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陶罐的震顫越來越劇烈，罐口的黑霧如同沸騰的墨汁，不斷翻涌著，那些凝聚的鬼爪一次比一次猙獰。陳玉林掌心的紅羽光芒熾烈，幾乎要將整個石室照亮，每一次金光與黑霧的碰撞，都會讓陶罐發出沉悶的嗡鳴，像是不堪重負的呻吟。

“砰！”趙磊一錘砸在陶罐邊緣，玄鐵蓋子應聲裂開一道縫隙，黑霧從裂縫中瘋狂涌出，在石室里化作無數細小的黑影，朝著三人撲來。蘇媚迅速將符紙貼向石壁，符紙遇黑霧瞬間燃起淡藍色火焰，逼退了那些四散的邪祟。

就在這時，陳玉林胸口的疤痕突然灼熱起來，與掌心的紅羽遙相呼應。他腦海中閃過無數碎片——靈汐消失時飄起的金色羽毛、自己救下的那只受傷的麻雀、肩頭這只總在關鍵時刻給予慰藉的小家伙……一個模糊卻大膽的念頭，如同破土的新芽，猛地竄了出來。

“紅羽……是靈汐的羽毛，對嗎？”陳玉林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看向肩頭的麻雀，小家伙似乎聽懂了他的話，用腦袋蹭著他的臉頰，鳴叫一聲，聲音里帶著焦急，又像是在確認。

蘇媚突然想起古籍殘卷上的記載，那些關于“神雀翎”的描述，此刻與陳玉林手中的紅羽漸漸重合。她看向陳玉林：“你說過，救下靈汐時，她懷里揣著這枚紅羽？”

“不止。”陳玉林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麻雀翅膀上那道淡淡的疤痕上，“我第一次在山下救的那只麻雀，翅膀上也有這樣一道傷。當時它傷得很重，奄奄一息，我抱著它跑了很遠才找到獸醫……”

趙磊一邊用地質錘抵擋著黑霧的反撲，一邊聽著兩人的對話，突然恍然大悟：“所以……那只麻雀就是靈汐？”

話音剛落，陶罐猛地炸開！黑色的碎片四濺，一團濃郁到化不開的黑霧沖天而起，在石室頂部凝聚成魘魔的虛影——那是個沒有實體的輪廓，只有無數雙閃爍著紅光的眼睛，和一張不斷滴落黑液的巨口。

“神雀……果然在這里……”魘魔的聲音像是無數根鋼針在摩擦，刺耳又陰冷，“玄宸沒能困住你，你卻自己送上門來……”

“它在說誰？”趙磊握緊地質錘，警惕地盯著魘魔的虛影。

陳玉林卻愣住了。魘魔的目光，分明落在他肩頭的麻雀身上。

就在這時，麻雀突然振翅飛起，在紅羽的金光中盤旋。它的身體周圍漸漸泛起柔和的白光，光芒越來越盛，將整個石室照得如同白晝。在白光中，麻雀的身形開始拉長、變化，羽毛褪去，化作柔軟的發絲；小巧的喙消失，露出溫潤的唇線；翅膀舒展，變成纖細的手臂……

不過片刻，白光散去，一個穿著素色衣裙的少女，靜靜地站在石室中央。她眉眼彎彎，正是靈汐的模樣，只是此刻她的眼神里，多了幾分陳玉林從未見過的澄澈與威嚴。她的肩頭，依然留著那道淡淡的疤痕，與陳玉林胸口的印記如出一轍。

“靈汐……”陳玉林失聲喚道，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攥緊，又酸又脹。

靈汐轉頭看向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陳玉林，我終于能以這個樣子，好好跟你說話了。”

魘魔的虛影發出一聲怒吼：“神雀！你竟敢化形！玄宸當年將神力注入你體內，本是想讓你成為他的傀儡，守著這鎖妖崖，你卻偷偷藏起化形的能力，還妄想逃離！”

“注入神力？”蘇媚捕捉到了關鍵信息，迅速翻開古籍殘卷，之前被忽略的一行小字此刻清晰可見：“玄宸煉雀，以己力飼之，期其為鎖妖之鑰，禁其化形，恐生變數。”

真相終于拼湊完整。

靈汐抬眼看向魘魔，聲音平靜卻帶著力量：“玄宸當年從神雀殘骸中尋得一絲靈識，將自己的神力注入一只普通麻雀體內，本想將我煉成只知守山的工具，卻沒料到，神雀的靈識與他的神力相融，竟讓我擁有了化形的能力。他發現后震怒，用符咒鎖住我的形態，只許我以雀形守在鎖妖崖，稍有反抗便會遭受錐心之痛。”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陳玉林身上，帶著一絲溫柔：“可我總想去看看山外的世界。那天趁他神魂不穩，我沖破符咒化形下山，卻因為離開鎖妖崖太久，神力急劇流失，又恰好遇到魘魔的殘魂游蕩，被它重傷。是陳玉林救了我，把我帶回了家。”

陳玉林終于明白，自己救下的那只受傷麻雀，就是化形后神力不支的靈汐。而她后來回到鎖妖崖，恐怕也是因為神力耗盡，不得不回歸本體，卻恰好撞上玄宸的算計，最終選擇以雀焚術凈化邪力。

“原來如此……”趙磊喃喃道，“所以玄宸一直知道你的身份，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控制你？”

“不止。”靈汐轉頭看向魘魔的虛影，眼神一凜，“他更怕我恢復神雀真身。魘魔與他同源，他知道魘魔的目標是神雀之力，便故意放任魘魔腐蝕山體，想借魘魔之手除掉我，再吞噬魘魔的殘魂，徹底掌控鎖妖崖的力量。”

魘魔的虛影瘋狂扭動起來：“胡說！我與玄宸本是一體，待我奪了你的神雀之力，再吞噬他的殘魂，三界便無人能擋！”

“你沒機會了。”靈汐伸出手，陳玉林立刻將紅羽遞到她掌心。紅羽回到主人手中，瞬間爆發出璀璨的光芒，化作一把金色的長弓。靈汐拉弓搭箭，箭尖凝聚著耀眼的光芒，直指魘魔的虛影，“當年神雀能封印你一次，今天，我就能徹底凈化你。”

金光如流星般射出，穿透魘魔的虛影。黑霧發出凄厲的慘叫，開始寸寸消散，那些在山體中沖撞的妖物也隨之失去動靜。石室的震顫漸漸平息，石壁上的孔洞不再滲出黑霧，鎖妖崖的山骨之傷，似乎在這一刻，終于開始愈合。

當最后一縷黑霧消散，靈汐手中的長弓化作紅羽，重新回到她掌心。她轉過身，看向陳玉林，眼中帶著歉意與不舍：“陳玉林，神雀的職責就是守護鎖妖崖，我不能再離開這里了。”

陳玉林走上前，輕輕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溫潤如玉，這一次，終于不再冰冷。“我知道。”他笑了笑，眼角卻有些濕潤，“但我會經常來看你，就像以前那樣，陪你坐一會兒，說說話。”

靈汐點點頭，將紅羽放在他掌心：“這個你留著，它能感應到鎖妖崖的動靜，也能……感應到我。”

陽光透過石室的縫隙照進來，落在三人一雀身上（此刻靈汐已重新化作麻雀，停在陳玉林肩頭）。山風吹過，帶來清新的草木氣息，鎖妖崖的潮濕與陰冷，仿佛都被這光芒與暖意驅散了。

古籍的秘密已然揭開，山骨的傷痕正在修復。陳玉林握緊手中的紅羽，知道這場持續千年的糾纏，終于有了真正的結局。而他與靈汐的故事，或許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