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嘶嚎,如同瀕死野獸的絕唱,猛地撕裂了房間內令人窒息的死寂!
程瀟的雙眼,在極致的痛苦和曾光玲話語的刺激下,驟然睜開!
那雙眼睛里,沒有焦距,沒有理智!只有一片燃燒的、冰冷而混亂的蒼白火焰!如同地獄之門洞開,倒映不出任何現實的景象,只有無盡的痛苦漩渦和毀滅的欲望在瘋狂旋轉!
嗡——!!!
幾乎在他睜眼的同一剎那!
那柄放在他手邊的墨色長劍“劍無愁”,如同被徹底喚醒的遠古兇魔,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充滿狂暴怒意的驚天劍鳴!劍身之上,那些玄奧的暗金色紋路瞬間爆發出刺目的光芒!一股冰冷、鋒銳、仿佛要將空間都切割碾碎的恐怖氣息,如同無形的海嘯,以墨劍為中心轟然爆發!
轟!!!
房間內慘白的燈光在這股氣息沖擊下瘋狂閃爍、明滅不定!墻壁上劣質的防輻射涂料如同脆弱的蛋殼般龜裂剝落!金屬臺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李輝死死按住程瀟右肩的手,如同被高壓電流貫穿,劇痛麻痹瞬間席卷整條手臂!
他悶哼一聲,整個人被巨大的力量狠狠彈開,重重撞在墻壁上,眼前金星亂冒!
曾光玲首當其沖!她手中那張印著“凈蝕”核心實驗室圖片的舊紙片,在狂暴的劍氣沖擊下瞬間化為漫天飛舞的碎屑!她臉色劇變,眼中爆發出駭然的光芒,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踉蹌著向后急退!
每一步都在堅硬的水泥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腳印!直到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金屬門上,才勉強穩住身形!喉頭一甜,一絲腥甜涌上喉嚨,被她強行咽下!
喬菲菲距離稍遠,但那股恐怖的鋒銳氣息依舊讓她如墜冰窟,左臂的傷口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她死死咬著牙,右手撐住旁邊的金屬架子才沒有摔倒,冰封般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難以掩飾的驚駭!
整個房間仿佛成了劍氣肆虐的風暴中心!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刀鋒,切割著空氣,切割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而風暴的中心,程瀟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操控著,以一種超越人體極限的姿態,猛地從金屬臺上彈起!他無視了全身斷裂骨頭和撕裂傷口帶來的、足以讓常人瞬間昏厥的劇痛!
他的左手依舊無力地垂著,但右手卻如同鐵鑄般,精準而狂暴地抓住了那柄嗡鳴咆哮的墨色長劍!
嗡——!
劍鳴聲陡然拔高,如同兇獸得到滿足的咆哮!墨劍入手,程瀟身上那股混亂狂暴的氣息瞬間與劍意融為一體!他不再是虛弱的傷者,而是化身為毀滅的源頭!
“嗬…嗬嗬…”他的喉嚨里發出意義不明的、如同金屬摩擦般的嘶吼,燃燒著蒼白火焰的雙眼,空洞地掃過房間,掃過驚駭欲絕的李輝,掃過嘴角溢血的曾光玲,掃過強忍劇痛的喬菲菲…那目光冰冷、混亂,帶著一種俯瞰螻蟻般的漠然和毀滅一切的暴戾!
他緩緩抬起手中的墨劍!動作僵硬而詭異,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力量感!劍尖所指,正是剛才逼迫他最深、用實驗室圖像刺激他的曾光玲!
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枷鎖,瞬間將曾光玲全身籠罩!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她毫不懷疑,下一瞬,那柄吞噬一切的兇劍,就會將她連同這扇金屬門一同撕成碎片!
“程瀟!醒醒!看著我!”喬菲菲強忍著左臂的劇痛和靈魂深處的恐懼,發出一聲尖銳的厲喝!聲音如同冰錐,試圖刺穿那混亂的意識!她知道,一旦程瀟這一劍揮出,無論結果如何,他都將徹底滑向非人的深淵,再也無法回頭!
李輝掙扎著從地上爬起,看著那如同魔神降世般的程瀟,看著劍尖直指的曾光玲,巨大的恐懼和被背叛的憤怒如同毒火般灼燒著他的理智!他猛地拔出匕首,嘶吼道:“程瀟!別被它控制!想想你媽!想想特效藥!想想…”
他想說翎默,但那個名字卡在喉嚨里,如同燒紅的烙鐵!
“媽…藥…”這兩個模糊的音節,如同投入沸騰油鍋的冷水,極其突兀地從程瀟那嘶吼的喉嚨深處擠了出來!雖然依舊混亂,卻帶著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屬于“程瀟”的執念!
嗡——!
墨劍的嗡鳴聲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小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滯澀!劍身上爆發的暗金光芒也似乎黯淡了那么一絲絲!程瀟那雙燃燒著蒼白火焰的眼睛,劇烈的波動了一下!混亂的火焰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極其艱難地掙扎著想要浮現!
就是這千鈞一發的瞬間!
曾光玲眼中精光爆射!她捕捉到了那一絲微弱的滯澀和掙扎!她沒有后退,反而如同撲火的飛蛾,迎著那毀滅的劍鋒,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她的聲音不再冰冷,而是帶著一種撕裂靈魂的尖嘯,如同最后的審判,狠狠砸進程瀟混亂的意識深處:
“對!藥!那個空瓶子!程瀟!看著我!告訴我!‘凈蝕’實驗室!那個‘容器’!你母親!她根本不是病死的!她是被抽干的!被那個該死的‘血統凈化計劃’當成燃料耗盡的!你喝的那些‘特效藥’!就是她的血!她的命!!!”
“血…統…凈化…”程瀟的嘶吼聲陡然變了調!不再是純粹的毀滅咆哮,而是夾雜了無法形容的、深入骨髓的痛苦和驚駭!他母親蠟黃枯槁的臉、咳出的黑血、床頭堆疊的空藥瓶、還有…還有那空瓶底部微小的金色眼睛符號…無數破碎的記憶畫面,如同被投入絞肉機的玻璃碎片,在蒼白火焰燃燒的意識漩渦中瘋狂閃現、切割!
“呃啊啊啊——!!!”
比之前更加凄厲、更加絕望的慘嚎從程瀟口中爆發出來!他舉起雙手左臂詭異地被力量驅動,死死抱住頭顱!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反復砸擊,劇烈地抽搐、痙攣!墨劍在他手中瘋狂嗡鳴震顫,暗金色的光芒如同失控的閃電般在劍身上瘋狂流竄!
狂暴的劍氣不受控制地四射切割!在墻壁上、金屬臺上、地面上留下道道深達寸許的恐怖斬痕!
“容器…燃料…血…”程瀟的聲音破碎不堪,混雜在痛苦的嘶嚎中,如同夢囈,又如同最惡毒的詛咒,“不是…不是凈化…是…是掠奪!是…吞噬!”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燃燒的蒼白火焰眼睛死死盯住曾光玲,眼神里充滿了無盡的痛苦、被徹底顛覆認知的驚駭和一種…洞穿了最黑暗真相的瘋狂!
“血統凈化…”程瀟的聲音陡然變得嘶啞而清晰,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來自地獄深淵的冰冷洞悉,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房間內每一個人的心上:
“他們…他們不是要凈化下城的‘劣等血統’…”
程瀟的身體因為極致的痛苦和真相的沖擊而劇烈顫抖著,但他死死握著嗡鳴咆哮的墨劍,支撐著自己沒有倒下。他燃燒著蒼白火焰的雙眼,穿透了混亂和痛苦,死死鎖住曾光玲,也仿佛穿透了厚重的混凝土墻壁,看到了那懸于所有下城人頭上的、名為“恩賜”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他們…是要用下城的血…用我們的命…”程瀟的聲音嘶啞干裂,如同破舊風箱在拉動,卻帶著一種洞穿虛妄的、令人靈魂戰栗的冰冷和絕望,“…來喂養…他們制造的‘神’!”
他猛地舉起手中嗡鳴咆哮的墨劍“劍無愁”!深黯的劍身流淌著狂暴的暗金光芒,仿佛在呼應他話語中那驚天的秘密!劍尖直指天花板,也仿佛指向那遙不可及的、冰冷的上城穹頂!
“靈侍…根本不是什么亡魂聚合的共生異能…”程瀟的嘴角咧開一個極其扭曲、極其瘋狂、也極其絕望的弧度,那笑容比哭泣更令人心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靈魂深處碾碎再吐出來的血塊:
“它們是…是‘凈蝕’用下城的血肉和靈魂…用像我媽那樣的‘容器’…喂養出來的…怪物兵器!”
“而我們…”程瀟燃燒的目光掃過驚駭欲絕的李輝,掃過冰封碎裂的喬菲菲,最后落回自己手中那柄散發著毀滅氣息的墨色兇劍上,聲音低沉下去,卻帶著一種足以顛覆整個廢土世界根基的、冰冷徹骨的絕望和自嘲:
“我們這些掙扎在爛泥里的‘野狗’…這些所謂的‘行者’…”
“不過是…”
“上城老爺們…為他們精心打造的‘兵器’…”
“提前準備好的…”
“活體容器!!!”
轟!!!
最后四個字,如同九天神雷,在狹小的房間內轟然炸響!每一個音節都帶著血淋淋的真相和足以碾碎靈魂的重量!
“活體…容器…”李輝失魂落魄地重復著這個詞,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緩緩癱軟在地。他看向自己布滿老繭的雙手,看向手臂上那道被翎默劃下的傷口,看向旁邊那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墨劍…巨大的荒謬感和被徹底物化的冰冷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原來…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成為“兵器”的養料和軀殼?
喬菲菲死死撐住金屬架子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慘白。她冰封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眼睛,里面曾經燃燒的火焰徹底熄滅了,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深不見底的冰冷和空洞。
林川的理想…野狗的信仰…她所守護的一切…在“活體容器”這四個字面前,顯得如此可笑而蒼白。她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腰間刀鞘,仿佛在看一個早已被注定的、可悲的笑話。
曾光玲靠在冰冷的金屬門上,臉色蒼白,嘴角那絲被強行咽下的血跡再次滲出。她看著如同魔神般站立、卻散發著無盡絕望氣息的程瀟,看著他那雙燃燒著蒼白火焰、仿佛洞穿了所有黑暗的眼睛。
她臉上的凝重和驚駭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復雜的、混雜著沉重、了然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憫。
她猜到了真相的一部分,卻沒想到,這真相遠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更加令人絕望!血統凈化…靈侍…容器…掠奪…喂養…這哪里是什么凈化?這分明是上城對下城最徹底、最惡毒的奴役和吞噬!
程瀟在吼出那顛覆一切的真相后,仿佛耗盡了最后一絲支撐的力氣。他手中嗡鳴咆哮的墨劍光芒驟然黯淡下去,狂暴的劍氣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斂。他燃燒著蒼白火焰的雙眼,那混亂和瘋狂如同潮水般退去,顯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如同寒潭般的冰冷和極致的疲憊。
他身體猛地一晃,如同斷了線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程瀟!”李輝掙扎著想要撲過去。
但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是喬菲菲!
她不知從哪里爆發出最后的力量,如同離弦之箭,瞬間沖到了金屬臺邊!在程瀟的身體即將重重砸在冰冷金屬臺上的前一刻,她伸出沒有受傷的右臂,不顧一切地攬住了他!
砰!
程瀟冰冷的、布滿冷汗的身體重重地撞入喬菲菲的懷里!巨大的沖擊力讓她悶哼一聲,左臂的傷口傳來鉆心的劇痛,眼前陣陣發黑,身體踉蹌著向后倒去!但她死死咬住牙關,用盡全身力氣,抱著程瀟,硬生生穩住了身形!兩人一起重重地靠在了冰冷的金屬臺邊緣!
墨劍“當啷”一聲掉落在兩人腳邊的水泥地上,劍身上的暗金光芒徹底熄滅,恢復了深黯如墨的沉寂。那股毀天滅地的恐怖氣息也消失無蹤,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
程瀟的頭無力地靠在喬菲菲的頸窩,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臉色慘白如金紙,如同一個被徹底玩壞的破布娃娃。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他還活著。
喬菲菲緊緊抱著他,冰冷的防護服內襯被程瀟的冷汗浸透。她低下頭,看著少年昏迷中依舊緊蹙的眉頭和毫無血色的臉,冰封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深處,有什么東西…悄然碎裂了。一直緊握的右手,緩緩地、極其輕微地抬起,帶著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僵硬和…一絲笨拙的、試圖安撫的動作,極其小心翼翼地,落在了程瀟那被冷汗浸濕的、冰冷的黑發上。
動作生澀,甚至有些顫抖。
卻帶著一種…破冰般的沉重。
曾光玲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看著喬菲菲那生疏卻沉重的動作,看著地上那柄沉寂的兇劍,看著李輝失魂落魄的癱軟。她緩緩抬起手,抹去嘴角的血跡,眼神變得極其深邃。
真相的冰山已然顯露一角。血統凈化計劃…活體容器…“凈蝕”的野心…翎默的立場…蘇晨的目標…還有程瀟這身懷異血、洞穿真相的“兵器容器”…
風暴,才剛剛開始。
她深吸一口氣,那帶著血腥味和廢土塵埃的冰冷空氣涌入肺腑,帶來刺痛的清醒。她走到掉落在地的那張血統報告前,彎腰撿起。指尖拂過那個猙獰的血紅問號,觸感冰冷。
“F27區,已經容不下你們了。”曾光玲的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冰冷,卻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決斷,“‘哭泣峽谷’是死路。‘自由行者’的地盤也擋不住上城和‘血爪’的獠牙。”
她抬起頭,銳利的目光掃過房間內三個傷痕累累、前途未卜的人,最終落在昏迷的程瀟身上。
“想活命,想找到答案…”曾光玲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和洞悉風暴路徑的指引,“你們只有一個地方可去。”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鐵釘,敲打在死寂的空氣里:
“滲透‘戰熊’殘黨。”
“找到那個…唯一可能還知道‘凈蝕’實驗室更多核心秘密、并且和上城有血海深仇的…”
“‘戰熊’最后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