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硬漢幫的院子里跳動，像只橘紅色的野獸。
王鐵蛋蹲在火邊，手里翻著串在樹枝上的野豬肉，油脂滴在火里，“滋滋”響，騰起的煙霧裹著肉香，飄出老遠。趙鐵柱坐在石磨上，赤著膊用刀給肉翻面，刀刃上的反光映得他胸肌發亮，虎皮裙的帶子被風吹得晃悠，活像剛從燒烤攤逃出來的廚子。
“差不多了。”趙鐵柱用刀尖戳了戳肉，血絲順著木紋滲出來，“再烤會兒，外焦里嫩，比王屠的豆腐腦還香！”
鐵蛋點點頭，往肉上撒了把鹽——這是上次幫鎮長找雞時，鎮長賞的二兩銀子買的，據說還是“海鹽”，比粗鹽咸三分。
他想起東邊山頭那個啃生玉米的身影，突然覺得：“把‘假大圣’叫來一起吃吧？”
“叫他干啥？”趙鐵柱眼睛一瞪，手里的刀差點戳到肉里，“那弼馬溫偷了我的玉米，還偷了鎮長的雞，給他吃烤肉？美得他！”
“可他上次幫我推石磨了……”鐵蛋小聲說，“再說，他好像真的很餓。”
趙鐵柱沒說話，只是往火里添了根粗柴，火星子“噼啪”往上蹦。
鐵蛋知道，幫主其實心軟了——上次“假大圣”哭著說“三天沒吃飯”，趙鐵柱偷偷往他山洞塞了個玉米餅，這事鐵蛋看見了，但沒戳破。
“去叫吧。”趙鐵柱突然開口，聲音悶得像打雷，“告訴他，只準吃三塊，多吃一塊，就把他的‘金箍棒’撅了！”
東邊山頭的霧剛散。
鐵蛋站在“假大圣”的山洞外，喊了三聲“弼馬溫”，才聽見里面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洞口的茅草被撥開，“假大圣”探出半個腦袋，金色的面具歪在一邊，露出的眼睛亮得像兩顆星星：“鐵蛋大哥，你咋來了？是不是……帶玉米了？”
“沒玉米，有烤肉。”鐵蛋晃了晃手里的樹枝，上面串著塊烤得焦黃的野豬肉，油珠順著木紋往下淌，“幫主叫你去硬漢幫吃飯，去不去？”
“去！去！”“假大圣”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從山洞里躥出來，金色的面具差點掉在地上。他的金甲沾著草屑，手里還攥著半根啃剩的玉米棒，顯然是剛從哪個玉米地偷的。
往回走的路上，“假大圣”一路蹦蹦跳跳，嘴里哼著跑調的山歌：“烤豬肉，香噴噴，俺老孫吃了長肌肉……”鐵蛋看著他面具上沾著的玉米須，突然覺得——這弼馬溫雖然愛偷東西，倒也挺容易滿足。
到了硬漢幫，篝火上的肉已經烤得焦黃，油脂滴在火里，騰起的煙霧裹著肉香，饞得“假大圣”直咽口水，面具下的鼻子使勁嗅著，像只找骨頭的狗。
“坐！”趙鐵柱指了指火堆旁的石頭，扔給他一串烤肉，“記住，只準吃三塊！多吃一塊，我把你扔下山崖！”
“謝謝趙幫主！謝謝鐵蛋大哥！”“假大圣”抱著烤肉串，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嗷！燙！燙！”
他被燙得直跺腳，面具歪到了后腦勺，露出的嘴巴里還叼著塊肉，像只被塞了肉的松鼠。
鐵蛋和趙鐵柱對視一眼，突然笑出聲。
“假大圣”的吃相堪稱災難。
他把面具推到額頭上，露出那張清秀的臉，嘴巴塞得鼓鼓的，油順著下巴往下淌，滴在金甲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子。他的手抓著烤肉串，吃得飛快，骨頭啃得干干凈凈，連骨縫里的肉絲都用舌頭舔得發亮。
“三塊！吃完了趕緊走！”趙鐵柱盯著他手里的骨頭，眼睛瞪得像銅鈴——這才半柱香，“假大圣”已經啃了五根骨頭，火堆旁的骨頭堆得像座小山。
“俺老孫……還沒飽……”“假大圣”舔著手指，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火堆上的烤肉，“趙幫主，再給一塊唄？就一塊！俺老孫給你表演‘金箍棒舞’！”
“表演個屁！”趙鐵柱把剩下的烤肉往自己懷里抱，“說了三塊就三塊！你當我硬漢幫是開肉鋪的？”
“俺老孫以前一頓能吃頭牛！”“假大圣”突然站起來，拍著胸脯喊，聲音大得震得火堆火星子亂蹦，“真的！俺老孫當太子時，父皇請俺老孫吃烤全牛，俺老孫一個人啃了半頭牛，骨頭堆得比宮殿還高！”
鐵蛋：“……”
趙鐵柱：“……”
兩人同時盯著“假大圣”的細胳膊細腿，又看了看他面前那堆啃剩的骨頭，突然覺得——這弼馬溫不僅愛偷東西，還愛吹牛，吹的牛比他的“金箍棒”還離譜。
“吃頭牛？”趙鐵柱冷笑一聲，抓起塊烤肉塞進嘴里，“你現在連只雞都抓不住，還吃牛？我看你吃頭牛能把自己撐死！”
“俺老孫沒吹牛！”“假大圣”急了，臉漲得通紅，抓起根啃得干干凈凈的骨頭揮舞著，“父皇還賞俺老孫‘金飯碗’，比你這石磨還大，一頓能盛三碗飯！”
“金飯碗？”鐵蛋忍不住問，“那你咋淪落到偷玉米的地步？”
“假大圣”的動作突然僵住，舉著骨頭的手停在半空，眼睛里的光一點點暗下去，像被風吹滅的蠟燭。他低下頭，聲音細得像蚊子哼：“父皇……父皇不在了……金飯碗也丟了……”
火堆的噼啪聲突然變得刺耳，鐵蛋看著他泛紅的眼眶，突然覺得那句“一頓吃頭牛”的吹牛話，藏著點可憐的影子。
“行了行了，吃吧吃吧，管夠！”趙鐵柱突然把懷里的烤肉都扔給“假大圣”，聲音軟得像棉花，“別噎著，鍋里還有野菜湯。”
“假大圣”愣住了，抱著懷里的烤肉串，眼睛瞪得像銅鈴：“趙幫主……你不趕俺老孫走了？”
“廢話！”趙鐵柱踢了他一腳，力道輕得像撓癢癢，“再不吃，肉就涼了！涼了塞牙！”
“謝謝趙幫主！謝謝鐵蛋大哥！”“假大圣”抱著烤肉串，啃得更歡了，眼淚鼻涕混著肉油，糊了滿臉，像只剛從泥潭里撈出來的貓。
鐵蛋看著他啃骨頭的樣子，突然想起自己穿越前的日子——胃癌晚期，吃什么吐什么，瘦得像根柴火，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痛痛快快吃頓肉。他把自己手里的烤肉串遞給“假大圣”：“這個給你，我不愛吃肥的。”
“假大圣”接過去，啃了兩口，突然抬起頭，面具下的眼睛亮晶晶的：“鐵蛋大哥，俺老孫以后再也不偷東西了！俺老孫幫你劈柴、挑水、推石磨，給你當‘肌肉沙袋’！”
“不用當沙袋，”鐵蛋笑了，“你別再被狼追著跑就行。”
“俺老孫不怕狼！”“假大圣”拍著胸脯，結果拍得太用力，噎得直翻白眼，鐵蛋趕緊遞給他一碗野菜湯，他“咕咚咕咚”灌下去，才緩過勁來，“俺老孫……以后跟著你們練肌肉，練得比趙幫主還壯，把狼撞飛！”
趙鐵柱在旁邊哼了一聲，嘴角卻偷偷勾起個笑。
最后，“假大圣”啃了整整十根骨頭。
火堆旁的骨頭堆得像座小山，每根骨頭都啃得干干凈凈，連骨頭上的筋都被他用牙咬下來，嚼得咯吱響。
他癱在石頭上，肚子鼓得像個皮球，金色的面具歪在一邊，嘴角還沾著塊肉渣，眼睛瞇成了條縫，滿足得像只剛偷吃完豬油的貓。
“撐……撐死俺老孫了……”他拍著肚子，打了個飽嗝，肉香味混著野菜湯的苦味，飄了老遠，“比父皇的烤全牛還香……”
鐵蛋和趙鐵柱坐在火堆旁，看著他滿足的樣子，突然覺得這野豬肉烤得值。
“幫主，你說他真的能吃頭牛嗎？”鐵蛋小聲問，看著“假大圣”鼓得像皮球的肚子。
“吃頭牛？”趙鐵柱嗤笑一聲，往火里扔了根柴，“他能把‘硬二’吃完就不錯了。”
“硬二”仿佛聽懂了，在籬笆外“嗷”地叫了一聲，嚇得“假大圣”一哆嗦，抱著肚子縮成一團：“俺老孫……不吃豬……豬不好吃……”
鐵蛋和趙鐵柱同時笑出聲，篝火的光映在他們臉上，暖融融的，像幅沒畫完的畫。
回去的路上，“假大圣”走得搖搖晃晃，像只喝醉的企鵝，鐵蛋扶著他，感覺他的胳膊比之前粗了點——大概是烤肉吃多了長的“虛胖”。
“鐵蛋大哥，”“假大圣”突然開口，聲音軟得像棉花，“俺老孫……真的能練出肌肉嗎？像趙幫主那樣的？”
“能。”鐵蛋點點頭，看著東邊山頭的月亮，“只要你別再偷東西，好好練深蹲，總有一天能把狼撞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