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那天,小滿走出考場,第一件事就是問父母:“阿柚有寫信來嗎?”
林母遞給她一封信,這是他們早就準備好的。信里,阿柚說要去接她,問她喜歡什么花,要捧一束最大的花束來。
小滿抱著信,笑得像個孩子。她開始瘋狂地查長陽的大學,查橘子洲頭的橘子花什么時候開,查從家到長陽的火車要坐幾個小時。她甚至開始收拾行李,把自己和阿柚一起撿的鵝卵石、一起畫的畫、一起折的紙船都裝進行李箱。
“等錄取通知書一到,我們就去長陽!”她興奮地對父母說。
林父林母的心越來越沉。他們知道,這個謊言再也瞞不下去了。錄取通知書會寄來,長陽的大學里不會有阿柚,橘子洲頭也不會有等著她的女孩。
填報志愿時,小滿毫不猶豫地填了長陽的一所重點大學。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她把通知書緊緊抱在懷里,對父母說:“我要去找阿柚,你們能告訴我她在長陽的地址嗎?我想先寫信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林父林母支支吾吾,說阿柚家最近在搬家,地址還沒定下來。
“那她的電話呢?”小滿追問。
“她……她手機壞了,”林母急中生智,“等她買了新手機,就會打給你。”
小滿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相信了。直到八月中旬,她在整理房間時,無意間碰掉了書架最頂層的一個舊盒子。盒子摔在地上,里面的東西散落出來——幾本舊相冊,一個缺了角的儲蓄罐,還有一沓沒封口的信封。
信封上的字跡,她再熟悉不過了。是阿柚的字。
她拿起一個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紙。上面寫著:“小滿,今天我看到一只很像你的小貓,白色的,怯生生的……”字跡和她收到的每一封信都一模一樣,但落款處,卻沒有“阿柚”兩個字,而是用鉛筆輕輕寫了一個“媽”。
她的手開始發抖,又拿起一個信封,里面的信紙是空白的,但信封上同樣有母親的字跡。她像瘋了一樣把所有信封都倒出來,有的寫了一半,有的只是畫了個開頭的“小”字,有的上面有淚痕暈開的墨跡。
原來那些信……
原來阿柚去長陽……
原來所有的一切……
林母走進房間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小滿跪在地上,周圍散落著信封和信紙,她的臉蒼白得像紙,眼睛里的光一點點熄滅,像被風吹滅的燭火。
“媽……”她抬起頭,聲音嘶啞得不像她自己,“阿柚……到底在哪里?”
謊言被戳穿的那一刻,林父林母再也撐不住了。林母抱著小滿,失聲痛哭:“對不起,小滿,對不起……阿柚她……她不是去了長陽……”
“她到底在哪里?!”小滿抓住母親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
“阿柚她……”林父艱難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像從喉嚨里擠出來的,“她是你想象出來的,小滿。從一開始,就沒有這個人。”
小滿愣住了,仿佛沒聽懂。她看著父母,眼神空洞:“你們說什么?不可能……阿柚是真的,她陪了我十幾年,她怎么可能是假的……”
“是爸媽不好,爸媽不該瞞著你,”林母哭著說,“我們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我們去看醫生,一定會好起來的。”
小滿沒有反抗,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父母帶到了心理診所。診室很安靜,墻上掛著幾幅抽象畫。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很溫和,問了她很多問題,關于阿柚,關于她的童年,關于她的情緒。
最后,醫生開了一瓶藥,遞給林父:“按時吃,會有效果的。但你們也要多陪陪她,多和她溝通,讓她慢慢接受現實。”
回到家,小滿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天黑的時候,她拿出那瓶藥,看著上面的說明。醫生說,吃了藥,她會好起來的。好起來……是不是就意味著,再也不會想起阿柚了?
她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倒出一片藥片,就著溫水咽了下去。藥片很苦,苦得她皺起了眉。
沒過多久,睡意就像潮水一樣涌來。她躺在床上,意識漸漸模糊。
再次睜開眼時,世界像被重新調焦的相機,一下子清晰得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