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深處的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刮在臉上像刀割一樣疼。陳玉林攥著那根神雀紅羽，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紅羽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卻驅不散心底的寒意。靈汐最后的眼神在他腦海里反復閃現——那不是被魘魔控制的瘋狂，而是一種近乎解脫的決絕。

“等等！”蘇媚突然拉住他，手里的古籍被風掀得嘩嘩作響，“你看這頁！”

火把的光芒落在泛黃的紙頁上，一行朱砂字格外刺眼：“神雀有三魂，一魂守封印，一魂化靈汐，一魂藏于雀身。三魂歸一，方顯真身。”

“藏于雀身……”陳玉林猛地回頭，看向一直跟在身后的麻雀。小家伙不知何時落在了一塊黑色巖石上，歪著頭梳理羽毛，動作卻有些僵硬，像是生了銹的發條玩具。

趙磊舉著手電筒湊近，光柱照亮麻雀翅膀下的羽毛——那里本該是灰撲撲的底色，此刻卻泛著淡淡的金光，幾根羽毛的根部滲出細密的血珠，滴落在巖石上，暈開一朵朵暗紅色的小花。

“它受傷了？”趙磊想伸手去摸，卻被麻雀猛地躲開，小家伙撲棱棱飛起，撞在巖壁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撞在了實心的石頭上。

更奇怪的是，它沒有像往常一樣發出“啾啾”的鳴叫，只是張著嘴，喉嚨里滾動著奇怪的“嗬嗬”聲，眼睛里的黑亮漸漸被一種渾濁的灰白取代。

靈汐的金刀還掉在剛才的石縫里，蘇媚撿起來時，發現刀身的金色紋路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露出下面青黑色的底色，像是被什么東西腐蝕過。“這刀……”她突然想起玄宸的話，“如果靈汐真是魘魔所造，那這把刀……”

話音未落，麻雀突然朝著金刀俯沖下來，用喙狠狠啄向刀身。“鐺鐺”的脆響在裂谷里回蕩，它的喙很快滲出鮮血，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依舊瘋狂地啄著，直到刀身出現一道細微的裂痕。

“它在毀刀！”陳玉林心頭一震，突然想起靈汐之前說的“金刀能斬妖邪”——如果這把刀根本不是斬妖邪的，而是用來控制她的呢？

麻雀似乎耗盡了力氣，歪歪斜斜地落在陳玉林的肩膀上，小腦袋蹭著他的臉頰，喉嚨里的“嗬嗬”聲越來越弱。陳玉林能感覺到它身體的震顫，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翅膀下的血珠越滲越多，染紅了他的衣襟。

“它好像在給我們指路。”蘇媚指著麻雀歪頭的方向——裂谷左側的一道窄縫，里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卻隱約有金色的光點在閃爍，“那里可能有什么東西。”

窄縫僅容一人側身通過，巖壁上布滿了尖利的石筍，稍不注意就會被劃傷。陳玉林把麻雀小心翼翼地放進懷里，用衣襟護住，跟著蘇媚和趙磊往里走。越往里走，空氣里的金桂香越濃，和靈汐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只是多了些淡淡的血腥味。

走了約莫十多米，眼前豁然開朗——是一個天然的石室，中央的石臺上放著一個半開的木盒，里面鋪著金色的綢緞，綢緞上放著半塊玉佩，正是木屋里那枚的另一半。

石盒旁邊的巖壁上刻著新的壁畫，比之前看到的更清晰：一個穿青衣的女子跪在裂谷邊，手里捧著雙玉，神雀從她頭頂飛過，翅膀上落下三滴金色的血，分別落在女子、玉佩和一只麻雀身上。畫的下方刻著一行字：“三魂歸位，魘魔伏誅”。

“原來……”蘇媚的聲音帶著恍然大悟，“靈汐、神雀和這只麻雀，根本就是一體的！它們是神雀的三魂所化！”

趙磊突然指著木盒里的玉佩：“你們看玉佩下面！”

玉佩下面壓著一張折疊的絹布，展開后，上面是靈汐的字跡，娟秀卻帶著些潦草，像是寫得很急：

“陳玉林親啟：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或許已不是我。玄宸說的沒錯，我是魘魔用雀君精血所造，但他沒說，神雀早就在我體內種下了一縷真魂。

這只麻雀是神雀的命魂所化，它一直在保護我，也在監視我。金刀是魘魔留下的枷鎖，只要刀在，我就永遠擺脫不了控制。

雙玉合璧能喚醒雀君，也能讓三魂歸一。但若此時合璧，我的真魂會被魘魔吞噬，神雀也會徹底消散。唯有毀掉金刀，讓麻雀吞下最后一縷命魂，才能讓我暫時壓制魘魔。

別來找我，也別信玄宸。他要的不是封印魘魔，是借雙玉之力重獲肉身，到時候整個天山都會化為煉獄。

若你還念著一絲情分，就帶著玉佩去山頂找神雀本體，它會告訴你該怎么做。

靈汐絕筆”

絹布的邊緣已經被淚水打濕，字跡有些模糊。陳玉林握緊絹布，指腹撫過“情分”二字，心里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他想起靈汐擋在蘇媚身前的背影，想起她給自己包扎傷口時的專注，想起她每次提到神雀時眼底的溫柔——那些都不是假的，是神雀的真魂在對抗魘魔的邪力。

懷里的麻雀突然動了動，發出微弱的“啾啾”聲。陳玉林把它捧出來，小家伙的眼睛已經恢復了些許黑亮，正歪著頭看著木盒里的玉佩，翅膀下的血珠也止住了。

“它想拿玉佩？”趙磊湊過來，看著麻雀用喙輕輕啄向玉佩。

玉佩剛一接觸到麻雀的喙，就發出耀眼的金光，麻雀突然展開翅膀，在石室里盤旋了三圈，金色的羽毛從它身上飄落，落在陳玉林、蘇媚和趙磊的肩頭。

“這是……”蘇媚接住一片羽毛，羽毛入手溫熱，竟慢慢融入了她的掌心，“它在給我們力量？”

麻雀最后一次落在陳玉林的掌心，用喙蹭了蹭他的手指，像是在告別。然后，它猛地沖向石盒里的玉佩，將半塊玉佩吞進了肚子里。

吞下玉佩的瞬間，麻雀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金色的光芒從它體內爆發出來，將整個石室照得如同白晝。它的體型在迅速變大，灰撲撲的羽毛褪去，露出金色的翎羽，翅膀展開時，竟有一人多寬，尖喙變得鋒利如刀，正是神雀的模樣！

“它……它變成神雀了！”趙磊驚得張大了嘴巴。

神雀在石室里盤旋了一圈，發出清亮的鳴叫，聲音里帶著解脫，也帶著決絕。它俯沖下來，用喙銜住陳玉林的衣袖，朝著石室深處飛去。

深處的石壁上有一道暗門，神雀用喙啄了啄，暗門緩緩打開，露出里面的景象——是一間簡陋的石室，石臺上放著一個水晶球，里面封存著一縷金色的魂火，旁邊的石壁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咒語，正是蘇媚之前臨摹的鎮邪咒。

“是神雀的真魂！”蘇媚激動地喊道，“只要把這縷魂火送回靈汐體內，就能徹底壓制魘魔！”

神雀將半塊玉佩吐出來，放在水晶球旁。兩塊玉佩合在一起，發出耀眼的金光，水晶球里的魂火也隨之跳動起來，像是在呼應。

“我們得去找靈汐！”陳玉林握緊紅羽，眼神堅定，“她還在等我們。”

神雀鳴叫著，用翅膀指向暗門后的通道，那里通往裂谷的更深處，隱約能聽到靈汐痛苦的嘶吼聲，夾雜著魘魔尖銳的狂笑。

陳玉林把兩塊合璧的玉佩收好，將水晶球里的魂火小心翼翼地裝進一個玉瓶里。懷里的神雀已經變回了麻雀大小，正安靜地梳理著羽毛，只是眼神里多了些以前沒有的沉穩。

“走吧。”陳玉林看了看蘇媚和趙磊，兩人的眼神里都帶著堅定，“該去結束這一切了。”

三人一雀走出暗門，通道里的黑霧似乎在忌憚他們身上的金色羽毛，紛紛退散開來，露出一條清晰的路。靈汐的嘶吼聲越來越近，里面的痛苦也越來越深，陳玉林的心揪得更緊了。

他知道，前面等待他們的，將是最艱難的一戰。但這一次，他們不再是孤軍奮戰，有神雀的力量，有彼此的信任，更有靈汐留在他們心底的那份溫柔——那是對抗一切邪力的勇氣。

通道的盡頭，隱約能看到靈汐的身影，她被黑霧包裹著，正在痛苦地掙扎，身上的青衣已經被黑紋覆蓋，只有心口的位置還殘留著一絲金色的光芒，那是神雀的真魂在堅守最后的陣地。

陳玉林握緊裝著魂火的玉瓶，深吸一口氣，朝著靈汐走去。

“靈汐，我們來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