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暮色裹著寒意,陸沉舟剛走出太和殿的陰影,就看見書畫鋪的燈籠在巷口搖曳。掌柜的正將塊染血的寒鴉符塞進竹筒,見他走來立刻壓低聲音:“天衍閣的人到了,在城郊破廟等你。”斷水劍的冰紋突然發燙,劍穗纏著的梅花佩與袖中青銅令牌共振,發出細碎的嗡鳴——那是天衍閣特有的聯絡信號,三短一長,代表“安全匯合”。
城郊的破廟早已斷了香火,蛛網蒙塵的神龕后藏著七八個玄衣弟子。蘇慕煙的折扇正點在幅簡易輿圖上,見陸沉舟進來便收起折扇:“收到你的密信就帶了精銳趕來,魏府的影殺衛比預想的多三成。”她指尖劃過輿圖上的丞相府標記,“暗哨傳回消息,影盟名冊藏在西跨院閣樓,由叛徒親守。”
陸沉舟解開青衫露出肩胛的繃帶,血漬已滲透白布。“藩王召回死士后,丞相府的守衛換得更勤了,”他將從魏府密道拓下的機關圖鋪開,圖上的青鳥紋與天衍閣禁術圖譜隱隱相合,“昨夜影盟送了個紫檀木匣進去,尺寸正好能裝名冊,鎖孔是南境水紋樣式。”
蘇慕煙從弟子手中接過套侍衛服飾,衣料里織著細如發絲的玄水線:“這是天衍閣的‘隱紋衣’,能避過影盟的熱感探查。”她忽然湊近陸沉舟,用折扇挑起他的衣領,指尖劃過他鎖骨處的梅花胎記,“遮瑕膏快失效了,得重新敷——影盟的眼線對這個最敏感。”弟子們已在廟外布置妥當,街角的貨郎正用敲梆子的節奏通報影殺衛巡邏路線,三短兩長代表“東側無人”。
三更的梆子聲剛過,陸沉舟與蘇慕煙已混在丞相府的換班侍衛中。府里的燈籠都蒙著層薄紗,光線昏暗得剛好能看見路,卻看不清人臉。假山后的暗哨袖口閃著寒鴉紋的微光,與蘇慕煙折扇上的紋路分毫不差——這是叛徒留下的破綻。換班時侍衛突然點名,陸沉舟正慌神,蘇慕煙用折扇輕敲腰間玉佩,發出“寒鴉歸巢”的暗語,混了過去,冷汗已浸濕后背。
“西跨院的閣樓最可疑。”蘇慕煙用折扇指向西北角,那里的窗戶透著微弱的燭光,檐角的風鈴被調成了影盟的暗號頻率。兩人貼著回廊的柱子移動,腳下的石板突然松動,陸沉舟正要踩下,蘇慕煙立刻用折扇插入石縫卡住機關——石板下露出流沙陷阱,泛著幽綠的毒光。
閣樓底層的侍衛正圍著炭盆賭錢,腰間的子母符在火光中泛著紅光。陸沉舟突然吹出聲短促的口哨,是圍場寒鴉陣的集結信號,侍衛們果然條件反射地起身戒備。蘇慕煙趁機甩出銀針,精準釘中他們的啞穴,動作輕得像片落葉。二樓的樓梯口藏著絆馬索,被陸沉舟用斷水劍悄無聲息地挑開。
書房彌漫著檀香與鐵銹混合的氣味。紫檀木匣就擺在書架最高層,蘇慕煙取出水紋針剛要開鎖,陸沉舟突然按住她的手——書架后的墻面有極細微的縫隙,霜氣靠近時竟泛起漣漪。“是‘鏡花水月’幻象機關,”蘇慕煙迅速取出“破妄符”貼在墻上,“我削弱幻象,你用裂冰訣收尾。”兩人內力交匯時產生的藍光讓機關徹底失效,露出后面的暗格。
暗格里不僅有紫檀木匣,還有幅標注著影盟據點的羊皮卷。蘇慕煙打開木匣的瞬間,兩人同時屏住了呼吸——名冊上的名字密密麻麻,每位官員旁都標注著把柄:吏部侍郎貪腐的賬冊編號、御史大夫幼子被擄的地點,三位皇子伴讀的名字旁畫著毒藥符號。陸沉舟翻到最后一頁,赫然看見當年蘇家滅門案執行者的名字,與母親日記里的記錄完全吻合,劍穗的梅花佩突然發燙。
“魏長川竟布了這么深的網。”蘇慕煙用拓印紙快速復制名冊,指尖因憤怒微微顫抖。叛徒的名字旁畫著青鳥紋印章,與藩王密信上的標記完全一致。樓下突然傳來喧嘩聲,陸沉舟從窗縫望去,影殺衛正舉著火把搜查,為首的正是圍場逃脫的刀疤臉,手里拿著他們的畫像。
“他們發現侍衛被制了!”蘇慕煙將拓印好的名冊塞進貼身錦囊,折扇甩出三枚銀針封鎖樓梯口,“從密道走,暗格里有出口標記。”密道狹窄得僅容一人通過,墻壁上的火把忽明忽暗,映出兩人交錯的影子。陸沉舟的斷水劍不慎撞在石壁上,引來身后的腳步聲,肩胛舊傷突然撕裂,他踉蹌了一下,蘇慕煙立刻半扶半拽地幫他加速。
“你先走,我斷后!”蘇慕煙突然轉身,折扇展開成盾,擋住飛來的毒鏢。“要走一起走。”陸沉舟握住她的手腕,霜氣順著兩人相握的掌心蔓延,在身后凝成冰墻。影殺衛的刀砍在冰墻上,發出刺耳的碎裂聲。他忽然想起月下盟誓時的酒,此刻并肩奔跑的腳步聲,竟與那晚石桌上的酒液震顫頻率相同。
密道的出口藏在城外的老槐樹下。天衍閣弟子早已備好馬車,部分人在府外點燃硫磺煙制造混亂,另有弟子在出口布置了“玄水陣”,延緩追兵。陸沉舟剛鉆出來,就看見老槐樹上掛著影殺衛的令牌,上面用血寫著“抄家滅族”,墨跡未干。
“得立刻送份名冊去鎮北侯府,”蘇慕煙將拓印本遞給陸沉舟,指尖劃過名冊上的涂改痕跡,“這幾處名字有問題,怕是混了假名單。”車廂里的油燈映著兩人的臉,都沾著灰塵與血跡。陸沉舟看著名冊上的名字,忽然明白魏長川為何敢在朝堂上如此囂張——影盟的觸手早已深入皇權的心臟。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馬車已駛出京城地界。丞相府的方向傳來隱約的爆炸聲,是天衍閣弟子為掩護他們撤退點燃的信號彈。斷水劍的冰紋在晨光里泛著冷光,名冊上的字跡被拓印得格外清晰,每個名字都像顆等待引爆的驚雷。
“藩王的鐵礦據點也標在羊皮卷上了,”蘇慕煙展開拓印的地圖,指尖劃過南北交界的山谷,“等驗證了名冊真偽,我們就去端了這些毒瘤。”陸沉舟望著她眼底的光,忽然覺得肩上的傷口不再那么疼了——有天衍閣的馳援,有并肩作戰的伙伴,這場橫跨南北的硬仗,他們未必會輸。
馬車在晨霧中繼續前行,車輪揚起的塵土里,藏著即將破曉的微光。陸沉舟將名冊貼身收好,斷水劍的劍穗與蘇慕煙的折扇穗纏在一起,像兩股擰成繩的力量,堅韌得足以對抗任何風暴。他知道,找到影盟名冊只是開始,真正的清算,才正要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