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開剛才記錄的咨詢筆記,指尖還殘留著剛才遞水杯時觸到的冰涼——那是顧宴深指節上的溫度,像他這個人一樣,冷硬得讓人心頭發緊。
“PTSD”“負罪感”“李銳”幾個字被她用紅筆圈了出來,筆尖頓在“邊境安防系統”上時,忽然想起林曉曉說的“深域科技與市一院合作 AI診斷系統”。
一個做 AI量子芯片的公司,為什么要跨界研發邊境安防設備?祁霖揉了揉眉心,總覺得顧宴深的“跨界”,不像單純的商業選擇,更像帶著某種執念。
“叮——”手機微信提示音響起,是林曉曉發來的消息:【祁祁!交警那邊有新消息!說我車的保險杠劃痕和顧宴深的衣服纖維對不上,而且排水溝壁上有踩踏痕跡,像是有人推他下去的!】
祁霖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不是簡單的車禍。
她快速回復:【知道了,你別聲張,等交警進一步調查。】
放下手機,她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顧宴深說他在研發邊境安防系統,又在環山路被人“推”下排水溝,再聯想到他提到的“跨境販毒團伙”——這三者之間,會不會有什么聯系?
與此同時,顧宴深正驅車前往深域科技。
車內的導航播報著路線,他卻頻頻看向副駕駛座上的黑色筆記本——那是他從醫院回來后,讓王雷從交警大隊取回的物品——
印有公司logo的筆記本和一個Y型袖口。
封面的“深域科技” logo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他翻開筆記本,里面沒有文字,只有幾頁空白的紙張,邊緣卻沾著一點淡褐色的痕跡。
顧宴深用指尖捻了捻那痕跡,湊近鼻尖聞了聞——是硝煙的味道,和他在怒江峽谷聞到的一模一樣。
王雷早已在樓下等候,看到顧宴深下車,立刻迎了上來,“技術部那邊查到,昨天那個陌生號碼的注冊人,是周明宇的遠房表弟,半年前入職了我們公司的后勤部。”
顧宴深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人呢?”
“已經跑了,工位上只留下這個。”王雷遞過來一個密封袋,里面裝著一枚銀色的 U盤,“技術部正在破解,初步判斷里面可能有周明宇和眾勤集團華總的通話錄音。”
顧宴深接過密封袋,指腹摩挲著袋子表面:“老碼頭三號倉庫那邊,安排人去查了嗎?”
“查了,那是個廢棄的貨運倉庫,三年前因為火災停用,現在歸眾勤集團旗下的子公司管理。”王雷壓低聲音,“顧總,您真的要去嗎?萬一是陷阱……”
幾天前的匿名短信沒有收到顧宴深任何回應。
想來是不甘心,之后又提到了公司內部研發數據泄露的事,想要引顧宴深赴約。
“必須去。”顧宴深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那頂軍帽,是李銳的命。”
王雷看著他緊繃的下頜線,不再多勸——他知道,關于李銳的事,顧宴深從來不會退讓。
下午四點,祁霖的工作室迎來了一位特殊的來訪者。是個五十多歲的阿姨,進門時手里攥著一張皺巴巴的照片,照片上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祁老師,我女兒……她走了快一年了。”阿姨坐下時,手還在發抖,“我總覺得她還在,晚上睡覺的時候,總聽見她在客廳里笑,可我一開門,什么都沒有。”
祁霖遞過一杯溫牛奶,輕聲說:“阿姨,您愿意說說她嗎?”
阿姨捧著杯子,眼淚突然掉了下來:“我女兒是護士,去年去邊境支援的時候,遇到了山洪……尸體到現在都沒找到。”
邊境?
山洪?
祁霖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問:“是怒江附近嗎?”
阿姨愣了一下,點頭道:“是啊,就是怒江峽谷旁邊的小鎮。她說那邊缺醫護人員,非要去……”
祁霖的指尖微微發涼。顧宴深的戰友李銳在怒江犧牲,這位阿姨的女兒也在怒江失蹤——這只是巧合嗎?她拿出筆記本,認真記錄著,心里卻不由自主地將這兩件事和顧宴深聯系起來。
晚上八點,顧宴深獨自一人來到老碼頭。這里早已沒有了當年的熱鬧,廢棄的集裝箱歪歪斜斜地堆在路邊,路燈壞了大半,只有幾盞應急燈發出微弱的光,將影子拉得長長的。
三號倉庫的大門虛掩著,顧宴深推開門時,灰塵簌簌落下。倉庫里彌漫著潮濕的霉味,他打開手機手電筒,光束掃過四周——地上散落著破舊的木箱,墻角結滿了蜘蛛網,看起來確實很久沒人來過。
“我來了,東西呢?”顧宴深的聲音在空曠的倉庫里回蕩,帶著一絲警惕。
沒有人回應。只有風從破損的窗戶灌進來,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極了怒江峽谷的風聲。
顧宴深緩緩往前走,忽然注意到倉庫中央的木箱上放著一個黑色的包裹。他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果然是一頂軍綠色的軍帽,帽檐內側的“李銳”二字雖被磨損,卻依舊清晰。
就在他拿起軍帽的瞬間,倉庫的燈突然亮了。刺眼的光線讓他下意識瞇起眼睛,耳邊傳來一陣熟悉的笑聲:“顧隊長,好久不見。”
顧宴深猛地抬頭,看到倉庫門口站著一個男人——穿著黑色風衣,臉上帶著一道刀疤,從眼角延伸到下頜。
“趙坤。”顧宴深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握著軍帽的手不自覺地收緊,“當年你沒掉進怒江?”
趙坤是當年那個跨境販毒團伙的二把手,顧宴深和李銳追捕的就是他。所有人都以為他在懸崖邊被擊斃,掉進了怒江,沒想到他還活著。
“托你的福,我命大。”趙坤一步步走近,手里把玩著一把匕首,“當年若不是李銳替你擋了一槍,你早就成了我的刀下鬼。怎么,現在看到他的軍帽,心疼了?”
顧宴深的瞳孔驟然緊縮,虎口處的舊傷隱隱作痛:“你到底想干什么?”
“很簡單。”趙坤笑了笑,“把你研發的邊境安防系統核心數據給我,我就告訴你李銳的尸體在哪里。”
顧宴深的眼神里閃過一絲狠厲:“你覺得我會信你?”
“信不信由你。”趙坤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扔在顧宴深面前,“這是去年在怒江下游拍的,你自己看。”
照片上,是一具被江水沖上岸的尸體,穿著軍綠色的作訓服,雖然面部模糊,但顧宴深一眼就認出——那是李銳的衣服。
“你只有三天時間。”趙坤轉身走向門口,“三天后,還是這里,帶數據來換你戰友的‘下落’。記住,別耍花樣,你的人已經被我的人控制了。”
倉庫的燈再次熄滅,趙坤的笑聲漸漸遠去。顧宴深蹲在地上,撿起那張照片,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照片上的尸體雖然模糊,但衣服上的編號他記得清清楚楚——那是李銳的編號。
怒江的水聲仿佛又在耳邊響起,嘩啦,嘩啦……像李銳在水里掙扎的聲音。顧宴深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決絕。
他不能讓李銳白白犧牲,更不能讓趙坤的陰謀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