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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徐府

徐府是一頭蟄伏在瑯琊群山間的玄鐵巨獸。黑巖為骨,烏木作筋,飛檐斗拱皆浸著森冷寒氣。而勉正殿便是巨獸搏動的心臟,外殿縱橫著權謀算計,內殿則鎖著無人窺見的隱秘。

青巖垂手侍立在殿外廊柱的陰影里,指尖掐進掌心才壓下驚濤駭浪。他們劍莊的族長竟將那個昏迷的少女抱進了偏殿。

那偏殿,已封禁十年。

猶記長安決戰塵埃落定那日,新族長徐覓川前腳拒了桑家大祭司的慶功宴,后腳就傳來了大祭司身死的消息。徐族長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去偏殿三天三夜,出偏殿后第一道諭令便是落鎖封門。從此,這座毗鄰族長寢殿、專為貴客而設的殿閣,便成了繁華中心的死寂墳冢。

如今,他竟然親手抱著個蒼白纖弱的陌生孤女,拂落積塵,踏入其中。

青巖的眼角掃過緊閉的雕花門扇,朱漆斑駁。

徐覓川前年組織各鎮煞家族開了大會,他自己被推選為掌令使,總理各鎮煞世家。其實在皇家與大祭司桑挽籍之后,各鎮煞世家認為大劫難都是由于掌權者的存在,因此不予設定權威,各世家自行管理。后來各世家之間沖突不斷卻無法解決,便商議設定了掌令使一職。

徐覓川此行云上地區,就是掌令使的例行視察,青巖并未跟隨,只知道徐覓川提前結束視察,并讓人收拾偏殿。青巖得知,要住進偏殿的,竟然是一位女子。

他本以為,那女子該是與當年的桑大祭司一般的女子,鮮艷,熱烈,沒想到只是一個單薄的小少女。

青巖百思不得其解。

清冽的松雪冷香鉆入鼻腔時,桑挽籍正陷在深潭般的夢境里——又是在皇城,那晚慶功宴,她被活活勒死……

“唔……”她猛地抽氣睜眼。

視野被一片濃烈的胭脂色淹沒。赤紅床幔如流淌的鮮血傾瀉而下,帳頂懸垂的彩色流蘇,正隨她急促的呼吸微微晃動。觸手所及皆是冰涼滑膩的綾羅,竟是她前世最偏愛的纏枝蓮紋。

這里,好熟悉……

她推開火紅的被子,緩緩下床,赤足踩上冷硬的地面,覺得冷,便隨手披上了床邊椅子上掛著的一襲大紅狐裘。鏡中映出的依舊是那張蒼白清瘦的臉,單薄身體裹在張揚的赤色里,像一捧雪墜入熔爐,馬上就要融化了,格格不入,觸目驚心。

這里她確實十分熟悉,這不是徐家的偏殿嘛?上一世,在還是徐覓川的父親徐老族長徐方當家的時候,老族長的夫人邀請她來的。

其實徐家與桑家關系并沒有很親密,只是老族長的夫人顧源芝、老族長徐方宇桑挽籍的父親桑殷似乎有一些關系。顧源芝是雪域之地族長的嫡長女,顧桑徐三人曾一同在皇家的書院學習,少時便是關系很好的同窗。后來徐家族長故去,時年十七歲的徐家祭司徐方便退學回家辦了繼任大殿。

后來顧源芝因父母之命,嫁給徐方成為了族長夫人。桑殷后來回了江南,違抗了父母安排的世家女,娶了自己在返鄉途偶遇的小鎮歌女,也就是桑挽籍的母親。后來徐桑兩家就再無聯系了。

直到桑挽籍十三歲時,桑挽籍的母親病逝,顧源芝向江南修書一封,邀請桑三小姐桑挽籍于夏日前往徐家避暑。

桑挽籍沒有去過瑯琊,那時候對于北方充滿了好奇心,于是在父親的百般阻攔之下,還是偷偷地去了徐家。

顧源芝對桑挽籍很好。顧源芝雖然是徐方的原配夫人,兩人結婚也有將近二十年了,但并沒有一男半女,徐方也沒有其他的子嗣,所以當時鎮煞世家都覺得徐家的傳承可能要兄終弟及,由徐方的弟弟來繼承徐家了。

只是沒想到桑挽籍的到來,竟然間接改變了徐家的命運。

不過這都是一些陳年往事了。對于父輩們的恩怨糾葛,桑挽籍并沒有特別了解,只是隱隱感覺有些復雜。父輩既已作古,這些陳芝麻爛谷子也就沒什么深究的意思了,不若作漫天灰塵,留在過去罷了。

只是有一點是確定的,桑挽籍在徐家住了三個酷暑,對于徐家的構造再熟悉不過。

她猛地拉開沉重的殿門。

寒風裹著雪粒子撞入懷中,天光刺得她瞇起眼。勉正殿坐落高地,俯瞰著整座徐府。風卷過連綿起伏的黑瓦,積雪覆壓在烏沉沉的重樓上,肅殺如祭壇。

石階下,兩列玄衣侍從鴉雀無聲地走過。驟然的死寂中,桑挽籍一身熾烈紅衣立在玉階頂端的身影,成了潑墨畫卷里唯一的熱烈。

招搖,太過招搖。

如同十幾年前一樣,一身熱烈紅衣穿梭于莊嚴肅穆的徐府之中。

桑挽籍攥緊了冰冷的指尖,下意識裹緊了身上的狐裘,深吸一口寒冽的空氣,踩著積雪走向主殿。

勉正殿便是主殿,是徐家歷代族長議事與飲食起居之地。

主殿門前的侍衛目光掃過她刺目的裙裾,竟主動推開沉重的殿門。

“族長吩咐,”其中一人垂首,聲音平板無波,“穿紅衣的貴客,無須通傳。”

紅衣貴客。

四字如冰錐鑿進桑挽籍耳中,震起千層浪。

還是一樣的話,只不過過了十幾年,卻恍若隔世。

準確點來說,對她桑挽籍,已經是隔世了。

遙記前世,她入徐府消夏,徐夫人攬著她肩膀,召集了全府上下全部的侍女侍從:“這位是江南錦緞閣的桑三小姐,她是我們徐府的貴客,這府里沒她不能去的地兒,你們都記住了,她想去哪里便讓她進,想吃什么就給她弄,無需通傳。”

“諾。”大殿之下,成百上千黑衣侍從齊齊頓首,實在是莊嚴肅穆。

那些侍女與侍從中,就有徐家后來的族長,徐嫦祈與徐覓川。

“大哥們,你們確定紅衣貴客是我嗎?這個紅衣服就是我隨手拿的……”桑挽籍站定,疑惑得指著自己。

不是她妄自菲薄,上一世的優厚待遇,很有可能是基于她桑三小姐的身份。如今她借尸還魂而來,只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女,大概不會有很高規格的待遇……

“沒錯,就是您。”侍衛低頭作揖,“徐家沒有人會穿紅衣服,是您沒錯了。”

看兩邊侍衛都老實地開著門,等著桑挽籍進去,桑挽籍便也不客氣了。

“那我可進去了哈,如果后續你們發現自己放錯了人,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哈!”

桑挽籍閃身進入勉正殿,整個大殿沒有全部亮燈,只有書房門虛掩著,泄出一點暖黃燭光,桑挽籍猜測,徐覓川大抵是在這里了。

桑挽籍指尖觸到冰涼的門環,背后突兀地響起一道聲音。

聲線如冷泉漱玉,卻帶著一絲剛睡醒般的慵懶沙啞,著實驚了桑挽籍一下。

“來得倒快。”徐覓川斜倚在廊柱陰影里,墨色大氅幾乎與暗處融為一體,唯有一雙眸子在昏光下幽邃如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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