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絕境抉擇
- 古代鬼故事匯編
- 林深時見璐璐璐
- 7428字
- 2025-08-25 09:49:00
(一)
那道紅色的邪影,如同滴血的詛咒,撕裂夜幕,攜著滔天的怨念與冰寒,直撲柳氏居住的正院。
它所過之處,屋檐結霜,草木凋零,連夏夜的蟲鳴都瞬間死寂。濃郁的、令人作嘔的血腥與尸沼混合的惡臭,如同無形的潮汐,席卷了整個蘇府。
蘇繡寧癱軟在門后,心臟因極致的恐懼而痙攣。方才與那邪異嫁衣僅一門之隔的對峙,那吞噬秦嬤嬤的恐怖景象,幾乎耗盡了她全部的心力。冰冷的汗水浸透單衣,緊貼在皮膚上,帶來刺骨的寒意。
門外,院子里的麻袋已經干癟無聲,只留下一灘深色的、難以言喻的污漬。空氣中殘留的怨念和血腥味濃烈得令人作嘔。
得救了嗎?不。她知道,這只是開始。
那由婉娘怨靈與邪異嫁衣融合而成的怪物,已經徹底失控。它不再滿足于簡單的復仇,它變成了一個渴望吞噬一切痛苦與恐懼、以怨恨為食的可怕存在。柳氏和蘇玉柔極致的恐懼,對它是無上的美味。而之后呢?吞噬了仇人之后,這府里還有誰能阻止它?它會不會將整個蘇府,甚至整個臨安鎮都拖入無間地獄?
巨大的恐慌和一種近乎絕望的責任感,壓得蘇繡寧喘不過氣。她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看著!
必須做點什么!必須找到表姐!
院門洞開,看守的婆子早已被嚇跑。這是一個機會!
她強撐著發軟的雙腿,掙扎著爬起來。目光掃過房間,迅速將那個裝有婉娘遺物——胎發、枯花瓣、血淚詩箋的護身符袋,以及那半塊冰冷的鸞鳥玉佩,緊緊揣入懷中。這些是婉娘曾經身而為人的證據,或許……也是最后能與那瘋狂怨靈溝通的橋梁。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濃重怨味的空氣,猛地推開房門,沖入那片被恐怖籠罩的夜色中。
府內已亂作一團。
遠處柳氏的正院方向,傳來更加凄厲尖銳的、不似人聲的哭喊和尖叫!隱約可見那片天空似乎都籠罩著一層不祥的暗紅之色。其他院落也亮起了零星燈火,卻無人敢出去查看,只有壓抑的哭泣和驚恐的低語從門窗縫隙中漏出。
空氣冰冷徹骨,彌漫著絕望的氣息。蘇繡寧如同驚弓之鳥,貼著墻根的陰影,朝著記憶中西院柴房的方向疾行。一路上,她看到好幾個值夜的下人癱軟在地,有的昏死過去,有的則眼神空洞,喃喃自語,顯然已被嚇破了膽。
“婉娘……索命了……”
“夫人都擋不住……完了……全完了……”
“快跑啊……這府里不能待了……”
恐懼如同瘟疫,正在摧毀最后一絲秩序。
(二)
柴房的位置更加偏僻陰森。此刻,這里反而顯得“安靜”一些,或許是因為那邪異嫁衣的主要目標不在此處。
看守早已不知所蹤。柴房門上的鎖也被破壞了,虛掩著。
蘇繡寧的心臟狂跳著,輕輕推開柴房門。
“誰?!”黑暗中,傳來沈青黛警惕而冰冷的聲音。她顯然也聽到了外面的巨大動靜,一直保持著高度警覺。
“表姐!是我!繡寧!”蘇繡寧壓低聲音,帶著哭腔撲了過去。
“繡寧?!”沈青黛的聲音充滿了驚喜和擔憂,她在黑暗中準確無誤地抓住了蘇繡寧冰冷顫抖的手,“你怎么來了?外面發生了什么?我聽到可怕的叫聲,還有那股怨氣……突然變得非常非常恐怖!”
借著從破窗透進的微弱月光,蘇繡寧看到沈青黛臉上也沾著灰塵,但眼神依舊冷靜銳利,手臂上自己劃傷的地方已經用衣角簡單包扎。
“表姐……不好了……婉娘……婉娘她……”蘇繡寧語無倫次,盡可能快地將剛才發生的恐怖事件——柳氏派人欲燒死她和秦嬤嬤,邪異嫁衣出現吞噬秦嬤嬤并變得無比強大,以及它飛向柳氏院落——說了出來。
即便冷靜如沈青黛,聽完之后,臉色也瞬間變得無比凝重,甚至閃過一絲駭然。
“與嫁衣融合……吞噬活人……”她喃喃自語,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怨靈憑依,邪物噬主……這已非尋常怨靈索債,這是要化為‘煞’了!一旦讓它徹底吞噬了柳氏和蘇玉柔的魂魄和怨念,恐怕……無人能制!”
“煞?”蘇繡寧聽到這個字眼,就感到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怨氣沖天,凝而不散,以恨為食,以懼為力,即為煞。”沈青黛的聲音沉痛,“到那時,它不再有殘存的人性,只會成為純粹的、毀滅一切的恐怖存在。這蘇府,乃至整個臨安鎮,都可能淪為死地!”
這話如同重錘,狠狠砸在蘇繡寧心上。最壞的預感被證實了。
“那我們怎么辦?逃嗎?”蘇繡寧下意識地問,但立刻又自己否定。能逃到哪里?而且,眼睜睜看著災難發生而無動于衷,她做不到。
“逃?恐怕已經晚了。”沈青黛搖頭,目光投向正院方向,那里傳來的慘叫聲和混亂聲似乎達到了一個高潮,然后又詭異地驟然低落下去,只剩下一種更加令人不安的、死寂般的嗚咽風聲。“它的力量范圍正在急速擴大,怨氣已鎖定了這片區域。更何況……”
她頓了頓,看向蘇繡寧,眼神復雜:“繡寧,你與它的‘怨繡’感應最深,某種程度上,你的氣息已經被它標記。就算逃出去,它也可能循跡而至。”
蘇繡寧如墜冰窟。無處可逃了嗎?
“那……那就沒有辦法了嗎?只能等死?”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心臟。
沈青黛沉默了片刻,眼中閃爍著極其復雜的光芒,有恐懼,有決絕,還有一絲……孤注一擲的瘋狂。
“還有一個辦法……或許……是唯一的辦法。”她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肅穆,“但不是逃,而是……面對。不是鎮壓,而是……化解。”
“化解?”蘇繡寧茫然。
“對,化解。”沈青黛的目光變得無比銳利,她緊緊握住蘇繡寧的手,“婉娘變成如今這樣,根源在于其滔天的冤屈和怨恨未能昭雪,在于她對孩子的愧疚和愛未能安放,在于她與蘇郎的愛情被殘忍扼殺……這些執念不消,怨氣難平。單純的法術或毀滅,只會加劇它的怨恨,甚至可能讓它變得更強大。”
“我們必須直面它的核心執念!完成它未盡的愿望!”沈青黛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決絕,“那件嫁衣——那是她為自己繡的,承載了她對婚姻和愛情所有美好的期盼,卻最終成了她悲慘命運的見證和怨念的容器。如果我們能……能在那怨氣最核心之地,在那件邪異嫁衣面前,用你最純粹的繡藝和共情,將這件‘怨繡’真正完成,繡上她最渴望卻未能得到的圓滿……或許,能喚醒她殘存的一絲靈性,化解那滔天的怨氣,讓她和她孩子的魂魄得以安息!”
這個想法太過大膽,太過匪夷所思!在一個已經吞噬活人、化為邪煞的怪物面前,去完成它的嫁衣?這簡直是……與虎謀皮!不,比那更危險千萬倍!
蘇繡寧聽得目瞪口呆,臉色煞白:“這……這怎么可能?!它現在那么可怕……它會撕碎我的!”
“我知道這很難,很危險,近乎不可能。”沈青黛的眼神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堅定,“但這是唯一的生路!不僅是為了我們,為了蘇府,也是為了婉娘!難道你愿意看著她徹底變成只知殺戮的怪物,永世不得超生嗎?難道你不想讓她和那個無辜的孩子,最終得到一個解脫嗎?”
她的話語,像重錘敲擊著蘇繡寧的心靈。想起婉娘記憶中的美好與愛戀,想起那未出世孩子的無辜,想起那沉入冰池的絕望……是的,她不忍心。婉娘不該是這樣一個結局。
“可是……怎么完成?繡什么?”蘇繡寧的聲音依舊顫抖。
“繡上她的孩子。”沈青黛一字一頓地說,目光灼灼,“繡一個健康、安詳、在她懷中安然入睡的嬰兒!這是她最深的痛,也是她最無法釋懷的執念!用你的針線,你的共情,將這份未能付出的母愛,這份遲來的安撫,繡上去!彌補她那破碎的遺憾!”
繡一個孩子……在那件吞噬了生命的邪異嫁衣上?蘇繡寧光是想象那場景,就感到頭皮發麻,渾身冰冷。
但沈青黛的話,卻又像一盞微弱的燈,在無邊的黑暗絕境中,指引出了一個瘋狂卻唯一的方向。
(三)
就在兩人于柴房中做出這艱難決斷的同時,蘇府正院已徹底淪為一片人間煉獄。
柳氏的房門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徹底摧毀,碎片四濺。房間內如同被颶風席卷,奢華不再,只剩狼藉。
柳氏縮在房間最角落的拔步床最深處,身上價值不菲的錦被被她扯得稀爛,頭發散亂,珠釵掉落一地。她精心保養的臉上此刻涕淚縱橫,妝容花得一塌糊涂,眼神里充滿了極致恐懼后的空洞和瘋狂。昂貴的絲綢寢衣上沾滿了污漬和水痕(或許還有失禁的痕跡),不斷發出歇斯底里的、意義不明的尖叫和求饒:
“滾開!滾開啊!不是我!是老爺!是老爺看上你的!你不能怪我!”
“孩子……孩子沒了更好……省得……省得臟了蘇家的血脈……”
“我給你燒紙!我給你念經超度!求求你放過我……放過玉柔……”
她的精神已經徹底崩潰,往日里所有的端莊、威嚴、狠毒,在絕對恐怖的力量面前,被撕得粉碎,只剩下最丑陋不堪的本能。
而蘇玉柔的情況更糟。她并沒有和柳氏在一起,而是被困在了隔壁自己的閨房。那件邪異的大紅嫁衣,如同有生命的活物,正懸浮在她的房間中央!
嫁衣上的鴛鴦泣血圖案鮮艷欲滴,仿佛隨時會滴下血來。裙擺無風自動,如同血色的浪潮翻滾。濃得化不開的怨念和寒氣從嫁衣上散發出來,充斥了整個房間。
蘇玉柔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墻壁,身體抖得如同風中殘葉。她嬌艷的臉龐慘白如紙,眼神渙散,充滿了無助和絕望。她身上那件漂亮的寢衣,竟然從裙擺開始,一點點變得濕漉漉、冷冰冰,仿佛正被無形的池水浸透!冰冷的感覺順著布料向上蔓延,帶來刺骨的寒意和窒息感。
更讓她崩潰的是,她耳邊不斷回蕩著一個嬰兒凄厲無助的啼哭聲,時遠時近,仿佛就在她懷里,又仿佛在她身后的墻壁里!她拼命地捂住耳朵,那哭聲卻直接鉆進她的腦海!
“別哭了……別哭了……不是我害你的……走開啊……”她精神恍惚地哭喊著,語無倫次。
那件嫁衣似乎并不急于立刻吞噬她,而是在享受著她的恐懼和崩潰,如同貓戲老鼠。它緩緩地旋轉著,散發出更加濃郁的怨念,加劇著蘇玉柔的幻聽和幻覺。
府中其他僥幸未被直接針對的下人,則躲在各自的角落里瑟瑟發抖,聽著主院方向傳來的、非人的動靜,感受著那無處不在的冰冷和絕望,如同等待末日的降臨。整個蘇府,仿佛成了一座被遺忘在幽冥界的孤島。
(四)
柴房內,沈青黛迅速制定了行動計劃。
“我們必須去正院!去怨氣最核心的地方!”她果斷道,“只有在它力量最強的地方完成繡品,才可能產生效果。而且,柳氏和蘇玉柔還在那里,或許……她們的存在也能分散一部分注意力。”
這個計劃無疑是刀尖跳舞。但絕境之中,已無他法。
沈青黛迅速從柴房角落翻找出一些東西——一包受潮但或許還能用的石灰粉(或許能短暫干擾怨氣),幾根粗壯的柴火(用作武器或制造障礙),還有一小壇子烈酒(或許有用)。
她又撕下自己衣裙相對干凈的里襯,快速為蘇繡寧和自己做了兩個簡陋的口罩,浸上烈酒:“希望能稍微隔絕一點那污穢之氣,保持清醒。”
蘇繡寧則緊緊攥著那個護身符袋和半塊玉佩,它們是她勇氣和與婉娘連接的唯一來源。
兩人準備好后,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恐懼,但更多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推開柴房門,那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怨氣更加濃烈。正院方向,暗紅色的怨氣幾乎肉眼可見,如同一個倒扣的碗,籠罩著那片區域。
她們咬緊牙關,朝著那煉獄的核心,義無反顧地沖了過去。
越靠近正院,景象越是駭人。地面覆蓋著白霜,草木枯萎發黑,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灰黑色的絮狀物,仿佛是怨念的凝結。不時能看到昏迷倒地的下人。
終于,她們沖進了正院的月亮門。
眼前的景象讓她們倒吸一口冷氣!
柳氏的房門破碎洞開,如同巨獸的嘴巴。里面傳來柳氏斷續的、瘋癲的哭嚎。而旁邊蘇玉柔的房門雖然緊閉,但門板上卻結滿了厚厚的冰霜,門縫里不斷滲出冰冷的白氣和更加清晰的嬰兒啼哭聲!那件邪異嫁衣,顯然正在里面折磨蘇玉柔!
“分頭行動!”沈青黛當機立斷,“我去柳夫人那里,試著制造混亂吸引注意!你去玉柔的房間!那是怨氣核心!找準機會,完成繡品!”她將一根粗柴棍塞給蘇繡寧防身,自己則拿著石灰粉和烈酒,毫不猶豫地沖向了柳氏破碎的房門!
“表姐小心!”蘇繡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她知道沒有時間猶豫。她握緊柴棍和懷中的證據,深吸一口冰冷的怨氣,一步步走向那扇不斷滲出寒氣和啼哭的、如同地獄之門的房門。
越是靠近,那冰冷的怨氣幾乎要凍結她的血液。懷中的鸞鳥玉佩發出微微的溫熱,似乎在抵抗著這股寒意。護身符袋里的胎發和枯花瓣,也散發出淡淡的悲涼氣息。
她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推了一下那扇結滿冰霜的門。
門,竟然“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隙!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濃郁、夾雜著嬰兒啼哭和女子絕望嗚咽的怨氣,撲面而來!房間內的景象,透過門縫,映入她的眼簾——
蘇玉柔癱坐在角落,眼神徹底渙散,嘴角流著口水,不斷重復著“別哭……別哭……”,她的下半身幾乎被一層薄冰覆蓋!而那件邪異的大紅嫁衣,就懸浮在她面前不到三尺的地方!嫁衣上的鴛鴦圖案猩紅刺目,仿佛活了過來,鳥喙開合。裙擺如同有生命的觸須,緩緩拂過蘇玉柔冰冷的臉頰,帶給她更深的恐懼和寒冷。
它似乎完全沉浸在折磨獵物的快感中,暫時沒有注意到門外的蘇繡寧。
機會!千載難逢的機會!
蘇繡寧的心臟狂跳到了極點!她悄悄將門縫推開更大一些,側身擠了進去。冰冷的空氣瞬間包裹了她,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的目光迅速鎖定在嫁衣的胸口位置——那里,原本繡著鴛鴦戲水的地方,因為怨氣的侵蝕和變異,圖案已經有些扭曲模糊,正好有一小片相對“空白”的區域!
就是那里!她要在那里,繡下那個安睡的嬰兒!
她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直隨身攜帶的、用油紙包好的最小號繡花針和幾縷顏色最柔和、最純凈的白色和淡粉色絲線——這是她繡制吉服時剩下的,原本想用來繡嬰兒肌膚的。
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忽略那刺骨的寒冷和蘇玉柔無意識的呻吟,忽略那近在咫尺的、散發著滔天惡意的邪異嫁衣。她將所有精神,所有意念,所有從婉娘記憶中感受到的那份深沉卻破碎的母愛,全部集中起來!
飛針走線!
針尖刺破那冰冷滑膩、仿佛浸透了鮮血的嫁衣面料時,蘇繡寧感到一股極其陰寒暴戾的意念順著針尖猛地反噬而來!如同被冰冷的毒蛇咬中手指!腦海中瞬間充斥了無數惡毒的詛咒和瘋狂的殺意!
“呃!”她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手指幾乎要凍僵脫落!那邪物在抗拒!在攻擊!
不能放棄!她死死咬住舌尖,利用疼痛保持清醒,腦海中拼命回想著婉娘撫摸腹部時的溫柔,回想著那縷胎發的柔軟,回想著那首“蓮子心中苦”的詩句里蘊含的酸楚母愛!
她一針一線,艱難地、緩慢地,開始繡制。繡一個蜷縮的、安寧的、仿佛在母親懷中沉睡的嬰兒側影。每一針都耗費著她巨大的精神和體力,抵抗著那無孔不入的怨念侵蝕。
那件嫁衣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動作和意圖,開始劇烈地震顫起來!懸浮的高度不斷起伏,散發出更加狂暴的怨氣!房間內的嬰兒啼哭聲變得尖銳刺耳,充滿了憤怒!
蘇玉柔被這突變驚醒,發出更加凄厲的尖叫!
門外的沈青黛也聽到了動靜,她猛地將手中的石灰粉撒向瘋癲的柳氏周圍(試圖制造混亂),然后將烈酒潑向空中,用火折子點燃!
“轟!”一道短暫的火光在柳氏房內亮起,伴隨著柳氏更加驚恐的尖叫!
這突如其來的火光和噪音,似乎短暫地干擾了邪異嫁衣的注意力!它的震顫停頓了一瞬!
就是現在!
蘇繡寧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用盡全身力氣,繡下了最后幾針——繡上了嬰兒嘴角一絲恬靜的微笑。
最后一針落下!
仿佛有什么東西被打破了。
那件劇烈震顫的嫁衣,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周圍狂暴的怨氣和那尖銳的嬰兒啼哭聲,也驟然停滯了一瞬!
蘇繡寧脫力地后退一步,緊張地看著嫁衣的變化。
成功了……嗎?
然而,下一秒——
那嫁衣胸口,她剛剛繡好的、那個本該安詳沉睡的嬰兒圖案,周圍的絲線……竟然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黑!腐朽!仿佛被濃墨和怨毒浸染!
那個恬靜的嬰兒笑容,在黑色的侵蝕下,變得扭曲、詭異,仿佛在發出無聲的嘲笑!
更可怕的是,那嬰兒圖案的眼睛部位,竟然……緩緩地……滲出了兩行……暗紅色的、粘稠的液體!
如同血淚!
(五)
失敗了!
不僅失敗了,她的舉動,她試圖注入的“安寧”和“母愛”,仿佛徹底激怒了這件邪物,或者說,激怒了與之融合的、已經完全被怨恨吞噬的婉娘怨靈!
“嗡——!!!”
一股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更加恐怖、更加狂暴、充滿了被“褻瀆”般憤怒的怨念沖擊波,如同海嘯般從那件嫁衣上爆發出來!
蘇繡寧首當其沖,被這股力量狠狠擊中胸口,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喉頭一甜,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手中的針線脫手飛出。
那件嫁衣爆發出刺目的、令人不敢直視的血紅色光芒!上面的鴛鴦圖案瘋狂扭曲蠕動,仿佛要脫離布料飛出來!那兩行嬰兒血淚蜿蜒流下,觸目驚心!
整個房間的溫度瞬間降至絕對冰點!墻壁、地面、家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蓋上厚厚的、黑色的冰層!蘇玉柔甚至連尖叫都發不出來了,身體表面迅速被黑冰覆蓋,眼看就要被徹底凍結!
門被猛地撞開!沈青黛臉色慘白地沖了進來,看到眼前的景象,眼中也瞬間充滿了絕望!
“怎么會……”她連忙去扶蘇繡寧。
“沒……沒用……”蘇繡寧氣息微弱,絕望地搖頭,“它……它已經完全被怨恨吞噬了……它拒絕……拒絕任何救贖……”
那件邪異嫁衣緩緩地“轉向”她們,那流淌著血淚的嬰兒圖案和扭曲的鴛鴦,仿佛組成了一個無比怨毒、無比瘋狂的表情!
一個冰冷、扭曲、混合了無數聲音(婉娘的哭泣、嬰兒的啼哭、秦嬤嬤的慘叫)的恐怖意念,如同重錘般砸入兩人的腦海:
“假的……都是假的……愛是假的……安寧是假的……只有恨……才是真的……吞噬……毀滅……所有……一切……”
它不再有任何溝通的可能!它要毀滅視線內的一切活物!
沈青黛看著那件散發著毀滅氣息的嫁衣,又看了看懷中重傷的蘇繡寧和即將被凍死的蘇玉柔,眼中閃過最后一絲決絕。
她猛地將蘇繡寧推向門口,自己則轉身,攔在了那件步步逼近的邪異嫁衣面前!她從懷中掏出了最后一樣東西——那半塊從庫房找到的、婉娘珍藏的鸞鳥玉佩!
她將玉佩高高舉起,對著那件嫁衣,用盡全身力氣大喊,聲音帶著最后的、試圖喚醒什么的期望:
“婉娘!你看!這是蘇郎給你的玉佩!你忘了你們曾經的感情了嗎?!你忘了你曾經多么期盼穿上這件嫁衣了嗎?!難道你要讓這件承載了你所有愛與希望的嫁衣,變成只會殺戮的兇物嗎?!醒醒啊!!”
她的喊聲,在死寂的、如同冰窟的房間里回蕩。
那件嫁衣逼近的動作,似乎……極其輕微地……停頓了一下。
那狂暴的怨氣,似乎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小的……漣漪?
有……有用嗎?!
沈青黛和蘇繡寧的心同時提了起來!
然而,那停頓只持續了一剎那。
下一刻,那件嫁衣爆發出更加憤怒的怨念!仿佛“蘇郎”這個名字,反而更加激怒了它!
一股無形的巨力狠狠抽在沈青黛身上!她手中的玉佩脫手飛出,“啪”地一聲撞在墻上,摔得粉碎!
沈青黛自己也噴出一口鮮血,倒飛出去,撞在蘇繡寧身邊,昏死過去。
最后的嘗試……也徹底失敗了。
那件邪異嫁衣,如同勝利的君王,懸浮在房間中央,散發著無可匹敵的、毀滅性的恐怖氣息。它緩緩地,朝著倒在地上的兩人和即將凍斃的蘇玉柔,逼近……
就在這徹底的絕望時刻,誰也沒有注意到,那摔碎的玉佩碎片中,一點極其微弱的、溫暖的白光,一閃而逝,悄無聲息地……沒入了蘇繡寧的眉心。
蘇繡寧只覺得額頭一燙,一股奇異的感覺流遍全身。
與此同時,她的腦海中,響起了一個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溫柔的、帶著無盡悲傷和歉意的女子聲音:
“孩子……對不起……把我……和我孩兒……繡在一起……”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