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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住下

他目光慢條斯理地滑過她緊繃的肩線,最后停駐在她袖口露出的一截銀色蛇鱗上,唇角勾起似有若無的弧度。

桑挽籍轉(zhuǎn)過身來,見徐覓川斜倚廊柱,半個身子隱藏在黑暗之中,指尖把玩一枚褪色的胭脂色絲絳,目光鎖住她紅衣下蒼白的臉:“楊姑娘對徐府的路,倒是熟悉得快。”

桑挽籍微微一笑,不僅沒有增加一絲血色,反而令本就蒼白瘦弱的面頰更顯虛弱:“仙長說笑了……我見殿中無人,便想出來走走透口氣,走出殿內(nèi),順著青石臺階外圍最高大的建筑就是這個,想著可能是仙長歇息之處,便來向恩人道謝。”

徐覓川緩步逼近,若有若無的檀香籠罩在桑挽籍周圍:“謝我什么?不必謝我。來了府中,好好養(yǎng)身子便是了。”他忽地抬手,冰涼的指尖掠過她腕間盤踞的銀子,“你的這條小蛇,模樣倒是很別致。”

桑挽籍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去,火紅的狐裘搭在瘦弱的手臂上,露出一截銀白色小蛇的尾部,像是帶了一條銀色的手鐲。

銀色的手鐲……

桑挽籍一怔。

她上一世縱橫天下的法器,便是一個銀手鐲,叫作紅絲鐲。

紅絲鐲并不是江南桑家收藏的法器,也并不是什么正經(jīng)有名字的珍寶。只不過是當(dāng)年皇家通緝桑挽籍時,桑挽籍不敢在外使用鎮(zhèn)煞世家的法器,怕暴露了自己的行蹤,便在御劍飛行至云上之地一帶后,舍棄了所有的法器,只孤身一人,在深山老林中東躲西藏。

后來桑挽籍在一個山洞過夜,意外發(fā)現(xiàn)紅絲鐲,隱隱散發(fā)著不同于普通意念力的能量。她回顧了一下自己兒時在各鎮(zhèn)煞世家藏書閣看到的有關(guān)靈力的書籍,加之云上之地的地理位置,便推測出這可能就是巫術(shù)法器。

自此之后,紅絲鐲陪著桑挽籍南征北戰(zhàn),立下赫赫戰(zhàn)功,直到桑挽籍死亡,都沒有再摘下來。

“這身顏色,”正在桑挽籍回憶時,徐覓川緩步走近,玄色錦靴碾過光滑的地面,發(fā)出細(xì)微的碎響,“襯你。”

檀香隨他的迫近無聲彌漫,桑挽籍指尖慢慢掐進(jìn)掌心,自己卻渾然不覺。那句云淡風(fēng)輕的“襯你”,說得桑挽籍心尖一顫。

桑挽籍不著聲色,拉下狐裘,把銀子籠罩在狐裘之下。

她挺直單薄的脊背,直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仙長恩德,收留我這無依孤女已是萬幸。只是……”她刻意放軟聲線,染上怯意,“這狐裘華貴,明詩卑賤之軀,實在惶恐難安。”

徐覓川低笑一聲,修長的手指突然抬起,冰冷的指節(jié)若有似無地拂過火紅的狐裘,竟有一些驚心動魄的美,只聽他溫聲道:

“為什么惶恐?你不喜歡這件狐裘嗎?”他凝視著她的淺色瞳仁,目光掠過她蒼白臉頰上一抹被凍出的淡紅,語氣輕得像嘆息。

“我自住所一路走來,見貴府男女多著黑衣。明詩自小身體不好,這大紅色太艷,我壓不住,顧一直身著素衣。這狐裘,實在是太過于顯眼,明詩很不習(xí)慣。便想問問,仙長能否施舍給我件黑色或者白色的狐裘……棉衣也可。”

徐覓川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卻突然輕笑出聲,看得桑挽籍有些呆滯。

“哦?”他尾音略揚,似笑非笑,“倒是我疏忽了。徐府鎮(zhèn)煞人,素愛玄色壓邪祟,我以為黑啊白啊這種沉悶的顏色,女孩子應(yīng)該是不太喜歡的。只是徐府除了黑衣大概是沒有什么白色……黑色可好?”

“好,好……”桑挽籍感覺自己有點醉了。

徐覓川長得實在是太漂亮了,上輩子這個小孩沒給自己幾分好臉色,連帶著笑容都沒有。桑挽籍認(rèn)識徐覓川這么多年,看見徐覓川笑的次數(shù)估計一雙手就能數(shù)得過來……

真是當(dāng)了族長之后日子好起來了。

徐覓川笑起來,眼睛微瞇,幽深的黑瞳好像星河流淌,在眼角一閃一閃的。

“黑色當(dāng)然是好,好看的很啊……”桑挽籍接著說。

徐覓川袍袖一拂,“楊姑娘,偏殿既已開啟,安心住下、好好養(yǎng)身體便是。”他頓了頓,側(cè)臉在廊下光影里顯得有些晦暗不明,看桑挽籍還有些愣神,伸出手在桑挽籍面前揮了揮,“楊姑娘,我還有事要處理,不然……”

“我先走了,仙長,我先告退了。”

徐覓川只微微頷首,側(cè)身讓出一條過道。

桑挽籍轉(zhuǎn)身踏入愈漸猛烈的風(fēng)雪中。那道刺目的朱紅身影穿過一片肅殺的玄黑。她能感覺到,身后那道若有若無的目光未曾移開,直到她繞過回廊拐角,才堪堪消失。

寒氣涌上來,桑挽籍才漸漸清醒。

美人誤事!

光顧著看徐覓川那張臉了,啥也沒打探清楚。

而且,太怪異了!

十年來徐覓川的性格實在是變了太多,上一世明明是沉默寡言、總是一臉冷冰冰的一本正經(jīng)的小少年,這一世怎么話變多了,感覺還有點扭扭捏捏的?

推開沉重的偏殿殿門,殿內(nèi)暖爐燒得正旺,門一關(guān),隔絕了所有的寒冷。松雪冷香混著沉檀氣息,是徐覓川身上沾染來的味道,此刻卻讓她心緒不寧。她猛地背靠門板,急促地喘息了幾口,才稍稍平復(fù)。

赤紅床幔、纏枝蓮紋、滿目刺目的紅……銅鏡映出她蒼白的臉——楊明詩的臉因寒冷雙頰微紅,烏黑的發(fā)絲微亂地貼在額角頸側(cè),唯獨身上那件大狐裘,將這張清秀柔弱的臉映襯得格外詭異。

乖乖,別是

看上楊明詩了吧!

這樣的想法一產(chǎn)生,便在鬧腦海中揮之不去。桑挽籍開始在銅鏡中仔細(xì)審視起她的新身體。

燭光忽閃忽閃,碎在她蒼白的臉上,纖細(xì)的身體得幾乎要被陰影吞沒。

鴉羽般的長發(fā)垂落至腰際,更襯得那截脖頸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斷。眼窩深邃,瞳仁很淺,雙目無神卻帶著些空洞的哀傷。過大的眼睛在過分瘦削的臉上顯得格外突兀,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跳躍的燭火,倒映出兩點幽深的光。

她的嘴唇缺乏血色,微微張著。腕骨從寬大的靛藍(lán)衣袖中伸出,銀子盤在纖細(xì)的手腕上,幾乎要將她的手腕絞斷似的。燭火噼啪一響。

桑挽籍對著銅鏡,那目光帶著某種非人的專注,潮濕、粘稠,又有一點冰冷的蠱惑。嘴角極小幅度地扯動了一下。

不得不說,楊明詩確實散發(fā)出一種頹靡、神秘卻又驚心動魄的美感,雖然不同于世俗意義上的大美人,但確實容貌出眾且十分獨特,別有一番風(fēng)味的弱柳扶風(fēng)病美人。

不會吧……徐覓川喜歡這一掛的?

不會吧……

不會吧……

夜色深沉,外殿巡夜的腳步聲規(guī)律而單調(diào)地響起,暖爐的熱氣烘得人頭腦昏沉,但桑挽籍卻毫無睡意。她坐在妝臺前,反復(fù)推敲著自己與徐覓川重逢后,徐覓川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思緒如亂麻。

最后,疲憊終于如潮水般淹沒意志,眼皮重逾千斤。在強行對抗了許久之后,她還是支撐不住,伏在冰冷的妝臺上,滑入了無邊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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