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官？！”

這三個字如同冰錐，狠狠刺入周哲的耳膜。剛因破壞追蹤器而略微放松的神經(jīng)瞬間再次繃緊至斷裂邊緣！前有神秘追蹤者，后有官方力量？這是巧合，還是……圍剿？

烘干室灼熱的氣流仿佛瞬間凝固。門口那個清潔工壯漢兇狠而不耐煩的眼神，不像是在說謊。外面隱約傳來嘈雜的人聲和某種制式靴子踩踏地面的聲音。

絕不能落到治安官手里！以他現(xiàn)在這副模樣——身帶不明重傷、持有違禁藥品、涉嫌黑市交易、更牽扯到“暗流”和兇殺案——一旦被帶走調(diào)查，無異于自投羅網(wǎng)，所有秘密都將暴露！張承家的勢力也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必須立刻離開！

大腦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瘋狂運轉(zhuǎn)。硬闖？門口有清潔工攔著，外面就是治安官，死路一條。

他目光急速掃過這間狹小悶熱的烘干室。四壁光滑，只有頭頂有一個小小的、布滿油污的排風扇在嗡嗡轉(zhuǎn)動，根本不足以讓人通過。

“小子！聾了嗎？滾出來！”門口的壯漢見他沒有反應，語氣更加惡劣，伸手就要來抓他。

就在那只手即將觸碰到他的瞬間！

周哲猛地向旁邊一滾，同時右手閃電般揮出！目標不是壯漢，而是墻壁上那個正在噴涌熱風的巨大出風口！他用折疊刀狠狠劈砍在出風口的塑料柵格上！

咔嚓！嘩啦！

脆弱的塑料柵格瞬間被劈得粉碎！灼熱狂暴的氣流如同脫韁的野馬，猛地從破口處噴涌而出，直接轟在門口那壯漢的臉上和胸口！

“啊！我的眼睛！操！”壯漢猝不及防，被高溫熱風和塑料碎片糊了一臉，頓時發(fā)出一聲慘嚎，捂著臉踉蹌后退，瞬間失去了阻攔能力！

就是現(xiàn)在！

周哲如同獵豹般從地上一躍而起，根本不管散落一地的物品，只來得及抓起那個舊錢夾和折疊刀，如同離弦之箭般從壯漢身邊沖出了烘干室！

清潔站前臺，兩個穿著灰色治安官制服的人正在和那個昏昏欲睡的老太婆詢問著什么，聽到動靜猛地回頭！正好看到周哲如同瘋兔般沖出來的身影！

“站住！”“攔住他！”

治安官的反應極快，立刻伸手攔截并試圖拔出腰間的警棍！

周哲根本不與他們正面沖突！他猛地將旁邊一個裝滿待清潔衣物的沉重金屬推車狠狠踹向治安官！同時身體借著反作用力，如同泥鰍般滑向清潔站的后門方向——那里通常用來運送大量臟污物品，直通后巷！

哐當！推車撞在治安官身上，阻礙了他們的動作。

“后門！別讓他跑了！”一個治安官怒吼著推開推車。

周哲已經(jīng)撞開了那扇虛掩的、油膩的后門，沖入了后面那條堆滿黑色垃圾袋和廢棄清潔劑桶的狹窄后巷！冰冷污濁的空氣撲面而來。

他頭也不回地亡命狂奔！身后傳來治安官急促的腳步聲和叫喊聲，以及對講機刺耳的靜電噪音！

巷子狹窄而曲折。他對這片區(qū)域的熟悉程度遠超追兵。他像一道影子，在垃圾堆和低矮的屋檐下穿梭，利用每一個轉(zhuǎn)角、每一個堆疊的雜物作為掩護，不斷變向，死死咬著牙，壓榨著這具身體最后一點潛能。

肺部如同撕裂般疼痛，手腕的傷口因為劇烈的奔跑再次滲出血跡，染紅了袖口。老狗給的藥片效果似乎還在支撐著他，但透支的眩暈感不斷沖擊著大腦。

身后的追腳步聲和呼喊聲似乎被拉開了一些，但并未消失。治安官肯定呼叫了支援，更大的包圍圈正在形成。

他必須徹底消失！

他的目光掠過那些低矮破舊的民居和后窗。突然，他看到一個院子角落，晾衣繩上掛著幾件灰撲撲的、款式老舊的工作服和寬大的圍裙，正在寒風中飄蕩。

一個念頭閃過。

他猛地沖進那個院子，不顧一切地扯下一條沾著油污的深色圍裙和一件寬大的舊外套，迅速套在自己身上，遮住了里面顯眼的病號服和身上的污漬。他又從旁邊的煤堆里抓了一把黑灰，胡亂抹在臉上和脖子上。

然后，他并沒有繼續(xù)沿巷子奔跑，而是猛地轉(zhuǎn)向，撞開了院子另一側(cè)一扇虛掩的木門，沖進了一棟筒子樓漆黑的門洞！

樓內(nèi)光線昏暗，散發(fā)著食物霉變和劣質(zhì)燃料混合的怪味。他沿著堆滿雜物的樓梯向上狂奔，直到頂樓。然后，他推開天臺銹蝕的鐵門，沖了上去。

凜冽的寒風瞬間灌滿他的肺葉。天臺空曠，視野開闊。他能看到遠處街道上，隱約有治安官的懸浮車正閃著警示燈向這片區(qū)域駛來。

他迅速跑到天臺邊緣，向下望去。樓下是另一條更狹窄的巷道。他沒有猶豫，抓住天臺邊緣銹蝕的排水管，忍著傷口撕裂的劇痛，手腳并用地向下滑去！

粗糙的鐵銹摩擦著他的手掌和身體，但他毫不在意。在離地還有兩三米時，他直接松手跳下，落地一個翻滾卸去力道，隨即毫不停頓地爬起來，沖入了巷子另一頭密集如蛛網(wǎng)般的違章建筑群中。

這一次，他沒有再奔跑，而是立刻放緩腳步，弓起背，模仿著周圍那些被噪音驚動、正探頭探腦、一臉麻木的居民的樣子，混入了他們之中，低著頭，慢慢向前移動，仿佛也只是個被治安官行動驚擾的普通住戶。

心臟依舊在狂跳，但他強行控制著呼吸，將一切驚惶死死壓在心底。那件順來的寬大舊外套和圍裙，以及臉上的煤灰，成了他最好的偽裝。

果然，幾分鐘后，一隊治安官氣喘吁吁地追進了這條巷子，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每一個行人。但當他們的目光掠過周哲時，只是在他沾滿煤灰的“工作服”上停留了半秒，便移開了，繼續(xù)向前搜索。

周哲低著頭，混在幾個真正被嚇到、正在低聲抱怨的居民中間，慢慢地、自然地走出了巷口，拐入了另一條更加熱鬧、擺滿地攤的街道。

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劣質(zhì)音響的噪音撲面而來，各種氣味混雜。他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迅速消失在熙攘的人流里。

直到走出很遠，確認再也沒有治安官的身影和視線，他才敢稍微放松一點，靠在一個賣劣質(zhì)零件的攤位陰影里，劇烈地喘息，冷汗這才后知后覺地浸透了內(nèi)襯。

暫時……安全了。

但危機遠未解除。治安所已經(jīng)注意到了他，并且可能將他與之前的騷動聯(lián)系起來。那個清潔站不能再回去，他的衣物和剩下的藥品、錄音筆都丟在了那里。幸好最重要的錢夾和折疊刀還在身上，卡片也還在錢夾里。

他摸了摸錢夾，里面只剩下可憐的16信用點。身無分文，傷痕累累，腹中饑餓，并且被黑白兩道同時追緝。

真正的絕境。

他需要錢，需要藥品，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藏身之所，更需要……信息。他必須知道外界發(fā)生了什么，治安所到底在查什么，張承的情況，以及……“狼群”和那些追蹤者的動向。

他的目光投向街道遠處，那里有幾個掛著破舊屏幕、播放著模糊新聞的雜貨鋪。或許，那里能聽到點什么。

他壓低了帽檐（那頂順來的舊工裝帽還在），如同一個疲憊的學徒工，慢慢踱到一家雜貨鋪門口，假裝看著櫥窗里那些落滿灰塵的廉價商品，耳朵卻豎了起來，捕捉著店內(nèi)老舊電視的聲音。

【……重復播報一則緊急通告：昨夜于西三區(qū)廢料處理廠附近發(fā)生一起嚴重安全事故，造成一人死亡。死者身份初步判斷為本地無業(yè)人員，疑似操作違規(guī)設備引發(fā)爆炸……治安所提醒廣大市民，注意安全生產(chǎn)，遠離危險區(qū)域……】

安全事故？爆炸？周哲心中冷笑。這無疑是在掩蓋黑市掮客死亡的真相。

張承被正式批捕了？不是簡單的“控制”？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難道那批紫藤粉的量真的很大？或者牽扯到了其他更嚴重的事情？這對他而言，算是半個好消息，至少短期內(nèi)少了一個直接威脅。

【……另外，提醒市民，近期老城區(qū)部分管道年久失修，可能發(fā)生異常爆裂，請注意避讓。治安所將加大巡邏力度，保障……】

管道爆裂？這顯然是在為之前水箱房的事情找借口。

新聞里沒有提到任何關于“在逃少年”或者“可疑人員”的通緝。這意味著治安所可能還沒有將他列為重要目標，之前的追捕更可能是基于清潔站的突發(fā)事件和他的可疑外表進行的常規(guī)盤查。

壓力稍微減輕了一絲，但并未消失。他依然需要極度謹慎。

他離開雜貨鋪，漫無目的地在人群中走著，大腦飛速思考著下一步。16信用點，連最便宜的膠囊旅館都住不起，更別說購買藥品和食物。

他的目光掃過街邊那些貼著零星招工啟事的櫥窗。都是些重體力活，要求身份登記和健康證明，他根本不符合。

難道……只能再次鋌而走險？

他的手下意識地摸向口袋里的折疊刀和那張冰冷的卡片。

就在他心神不寧之際，肩膀突然被人從后面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

“唔……”他悶哼一聲，警惕地猛地回頭。

撞他的是一個戴著破舊鴨舌帽、低著頭、行色匆匆的瘦小身影，看起來像個送信的少年。那人似乎也沒看路，撞到人后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對不起”，腳步絲毫未停，迅速擠入人群消失不見。

周哲皺緊眉頭，剛覺得有些不對勁，右手下意識地插進口袋，臉色驟然一變！

他的手指摸到了一個原本不屬于那里的、小小的、硬硬的紙團！

什么時候？！

他立刻抬頭尋找那個鴨舌帽的身影，但人海茫茫，對方早已消失無蹤。

他的心猛地提了起來。是治安官的便衣？還是“狼群”或者追蹤者的人？塞給他的是什么？追蹤器？警告信？

他強作鎮(zhèn)定，快步走到一個相對無人的墻角陰影里，用身體擋住視線，顫抖著掏出那個紙團。

紙張粗糙廉價，上面只有一行用某種化學藥劑書寫、字跡略顯潦草扭曲的簡短字符，墨跡還很新：

‘狼’齜。‘蛇’動。避風港。‘礦渣酒吧’后巷。午夜。帶“票”。

字符在空氣中暴露了幾秒鐘后，竟然開始緩緩變淡，如同隱形墨水般，最終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張空白的廢紙！

周哲的心臟狂跳起來，手心里全是冷汗。

信息！有人用這種極其隱秘的方式，給他傳遞了信息！

‘狼’齜——顯然指“狼群”內(nèi)部出現(xiàn)了齟齬、內(nèi)訌？是因為張承被捕？‘蛇’動——“蛇”指的是誰？是新的威脅？還是指那些追蹤者？（他們的行動如同毒蛇）避風港——一個安全的藏身處？還是指“礦渣酒吧”后巷？‘礦渣酒吧’后巷。午夜。帶“票”。——明確的地點和時間。“票”是什么？是錢？還是特指某種憑證？或者……就是他手里那張卡片？

傳遞信息的人是誰？是敵是友？這會不會是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目的就是為了他手中的“票”？

無數(shù)的疑問和強烈的危機感再次將他包裹。

但此刻，他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對方能如此精準地找到他，并用這種方式傳遞信息，說明對他有一定了解，并且可能沒有 immediate的惡意（否則直接動手或通知治安官更簡單）。“礦渣酒吧”他聽說過，是鐵渣鎮(zhèn)邊緣一個魚龍混雜、非常混亂的地下酒吧，那種地方反而適合隱藏和進行各種灰色交易。

去，還是不去？

賭一把。

周哲攥緊了口袋里那僅剩的16信用點和冰冷的折疊刀，眼神重新變得冰冷而銳利。

他需要撐到午夜。他需要搞到一點食物，并盡量處理一下傷口。

他看向遠處那灰蒙蒙的、被工業(yè)煙霧籠罩的天空，深吸了一口冰冷而污濁的空氣。

夜幕，即將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