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城時，恰逢沈園的桂花滿開。金黃的花瓣綴滿枝頭，風一吹便簌簌落下，在青石板上鋪出層柔軟的花毯，連空氣里都浸著甜香，像是在迎接一段圓滿的歸途。蘇棠提著沈念棠繡好的海棠手帕，剛走到沈園門口，就看見林伯正指揮著傭人布置祭臺——案桌上擺著兩支并排放置的銀簪、那本黑色筆記本，還有沈玉棠未完成的桂花繡品，此刻繡品已添上了新的針腳，樹下多了兩個相視而笑的人影，正是沈琛與沈玉棠。

“小蘇，你們可算回來了！”林伯迎上來，眼角的皺紋里都帶著笑意，“今天是小姐的百年誕辰，按沈家的規矩要辦桂花祭，我把老爺的東西也一起帶來了，讓他們在桂花樹下，好好見一面。”

蘇棠走到祭臺前，懷表在口袋里輕輕顫動，表蓋內側的暖光與案桌上的銀簪共鳴，泛著淡淡的光暈。她將沈念棠繡的手帕鋪在銀簪旁，手帕上的鐘樓與桂花在陽光下格外清晰，“沈琛先生和沈玉棠小姐已經在鏡中重逢了，今天的桂花祭，是為了讓他們的約定，永遠留在沈園的時光里。”

周硯之從車里搬來個紅木相框，里面裝著沈琛晚年在繡坊的照片，還有沈玉棠年輕時的旗袍肖像——兩張照片并放在祭臺上，竟像是兩人隔著時光在對視。“我特意去照相館把照片翻新了，”他擦了擦相框邊緣的灰，“以后每年桂花祭，咱們都來看看他們，讓他們知道，還有人記得他們的故事。”

祭典開始時，沈園的老管家們依次上前，將桂花酒灑在青石板上，酒液混著花瓣滲入泥土，散發出醇厚的香氣。林伯拿起那支有裂痕的銀簪，輕聲念道：“老爺，小姐，你們等了一輩子，終于能在一起了。沈園的桂花會年年開，你們的約定，會永遠留在這里。”

蘇棠的懷表突然發出“叮”的輕響，表蓋內側的暖光里，浮現出沈琛與沈玉棠的虛影：他們并肩坐在桂花樹下，沈琛手里拿著手帕，沈玉棠手里拿著繡品，兩人偶爾低聲交談，笑容溫柔得像落在肩頭的花瓣。虛影慢慢變得透明，最終化作兩縷金粉，融入桂花樹的枝葉間——枝頭的桂花突然開得更盛，連風里的香氣都多了幾分暖意。

“他們……是真的安心了。”周硯之看著枝頭的桂花，眼眶有些發紅。

祭典結束后，三人一起去了“時光當鋪”。剛走進后堂，就看見那架古董穿衣鏡發生了奇妙的變化——鏡框上的纏枝海棠紋重新泛出金粉光澤，鏡面邊緣的裂痕消失無蹤，原本蒙著的灰霧徹底散去，露出清晰明亮的倒影，再也沒有虛影浮現。

“鏡子恢復正常了！”周硯之興奮地湊到鏡前，看著自己的倒影，“以后再也不會有怪事發生了！”

蘇棠的指尖拂過鏡框的海棠紋，懷表的暖光里，映出沈玉棠溫柔的笑容，像是在輕聲告別。“鏡像記憶域已經修復，沈玉棠的意識不再困在鏡中，而是化作了沈園的桂花、繡坊的針線，留在了所有記得她的人心里。”她轉頭看向周硯之，“這架鏡子，你打算怎么處理？”

周硯之摸著鏡框，想了想說：“我打算把它送到沈園，放在小姐的房間里，和梳妝臺放在一起。以后有人來沈園，就能看到這面見證了約定的鏡子，聽到他們的故事。”

林伯點頭贊同：“這樣好，小姐當年最喜歡對著這面鏡子梳妝，現在讓它回沈園，也算是回到了家。”

就在三人準備將鏡子搬上車時，蘇棠的懷表突然劇烈震顫，表蓋內側的暖光瞬間變成淡綠色，還混著淡淡的墨香與宣紙的氣息——這是新的記憶殘響信號，與之前的“鏡像型”完全不同，更像是來自舊書畫的“載體型記憶域”。

“有新的記憶信號？”周硯之注意到蘇棠的神色變化，“是哪里出問題了？”

蘇棠打開懷表，暖光里浮現出一幅模糊的畫面：泛黃的宣紙上，畫著一棵老槐樹，樹下有個穿長衫的老人，正拿著毛筆在紙上寫字，旁邊放著個青花瓷瓶，瓶里插著支干枯的蓮蓬。“信號來自城西的‘墨香齋’字畫店，”蘇棠的語氣帶著幾分凝重，“那里應該有件藏著記憶殘響的舊書畫，而且殘響的波動很強，可能藏著不小的遺憾。”

林伯突然想起什么：“我知道‘墨香齋’！老板姓柳，是老城有名的書畫收藏家。上周我去買桂花糕時，聽街坊說他最近收了幅民國時期的《槐蔭圖》，自從把畫掛在店里，就總有人聽到畫里有寫字的聲音，還有人說看到畫里的老人在哭。”

蘇棠的懷表綠光更盛，畫面里的老槐樹變得清晰，樹下老人的臉也露出了輪廓——竟是之前在和平飯店遇到的老鐘表匠的父親！“這不是普通的載體型記憶域，”蘇棠握緊懷表，“畫里的老人，可能與沈琛先生還有淵源，我們得盡快去‘墨香齋’看看。”

周硯之趕緊放下手里的鏡子：“我這就去開車！正好把鏡子先送到沈園，再去字畫店，一舉兩得！”

將鏡子送到沈園后，三人驅車前往城西。車窗外的夕陽漸漸落下，將天空染成暖橙色，沈園的桂花香還縈繞在鼻尖，懷表的綠光卻始終亮著，像一盞指引方向的燈。蘇棠看著懷表中的《槐蔭圖》，突然想起沈琛筆記本里的一句話：“老徐（老鐘表匠父親）愛畫槐樹，說槐樹能留住時光，讓錯過的人，還有機會再相遇。”

她輕輕摩挲著懷表蓋內側的銀杏紋路，心里忽然有了預感——這段新的記憶修復任務，或許不僅是為了畫里的老人，更是為了彌補另一段被時光掩埋的約定，就像沈琛與沈玉棠那樣，在遺忘的邊緣，等著被溫柔喚醒。

“墨香齋快到了！”周硯之指著前方的招牌，“你看，店門口真的有棵老槐樹，和懷表里的畫面一模一樣！”

蘇棠抬頭望去，只見“墨香齋”的木質招牌下，老槐樹的枝葉在風中輕晃，樹下站著個穿灰布衫的老人，正是“墨香齋”的老板柳先生。他手里拿著幅卷軸，正對著槐樹嘆氣，看到蘇棠三人，趕緊迎上來：“你們是記憶域修復師蘇棠小姐吧？我昨天托人聯系過你，我店里的《槐蔭圖》，真的出怪事了！”

蘇棠的懷表綠光暴漲，與柳先生手里的卷軸產生共鳴。她知道，新的故事已經開始，而這一次，藏在舊書畫里的記憶，又將牽引著他們，走向一段怎樣的時光之旅？答案，或許就藏在那幅《槐蔭圖》的筆墨里，藏在老槐樹的年輪中，等著被慢慢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