉如海、卻清晰倒映著她的溫柔。
“白玄……”她輕聲喚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知道嗎?在歸墟之眼,你被魔氣吞噬的時候;在白虎澗,煞氣箭矢射向我的時候;在赤魘沙海,那流火要將你吞沒的時候……每一次,我都以為……要永遠失去你了。”
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敲在白玄的心上。他擁著她的手臂猛地收緊,眼中翻涌起濃烈的痛楚與后怕。
“每一次,都是你把我拉回來。”蘇挽伸出手,冰涼的手指輕輕撫上他臉頰上那道被朱雀炎力灼傷的焦痕,眼中充滿了心疼,“這次,換我……差點失去你。那種感覺……比死還難受。”
白玄握住她微涼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印下一個滾燙的吻。他的聲音沙啞而沉重:“我知道……在桃花谷,看著你在我懷中氣息微弱的樣子……那是我經歷過……最深的恐懼。”
他頓了頓,深邃的目光凝視著她,仿佛要將她的身影鐫刻進靈魂深處:“挽挽,我曾以為神尊之位便是永恒,俯瞰眾生便是大道。九天孤寂,萬載光陰,不過彈指。直到遇見你。”
“是你讓我知道,什么是痛,什么是怕,什么是牽掛……什么是……”他喉頭滾動了一下,仿佛要吐出那個重逾千鈞的字眼,最終化作更加深沉的低語,“……什么是比神位、比永恒、比這天地萬物……都更重要的存在。”
“這雙手,”他抬起自己那雙曾執掌神罰、沾染過神魔之血、此刻卻緊緊擁著她的手掌,“沾染過太多的冰冷與殺戮。唯有擁著你的時候,才能感覺到……活著,是溫暖的。”
蘇挽的淚水無聲地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滾燙。她反手緊緊握住他的手,清澈的眼眸中盛滿了星光,也盛滿了毫無保留的愛戀與堅定。
“白玄,”她抬起頭,迎著他深邃的目光,聲音輕柔卻帶著磐石般的力度,“無論你是九天之上的神尊,還是背負魔劫的凡人,亦或是此刻擁有混沌之力的存在……在我蘇挽心中,你只是你。是那個在棲云居小院,笨拙地勾勒著南方木屋、藥圃、竹籬的白玄;是那個在冰川、在迷霧澤、在歸墟、在白虎澗、在赤魘沙海……一次次擋在我身前,一次次將我拉出深淵的白玄。”
“神域冰冷,我便陪你踏碎凌霄;魔焰滔天,我便陪你焚盡地獄;混沌無路,我便陪你劈開鴻蒙!你在何處,何處便是我的歸途。你為何而戰,我便為何執燈。”
這并非纏綿悱惻的情話,而是歷經生死、看透滄桑后最樸素也最堅定的承諾。如同這絕頂之上的寒冰,純凈而堅韌。
白玄的心被巨大的暖流和酸澀填滿,幾乎要溢出來。他不再言語,只是低下頭,用一個熾熱而綿長的吻,封緘了她所有的誓言。這個吻,不再是劫后余生的后怕宣泄,而是帶著無盡的珍視、承諾與歸屬。他的氣息籠罩著她,冰冷與灼熱交織,帶著雪峰的清冽與篝火的溫暖,將她徹底淹沒。
篝火噼啪,星光如瀑。
遠處,沉睡的陸星辭在夢中砸吧了一下嘴,翻了個身。花照雪裹緊了毯子,嘴角無意識地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