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妙正對著那對拼合的龍鳳佩發呆，翡翠牌盒放在手邊，里面的鳳釵折射出細碎的光。小祿子端著剛沏好的龍井進來，腳剛跨過門檻就嚷嚷：“娘娘，皇上駕臨，已經到院門口了！”

“什么？”林妙妙手忙腳亂把玉佩塞進牌盒，慌得差點把翡翠牌碰掉。她對著銅鏡理了理衣襟，眼尾的淚痣在鏡中晃了晃，心里直打鼓——昨晚剛從坤寧宮摸了寶貝，今天就被“抓包”，這也太巧了。

蕭執的腳步聲在廊下響起，比平時慢些，帶著種刻意的從容。他邁進殿門時，目光第一時間落在桌上的牌盒上，嘴角勾著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愛妃在忙什么？藏什么好東西呢？”

“沒、沒什么。”林妙妙往牌盒上蓋了塊錦帕，指尖都在抖，“就是整理下您賞的翡翠牌，怕沾了灰。”

“哦？”蕭執在牌桌旁坐下，自顧自摸起張“紅中”，玉質的牌面在他指間轉得溜圓，“聽說愛妃昨晚用龜殼卜卦，算準了朕會翻空牌？”

林妙妙的心猛地沉了沉，果然被知道了。她硬著頭皮笑：“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湊巧罷了。”

“湊巧？”蕭執把牌往桌上一拍，聲音里帶著點戲謔，“李德全說，你連朕去偏殿看兵書的時辰都算準了。愛妃這本事，不去欽天監當差可惜了。”他突然湊近，鼻尖快碰到她的額頭，“還是說，你把朕當成麻將牌，在算概率？”

溫熱的氣息撲在臉上，林妙妙的臉騰地紅了。她能聞到他身上的龍涎香，混著淡淡的墨味，是她在坤寧宮密道里聞到的那股味道。原來那時他離得那么近，近到她的心跳都能跟著那香味亂了節奏。

“皇上說笑了。”她往后縮了縮，撞在牌桌腿上，疼得齜牙咧嘴，“臣妾哪敢算計您，就是……就是猜的。”

“猜的？”蕭執挑眉，伸手揉了揉她撞紅的后腰，指尖的溫度透過衣料滲進來，燙得她直哆嗦。“那你再猜猜，朕今天來是為了什么？”

林妙妙的腦子一片空白，只能胡亂猜：“是、是來查坤寧宮的事？”

蕭執低笑出聲，笑聲震得她耳膜發癢。他從袖袋里掏出個小錦盒，推到她面前：“給你的。”

打開一看，里面躺著枚銀質的龜殼吊墜，上面刻著“靈驗”兩個字，邊角還墜著個小小的鈴鐺，一晃就叮當作響。林妙妙愣住了，這分明是調侃她卜卦的事。

“皇上這是……”

“賞你的卦象錢。”蕭執拿起吊墜，親自給她戴在頸間，手指不經意劃過她的鎖骨，引得她一陣戰栗。“既然愛妃的卜卦這么準，以后朕的起居，就拜托你多‘算算’了。”

這話聽著像玩笑，林妙妙卻聽出了別的意思。他是在說，默許她繼續查下去。她摸著冰涼的吊墜，突然鼓起勇氣抬頭：“皇上就不怕臣妾算錯了？”

“錯了也無妨。”蕭執的目光落在她頸間的吊墜上，鈴鐺隨著她的呼吸輕輕晃動，“左右……朕信你。”

這三個字像顆石子投進心湖，蕩得林妙妙半天說不出話。她看著他眼底的認真，突然覺得那些算計、那些偽裝，在這一刻都變得多余。原來被他信任著，是這種讓人心里發暖的感覺。

“對了，”蕭執像是想起什么，又摸出張紙條，“李德全抄了份坤寧宮密道的圖紙，說你可能用得上。”他把紙條往牌盒底下一塞，動作自然得像在藏私房錢，“別讓外人看見。”

林妙妙捏著那張薄薄的紙，突然想笑。這皇上，明明什么都知道，偏要裝糊涂，還得偷偷摸摸遞助攻，活像個怕被老師發現的學生。

“謝皇上。”她的聲音軟了些，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依賴。

“謝就不必了。”蕭執拿起桌上的“紅中”牌，往她手里一塞，“陪朕打圈牌吧。贏了，這牌歸你；輸了，你就得告訴朕，昨晚在坤寧宮到底摸了什么寶貝。”

牌局開始得猝不及防。林妙妙的心思根本不在牌上，總忍不住瞟蕭執。他出牌時指尖會輕輕敲桌，思考時會皺起眉頭，贏牌時眼尾會揚起好看的弧度——這些細微的樣子，她以前怎么沒注意過？

“發什么呆？”蕭執用牌角敲了敲她的手背，“該你摸牌了。”

林妙妙慌忙摸牌，指尖剛碰到牌面就愣住了——是張“白板”，正好湊成副“大對子”。她把牌推倒，聲音細若蚊蠅：“胡了。”

蕭執看著她面前的牌，眼底閃過絲笑意：“看來愛妃的運氣確實好。”他沒提要她兌現承諾，反而把那副翡翠牌往她面前推了推，“這牌你收好，往后……用得上。”

林妙妙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那對龍鳳佩還在牌盒里躺著，先皇后的起居注藏在床板下，這些都是能掀翻后宮的炸藥。他把牌推給她，是在說“有朕在，別怕”。

“皇上。”她突然開口，聲音有些發緊，“您為什么……這么信我？”

蕭執摸牌的手頓了頓，目光落在她頸間的龜殼吊墜上，鈴鐺輕輕晃著。“因為你眼里的算計，從來都不是為了自己。”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你想查先皇后的案子，想幫淑昭儀翻案，甚至想讓德妃的桂花糕賣遍全城……這些朕都知道。”

林妙妙的眼眶突然有些發熱。原來他什么都看在眼里，看得到她藏在狡黠背后的小心思，看得到她裝出來的從容下的忐忑。

“再說了。”蕭執的語氣又輕松起來，抓起塊她沒吃完的桂花糕塞進嘴里，“你算得再準，不也沒算出，朕其實早就想來看你了？”

這句話像根羽毛，輕輕搔在心上，癢得人想笑又想落淚。林妙妙別過臉，看著窗外的石榴樹，花瓣正落在窗臺上，像誰撒了把碎紅。

原來有些感情，就像牌局里的“杠上開花”，看著是巧合，其實早有預兆。從他把龍紋佩塞給她開始，從他在太液池邊默許她查案開始，從他今晚帶著玩笑語氣說“朕信你”開始，這局牌就已經注定了輸贏。

蕭執沒再多說，只是陪著她打了三圈牌。陽光透過窗欞，在他側臉投下道柔和的光影，連平日里凌厲的眉峰都顯得溫潤了些。林妙妙偷偷數著他贏牌的次數，三次，不多不少，正好夠她把那對龍鳳佩藏得更穩妥。

臨走時，蕭執在門口停下，回頭看她：“對了，龜殼卜卦別太當真。”他指了指她頸間的吊墜，“真有事，直接來找朕。”

林妙妙摸著發燙的吊墜，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廊下，突然捂住臉笑出了聲。小祿子在門外探頭探腦：“娘娘，您笑啥？”

“沒什么。”她把牌盒抱在懷里，感覺里面的龍鳳佩都在發燙，“就是覺得，這牌局越來越有意思了。”

窗外的風吹進來，掀起桌上的紙條，露出蕭執在密道圖紙旁寫的小字：“亥時三刻，朕在養心殿等你回話。”林妙妙的心跳又漏了一拍，指尖劃過那行字，像在撫摸他溫熱的指尖。

原來他算的比她還準，算準了她會動心，算準了她會乖乖赴約。

這局牌，她輸得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