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暗室疑云 枯井藏兇
- 長安凡人錄
- 何處不是你
- 2157字
- 2025-08-19 20:46:46
回到逼仄的書肆,陳默反手栓緊門閂,背靠著門板劇烈喘息。茶樓窗口那晃動的竹簾,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他剛剛因發現線索而升起的些許勇氣。
窺視者不止一個。或者說,他自以為隱秘的追蹤,早已落在另一雙,甚至好幾雙眼睛里。
順風貨棧,幽梟軟絨,軍中靴痕,詭異葉片,還有那深不可測、疑似軍方背景的勢力……線索如同亂麻,纏繞成一個令人窒息的線團,而每一條線頭,都通向更深沉的黑暗。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恐懼無用,必須理清頭緒。那個灰衣人,或者說偽裝成樵夫的人,進入順風貨棧前,先去了一趟那個破敗小道觀。道觀是關鍵的中轉點還是聯絡站?那里或許有更直接的線索。
夜色,再次成為最好的掩護。
這一次,陳默做了更充分的準備。他換上一身深灰色的舊衣,用鍋底灰略微涂抹了臉頸和手背,懷里除了那柄裁紙刀,還多了一小包用油紙裹緊的辛辣藥粉和一小截堅韌的細繩。他仔細回憶了小道觀周邊的地形,規劃了好幾條進退路線。
子時過后,萬籟俱寂。連巡夜金吾衛的腳步聲都變得稀疏遙遠。
陳默如同壁虎,悄無聲息地溜出后巷,融入濃重的夜色里。他避開大道,專挑屋檐下的陰影和坊墻的死角移動,每一步都輕巧而謹慎。
那座破敗的小道觀孤零零地立在昏暗的月光下,朱漆剝落,門庭冷清。四周寂靜得可怕,連蟲鳴都消失了。
他沒有走正門,而是繞到道觀側后方一處低矮的、塌了半截的院墻處,如同貍貓般翻了進去。院內荒草萋萋,彌漫著一股陳腐的香火和淡淡的霉味。
主殿黑漆漆的,神像蒙塵,供桌傾倒。側面有一間小小的廂房,窗紙破爛,里面沒有絲毫光亮和聲息。
陳默屏息凝神,貼近廂房窗戶,仔細傾聽。
死寂。
他猶豫了一下,用指尖蘸濕口水,輕輕捅破窗紙上一個不起眼的破洞,湊近窺視。
借著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廂房內極其簡陋:一床,一桌,一凳。床上被褥凌亂,卻空無一人。桌上放著一個冷硬的饃饃和半碗清水。
那個耳背的老道士不在?
他心中一凜,一種不祥的預感升起。小心翼翼推開并未栓死的房門,閃身而入。
屋內空氣渾濁,帶著老人特有的體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陳默的心臟猛地收縮!他迅速掃視房間,目光最終落在床榻之下——一小片深褐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污漬,正慢慢滲入磚縫!
老道士恐怕兇多吉少!
他強壓住心悸,開始快速而仔細地搜索。被子下,枕頭里,桌子的抽屜……一無所獲。對方清理得很干凈。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時,腳尖無意間踢到了床腿一塊松動的磚石。他蹲下身,用力撬開那塊磚,里面赫然是一個小小的暗格!
暗格里沒有金銀,只有幾件東西:一枚觸手冰涼、刻著奇異猲狙圖案的黑色鐵牌;一小捆用絲線扎緊的、與貨棧騾車車轍上發現的相同的深綠色鋸齒葉片;還有一張揉得發皺的粗紙,上面用潦草的筆墨畫著一幅簡易地圖,標注著幾個點,其中一個,正是安善坊那口被封鎖的廢井!地圖旁邊還有幾個古怪的符號,像是某種縮略標記。
陳默將鐵牌和葉片迅速揣入懷中,仔細記憶下地圖和符號,正準備將紙張放回原處——
“嗒。”
一聲極其輕微的、幾乎與夜風融為一體的落地聲,從院中傳來!
有人來了!
陳默渾身汗毛倒豎,瞬間吹熄了桌上那盞本就昏暗的油燈,猛地縮身鉆入床底,緊緊貼靠在最陰暗的墻角,連呼吸都徹底屏住。
幾乎在他藏好的下一秒,廂房的門被無聲無息地推開了。
一道模糊的黑影出現在門口,身形與昨夜那個極為相似,但似乎更精悍一些。他沒有立刻進來,而是站在門口,如同毒蛇般靜靜感知著屋內的氣息。
陳默的心跳聲在死寂中放大如擂鼓,他死死咬住嘴唇,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那黑影在門口停留了足足十息,才緩緩邁步進來。他的腳步輕得如同鬼魅,徑直走向床鋪。
陳默在床下,能看到一雙穿著同樣軟底快靴的腳在自己面前停下。對方似乎在檢查床鋪,然后,蹲了下來——正對著那個被撬開的暗格!
完了!被發現了!
陳默幾乎能想象到對方下一刻暴起殺人的畫面,握緊了懷中的裁紙刀,準備拼死一搏。
然而,那黑影只是發出了一聲極輕的、仿佛帶著嘲弄的嗤笑。他并沒有伸手去查看暗格,而是從懷中取出了一件東西,輕輕放在了暗格旁邊地面上。
那似乎是一個小小的、用黑色稻草扎成的人偶,上面沾著暗紅色的污漬。
放下草偶后,黑影不再停留,起身,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廂房,消失在夜色里。
陳默在床底又憋了許久,直到確認外面再無任何動靜,才如同虛脫般爬了出來,渾身已被冷汗濕透。
他看向地面,那個小小的黑色草偶在月光下散發著不祥的氣息。這是警告?還是某種邪術的引子?
他不敢觸碰,目光轉向那個被發現的暗格。對方明明發現了,為何不動?是故意留給他?還是一個陷阱?
顧不得多想,他必須立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他將暗格恢復原狀,仔細抹去自己來過的痕跡,如同驚弓之鳥般逃離了道觀。
回到書肆,驚魂未定,但他腦中卻不斷浮現出那張地圖和安善坊的廢井。
貨棧的騾車,道觀的葉片,地圖的標注……所有線索都指向那里!
那口井里,到底藏著什么秘密?值得如此大動干戈?
天色微明時,陳默下定了決心。他必須去一趟安善坊,親眼看看那口井。風險極大,但那可能是揭開這一切迷霧、甚至找到自保之路的關鍵。
他再次準備好簡單的工具,換上一身更不起眼的粗布衣服,將面容藏在斗笠下,如同一個最尋常的趕早市的百姓,混入了漸漸蘇醒的人流,向著安善坊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后不久,書肆對面屋頂的陰影里,一個身影緩緩浮現,冷漠的目光注視著他離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魚餌已撒下,魚兒,正游向早已布好的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