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閑是被后頸的冰碴子凍醒的。

凌晨三點的風像把刀，從裂縫里鉆進來，卷著雪粒子往毯子里鉆。

他睫毛上凝了層白霜，呼吸在毯子下凝成白霧，迷迷糊糊摸了摸臉頰……涼得像貼了塊凍硬的豆腐。

小胖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走了，估計是被凍的扛不住了，林閑也不想管。

系統的警告音比寒風還吵：“宿主體溫34.9℃，危險閾值35℃，危險閾值35℃……”機械音卡了下，突然拔高成電子蜂鳴，“檢測到宿主生命體征異常！若宿主死亡，本程序將被追責下線！追責下線！”

林閑把毯子往臉上拽了拽，鼻音悶悶的：“那正好，你解脫，我解脫。”

系統沉默了兩秒，數據流突然發出類似卡帶的“滋啦”聲。

等再開口時，機械音里竟摻了點類似人類咬牙的顫音：“宿、宿主！本系統可提供“靜音力場（1小時）”……僅需宿主翻身一次即可激活！”

林閑睫毛顫了顫。

他在毯子里翻了個身，動作慢得像塊被推動的腌菜壇子，后背壓到小胖的午餐肉罐，金屬罐“咔嗒”滾出去半米。

“?！o音力場激活成功！”系統提示音陡然歡快，藍光在空氣里炸出小煙花，“當前能量：6%！”

林閑立刻又躺平，把毯子裹成粽子狀，眼皮都沒抬：“任務完成，繼續等死?！?

系統界面突然閃過大片亂碼。

能量監測條上，原本該飆升的綠色進度條只往上爬了0.5%，就像被掐住脖子的蝌蚪。

數據流里傳來機械音的崩潰嘶吼：“檢測到宿主情緒波動值：0！無恐懼、無憤怒、無求生欲！能量收益僅夠覆蓋力場消耗！宿主已掌握系統節能反制法！反制法！”

林閑把凍得發紅的鼻尖埋進毯子，心里慢悠悠劃過句評價：這系統，比樓下賣煎餅的老張頭還會算計。

超市外的風聲突然變了。

蘇沐攥著戰術刀的手緊了緊。

磁暴把通訊器攪成了啞巴，她和小隊走散三小時，此刻正縮在超市外墻的廣告牌后……剛才那陣怪風里，她聽見了喪尸特有的喉間低鳴。

但等她踹開超市門的瞬間，所有警惕都卡了殼。

霉味混著鐵銹味撲面而來，貨架東倒西歪，最里面的角落卻堆著團鼓鼓囊囊的灰毯子。

毯子邊緣露出半截泛青的手腕，脈搏跳得像只垂死的蝴蝶。

“活著？”蘇沐蹲下來，指尖剛要碰那手腕，突然聽見“嗡”的一聲……世界像被按了消音鍵。

她張了張嘴，自己的呼吸聲都變得模糊。

更詭異的是，她的戰術刀“當啷”掉在地上，竟輕飄飄地浮起半寸，像片被風吹起的樹葉。

“別碰我?！?

沙啞的男聲從毯子下鉆出來。

蘇沐抬頭，看見毯子被掀開條縫，露出雙半闔的眼睛，眼尾紅得像被雪水浸過：“我不想活，但系統不讓?！?

“系統？”

蘇沐盯著空氣里若隱若現的藍光，后頸竄起細汗。

她見過變異的動物、會背乘法口訣的喪尸，卻沒見過被“系統”保護的活人。

“你還年輕?！彼M量放軟聲音，“紅銹病有治愈案例，基地在研發抗體……”

“希望？”毯子突然被掀開。

林閑坐起來，蒼白的臉在藍光里像塊褪色的舊布，“我妹妹發著燒等希望時，求我背她去基地。走到半路她開始咳血，說哥哥你聽，直升機來接我們了?！彼皖^盯著自己發抖的手，“后來我才知道，那是她肺部滲血的聲音。”

蘇沐的喉嚨突然發緊。

她見過太多這樣的眼睛……不是絕望，是連絕望都燒盡后的空。

“喪尸群在逼近。”她摸向腰間的戰術刀，“我護你出去……”

“吵?！绷珠e又躺下，把毯子蒙到頭頂，“開靜音。”

系統的藍光驟然暴漲。

蘇沐眼睜睜看著，五米外的玻璃門被撞出裂痕，三具穿著保安制服的喪尸扒著門框嘶吼……但它們的嘴張得再大，也傳不進半點聲音。

為首的喪尸撓了撓后腦勺，像在回憶什么，突然轉身扶好旁邊歪倒的貨架，帶著同伴慢悠悠往反方向走了。

蘇沐握緊戰術刀的手松了松。

她見過用火焰燒喪尸的、用聲波震碎腦殼的，卻沒見過有人躺平就能讓喪尸自動繞路。

“你不是弱者。”她蹲下來，盯著林閑露在毯子外的發頂，“你是某種……規則漏洞?！?

林閑沒說話。

他能聽見系統在腦子里瘋狂刷屏：“警告！宿主與人類互動時長超10分鐘！能量消耗+3%！警告！”

蘇沐走的時候，往他腳邊放了半瓶抗生素。

琥珀色的液體在玻璃管里晃，像滴凝固的陽光。

“也許有一天，你想活了?！彼穆曇糨p得像片雪，“這藥保質期還有三個月。”

林閑沒動。

直到超市門“吱呀”關上，他才盯著那半瓶藥，突然發現自己的手指在微微發抖……剛才蘇沐遞過來時，他差點就伸手接了。

“滴……檢測到宿主求生欲望波動：0.3秒。能量+1%！”系統的提示音突然變了調，不再是機械的電子音，倒像被人掐著擠出來的，“你活著，不是為了希望。而是有人……必須你活?！?

林閑猛地坐起來。

他盯著自己發顫的指尖，像在看什么陌生的東西。

“所以……連死，都不由我？”

他喃喃著，抬頭看向天花板的裂縫。

月光漏進來，在地上投下銀白的光斑。

這是他躺平以來，第一次沒有立刻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