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妖崖的入口比想象中更寬敞,巖壁上的符號在火把映照下泛著暗金色的光,像無數只眼睛在眨動。陳玉林剛走進洞口,就被腳下的碎石硌了一下,彎腰去撿時,發現那不是普通的石頭,而是半塊刻著鳥紋的玉佩——和木屋里找到的那枚一模一樣,只是斷口處還殘留著新鮮的裂痕。
“這玉佩是被人故意打碎的。”他把玉佩遞給靈汐,斷口處的棱角還很鋒利,“看裂痕像是剛碎沒多久,碎塊應該就在附近。”
靈汐指尖撫過斷口,突然倒吸一口涼氣:“這上面有魘魔的氣息。”她舉起玉佩對著火把照了照,紋路深處隱現黑色的霧靄,“有人用魘魔的力量破壞了玉佩,而且……這人知道玉佩的秘密。”
蘇媚蹲下身,用樹枝撥開腳邊的碎石,很快又找到一塊碎玉。“這里至少碎成了五塊。”她把碎玉拼在一起,缺口正好能容納木屋里那枚完整的玉佩,“看來有人想毀掉這對玉佩,卻沒找到另一枚。”
趙磊突然“咦”了一聲,舉著手電筒照向巖壁。入口內側的石壁上刻著幾行字,墨跡像是用血寫的,已經有些發黑:“雙玉合璧,雀君魂醒;單玉破碎,魘魔出籠。”
“這字是新刻的。”陳玉林摸了摸石刻邊緣,指尖沾到些新鮮的石粉,“刻字的人想告訴我們什么?”
靈汐的臉色越來越沉,她將碎玉收進包袱,金刀在掌心轉了個圈:“玉佩是開啟雀君殘魂封印的鑰匙,雙玉合璧才能喚醒他,要是單玉破碎……”她看向洞深處,“魘魔就能借著殘魂的縫隙逃出來。”
四人往里走了約莫百十米,眼前突然出現一道岔路。左邊的洞口飄著淡淡的黑霧,隱約能聽到鎖鏈拖動的聲響;右邊的洞口則散落著些白色的羽毛,像是神雀掉落的。
“往哪邊走?”趙磊舉著手電筒來回照,兩道洞口都深不見底。
靈汐撿起一根白色羽毛,指尖剛觸到羽毛,羽毛突然化為灰燼。“右邊是陷阱。”她的聲音發緊,“這是‘幻形羽’,是魘魔用邪力造的,引我們往錯的方向走。”
陳玉林看向左邊的洞口,黑霧里傳來的鎖鏈聲越來越清晰,像是有人拖著沉重的鐐銬在行走。“左邊的鎖鏈聲……會不會是神雀?”
“不像。”蘇媚翻著古籍,指著其中一頁插圖,“神雀的鎖鏈聲應該帶著金鳴,這聲音太沉了,像是……有人被囚禁著。”
正說著,左邊的黑霧里突然滾出一個東西,落地時發出“哐當”一聲響。陳玉林用紅羽撥開黑霧,發現是個生銹的鐵盒,盒蓋上刻著和玉佩一樣的鳥紋。
“是守山人的遺物。”靈汐用金刀撬開鐵盒,里面沒有金銀財寶,只有一卷泛黃的羊皮紙,上面用炭筆寫著幾行歪歪扭扭的字:
“七月初七,見雀君立于崖邊,手持雙玉,似在低語。
七月十五,聞裂谷有嘶吼,見黑霧漫出,玄鐵鎖鏈寸寸斷裂。
七月廿三,遇一青衣女子,言‘雙玉不可合,合則萬劫不復’。”
“這日期……”蘇媚突然睜大了眼睛,“和我那本古籍上記載的‘天開之日’對上了!書上說,每隔千年,鎖妖崖的封印會松動一次,也就是七月廿三,這天雙玉若合璧,要么喚醒雀君,要么放出魘魔。”
趙磊突然指著羊皮紙的角落:“你們看這兒,有個小小的畫!”
羊皮紙右下角畫著個簡易的圖案:兩個人影站在裂谷邊,一個穿青衣,一個披仙袍,手里各舉著半塊玉佩,裂谷深處有黑霧在翻滾。畫旁標著兩個小字:“靈、玄”。
“靈……難道是靈汐?”陳玉林看向靈汐,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像是被說中了心事。
靈汐攥緊了羊皮紙,指節泛白:“別瞎猜。”她的聲音有些發顫,轉身就往左邊的洞口走,“先找到鎖鏈聲的來源再說。”
黑霧越來越濃,鎖鏈聲也越來越近,隱約還夾雜著人的咳嗽聲。陳玉林舉著火把往前照,突然看到前方的巖壁上掛著個人——被玄鐵鎖鏈捆在石壁上,身上的仙袍已經破爛不堪,露出的皮膚上布滿了黑色的紋路,正是壁畫上那個穿仙袍的男子。
“是玄宸!”靈汐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他怎么會被鎖在這里?”
玄宸似乎聽到了動靜,緩緩抬起頭。他的臉蒼白如紙,嘴唇干裂,眼睛里布滿了血絲,看到靈汐時,突然劇烈地掙扎起來,鎖鏈勒進他的皮肉,滲出暗紅色的血:“別信她……她在騙你們……”
“你說誰?”陳玉林握緊紅羽,警惕地看著他。
“就是她!”玄宸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剜向靈汐,“她根本不是神雀的分身!她是魘魔用雀君的精血造出來的怪物!雙玉合璧能喚醒我,也能讓她徹底變成魘魔的容器!”
靈汐的身體猛地一顫,金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她看著玄宸,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一個字。
“你胡說!”趙磊忍不住反駁,“靈汐一直在幫我們,她怎么可能是怪物?”
“幫你們?”玄宸冷笑一聲,笑聲里帶著無盡的悲涼,“她是在等時機!等你們幫她拿到雙玉,等神雀虛弱到無法反抗,她就能徹底占據這具身體,放出魘魔!”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一口黑血,濺在鎖鏈上,發出“滋滋”的聲響:“當年我封印魘魔時,它偷偷分出一縷邪力,附在我的精血上,造出了她。我以為她能制衡魘魔,沒想到……她早就和魘魔勾結在了一起!”
陳玉林看向靈汐,她低著頭,長發遮住了臉,看不清表情,只有肩膀在微微顫抖。“他說的是真的嗎?”他的聲音有些發啞,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靈汐沒有回答,只是緩緩抬起頭,手心的金色紋路突然變得漆黑,像有墨汁在皮膚下游走。“是又怎么樣?”她的聲音變了,不再是之前的清澈,而是帶著一絲詭異的沙啞,“雀君,你困了我千年,難道不該還給我自由嗎?”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玄宸激動地大喊,鎖鏈被他掙得“嘩啦”作響,“她已經被魘魔控制了!快殺了她!”
蘇媚突然“啊”地叫了一聲,指著靈汐掉在地上的金刀。刀柄上刻著的鳥紋不知何時變成了黑色,紋路里隱約能看到一張人臉,正對著他們冷笑——和玄鐵鎖鏈上的人臉一模一樣。
“刀上的紋路……”蘇媚的聲音發顫,“和之前看到的縛雀石、壁畫上的圖案都不一樣,倒像是……魘魔的圖騰。”
趙磊也突然想起什么,從背包里翻出之前撿的箭鏃:“你們看這箭鏃!上面的符號和靈汐刀上的一樣!這說明……當年射殺神雀的人,和靈汐有關!”
所有的線索像散落的珠子,突然被一根線串了起來:破碎的玉佩、玄宸的指控、變黑的紋路、刀上的圖騰、生銹的箭鏃……每一樣都指向一個可怕的真相。
陳玉林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他看著靈汐漆黑的紋路,又想起她之前的種種反常:不敢提玄宸、對神雀的過度在意、金刀的秘密……原來那些不是擔憂,而是偽裝。
“為什么?”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千鈞之力,“我們把你當朋友,你為什么要騙我們?”
靈汐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漆黑的紋路已經蔓延到她的脖頸:“朋友?陳玉林,你太天真了。在這鎖妖崖,從來沒有朋友,只有棋子。”她抬起手,黑霧從她掌心涌出,漸漸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爪子,“你們幫我找到了另一枚玉佩,現在……該把它交出來了。”
“休想!”陳玉林將蘇媚和趙磊護在身后,紅羽在他手中亮起金色的光芒,“我們不會讓你放出魘魔的!”
“晚了。”靈汐的眼睛變成了純黑色,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墨,“神雀已經被我的藥削弱了靈力,玄宸又被鎖在這里,這世上再也沒人能阻止我了!”
她揮了揮手,黑霧凝聚的爪子朝著陳玉林抓來。陳玉林舉著紅羽迎上去,金色的光芒與黑霧碰撞在一起,發出“滋滋”的聲響,激起漫天的煙塵。
玄宸在石壁上瘋狂地嘶吼:“用紅羽刺她的心口!那里是魘魔邪力的弱點!快啊!”
陳玉林沒有動,他看著靈汐漆黑的眼睛,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站在雨里,說自己是來畫畫的;想起她為麻雀熬藥時的專注;想起她擋在他身前對抗噬魂蝶的決絕……那些難道都是假的嗎?
“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我們嗎?”他的聲音有些發顫,紅羽的光芒也黯淡了些。
靈汐的動作突然頓了頓,漆黑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猶豫,脖頸上的紋路也褪去了些許。“我……”她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么,卻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了下去,眼睛再次變得漆黑,“少廢話!受死吧!”
黑霧凝聚的爪子再次襲來,這一次更快、更狠,直取陳玉林的胸口。陳玉林下意識地舉起紅羽格擋,卻沒注意到靈汐另一只手悄悄凝聚的黑霧,正朝著蘇媚和趙磊飛去。
“小心!”玄宸的嘶吼聲刺破煙塵。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靈汐突然猛地轉身,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黑霧。黑霧撞在她背上,發出“噗”的一聲悶響,她的身體晃了晃,噴出一口黑血,手心的漆黑紋路迅速褪去,露出原本的金色。
“你……”陳玉林愣住了。
靈汐看著他,嘴角露出一絲虛弱的笑:“陳玉林,我騙了你很多事,但有一件是真的……”她從懷里掏出那根神雀本體的紅羽,塞進他手里,“用這個……刺向裂谷深處的魘魔核心,別管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身體突然劇烈地抽搐起來,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她身體里鉆出來。玄宸在石壁上大喊:“是魘魔在反噬她!快動手!”
陳玉林握緊紅羽,看著靈汐痛苦的表情,心里做了個決定。他沒有刺向靈汐,而是轉身沖向左邊的岔路深處:“蘇媚!趙磊!幫我攔住她體內的魘魔!”
他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但他相信,剛才擋在蘇媚身前的靈汐,不是假的。
黑霧在身后翻涌,靈汐的嘶吼聲越來越近,但陳玉林沒有回頭。他握緊紅羽,朝著裂谷深處跑去,那里有所有的真相,也有唯一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