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閑的睫毛在月光下顫動了兩下，最終還是合上了眼睛。

可這一次，黑暗中不再是熟悉的混沌，系統那變調的話像根細刺，扎在他后頸最敏感的位置。

“必須我活？”他對著發霉的天花板喃喃自語，喉嚨里溢出自嘲的笑聲。

窗外突然傳來變異犬的嚎叫，伴著風穿過殘墻，就像有人用生銹的鋸子來回鋸他的太陽穴。

他把毯子往頭上又拉了拉，卻聽見布料的摩擦聲在空蕩蕩的超市里格外清晰，“煩死了……”

“環境噪音超標，建議啟用靜音力場（每小時耗能5%）。”系統的提示音比平時更尖銳，就像舊電視跑臺時的電流聲。

林閑翻了個身，背對著聲源：“你不是總說能量要省著用嗎？我可不想你哪天突然死機，我正躺得舒服呢。”

犬嚎聲越來越密集，還夾雜著遠處喪尸撞碎金屬垃圾桶的哐當聲。

林閑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后槽牙咬得生疼。

他突然掀開毯子坐起來，月光在他眼下投下青黑色的陰影：“系統，開啟靜音力場，一小時。”

數據流在他視網膜上炸開刺眼的藍光。

“警告！當前能量儲備11.8%，開啟將加速衰竭！”系統的電子音都在顫抖，“宿主您昨天剛用靜音力場驅散過保安喪尸群，現在……”

“關掉護盾、停止微調。”林閑扯了扯破洞的袖口，聲音平靜得就像在說今天的天氣，“省下來的能量讓我睡覺。要是我死了，你連宿主都沒了，還談什么績效指標？”

視網膜上的藍光凝滯了三秒，突然彈出淡紫色的協商模式彈窗。

林閑瞇著眼湊近，系統居然用了手寫體：【協議達成：啟用靜音力場（1小時），宿主承諾期間不主動尋死。】

“我尋死還得跟你預約？”林閑嗤笑一聲，重新躺平，“行，不尋，反正你也會攔著。”

力場展開的瞬間，世界就像被按下了消音鍵。

變異犬的嚎叫、喪尸的嘶吼，甚至雨絲打在殘墻上的噼啪聲，都被揉成一團塞進了棉花里。

林閑盯著天花板裂縫里漏下的月光，突然覺得眼皮重得像壓了塊海綿。

他最后的念頭是：這破系統，倒真會挑時候……

清晨的陽光透過裂縫斜斜地射進來時，林閑是被鼻尖的酸氣熏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摸了把臉，指尖碰到一片刺癢的紅，昨夜酸雨從頭頂漏下來，在他臉上濺了片硬幣大小的紅斑。

可他連皺眉都懶得，只是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毯子里。

“檢測到宿主睡眠質量提升37%。”系統的聲音弱得像蚊子哼哼，“判定：‘安靜’為當前最高優先級需求。”

林閑沒搭話。

他聽見遠處傳來腳步聲，很輕，還帶著刻意壓低的呼吸聲。

在末世里敢這么走路的，要么是獵人，要么是獵物。

他閉著眼，用腳趾頭都能猜到，肯定是哪個不長眼的幸存者，來超市里找物資了。

“老K你看！”一個女聲突然提高了音量，帶著點興奮的尖銳，“這人躺得跟具尸體似的，可周圍連尸臭都沒有！”

“邪門！”另一個男聲帶著濃重的顫音，“喪尸都繞著這片走，我昨天親眼看見的！這肯定是災神附身，得燒了……”

林閑在毯子里翻了個白眼。

災神？

他倒是想當災神，至少不用每天被系統催著“活著”。

他動了動手指，系統立刻在視網膜上彈出警告：【檢測到外部生物接近，距離3米。

是否啟動防護？

當前能量剩余6.2%……】

“閉嘴。”林閑無聲地動了動嘴唇。

他倒要看看，這兩個不長眼的能折騰出什么花樣。

“你瞧他頭頂那片漏雨的地方。”女聲突然放輕了聲音，“酸水都濺到臉上了，眼皮都不抬一下……可偏偏活得好好的。”

林閑感覺有陰影籠罩下來。

有人伸手拽他的衣領，動作很輕，卻帶著股不容置疑的力道。

他剛要皺眉，系統的警報聲突然在腦子里炸響：【外部接觸！

啟動微重力調整！】

下一秒，世界突然變慢了。

那只手像陷進了蜂蜜里，慢悠悠地往他衣領處挪。

拽衣服的動作變成了慢鏡頭，連空氣里的灰塵都在慢悠悠地打轉。

林閑偏過頭，看見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姑娘，她的臉因為用力憋得通紅，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信號槍！”姑娘突然扭頭，口型清晰得像在演啞劇，“用信號槍！”

“砰——”

沒有聲音。

橘紅色的火光在半空綻開，像一朵沉默的煙花。

姑娘又試了三次，每次信號槍的后坐力都震得她虎口發紅，可林閑只看見她的嘴一張一合，聽見系統在腦子里碎碎念：【靜音力場自動覆蓋，能量- 0.5%……能量- 0.5%……】

“老K你跑什么！”姑娘終于放棄了，轉而撲向那個正在狂奔的身影。

可她的動作還是慢得離譜，每一步都像在水里跋涉。

林閑數著她的腳步——一步，兩步，三步……直到系統突然發出刺耳的蜂鳴聲：【能量耗盡！

防護解除！】

“噗通！”

姑娘直挺挺地摔在他身旁的地板上，馬尾辮散開，沾了半頭灰。

她喘著粗氣抬頭，眼睛里燃燒著兩團火：“你……你給我等著！瘸爺不會放過一個‘會呼吸的奇跡’！”

老K的聲音從門外飄進來：“真中邪了！他連動都不動，就能困住人！呸，快走，再晚要被災神纏上了——”

“滾你的災神！”姑娘罵了一句，爬起來拍了拍褲腿。

她臨走前又瞪了林閑一眼，目光掃過他臉上的酸紅斑時，突然從兜里摸出一管藥膏，“給。治酸蝕的，哦，對了，我叫阿呸。”

藥膏“啪”地砸在他胸口。

“阿呸？好怪的名字。”

林閑低頭看了一眼，又抬頭，姑娘已經跑遠了，只留下一串逐漸消失的腳步聲。

他摸了摸藥膏，突然笑出聲來：“系統，你說他們是不是閑得慌？”

“檢測到外部生物撤離。”系統的聲音弱得幾乎聽不見，“能量剩余……3.1%。”

林閑剛要說話，突然感覺有什么溫熱的液體滴在額頭上。

他伸手一摸，是帶著鐵銹味的雨水，酸雨又開始下了。

他抬頭看向天花板，那道裂縫不知何時又擴大了一圈，幾縷鋼筋像枯死的樹根，從混凝土里支棱出來。

“系統。”他突然開口，“下次把漏雨那塊天花板也靜音。”

視網膜上的數據流突然亂碼，跳出一串五顏六色的符號。

過了三秒，系統才發出帶哭腔的電子音：“我不是白噪音應用程序啊！！”可下一秒，界面邊緣浮現出一行小字：【低功耗待機協議已適配‘宿主睡眠周期’，基礎能耗下降20%】

林閑沒注意到這些。

他翻了個身，把藥膏塞進毯子里。

酸雨還在“噼里啪啦”地砸著屋頂，他卻聽見系統在腦子里嘀咕：“宿主睡眠需求優先級……已設為最高……”

突然，頭頂傳來“咔嚓”一聲脆響。

林閑瞇眼望去，裂縫里的混凝土塊正在往下掉，邊緣還掛著半截生銹的鋼筋。

他盯著那團黑影，突然笑了。

“系統。”他輕聲說，“要是天花板砸下來……”

“檢測到潛在生命威脅！”系統的聲音陡然提高，“建議啟動……”

“算了。”林閑打斷它，“我就想看看，你還能折騰出什么花樣。”

月光再次漏進來時，那截混凝土塊還懸在裂縫里，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