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七卷雪山琉璃

駝隊在雪線邊緣停了下來，木爾大叔用鞭子指了指前方云霧繚繞的山口：“過了那道‘冰舌’，就是琉璃礦的范圍?！彼龅陌讱庠诤由夏伤吧嚼锏睦先藗冋f，那礦是天神的眼淚化成的，進去的人要是心不誠，會被冰棱凍成雕像?！?

沈硯之裹緊了羊皮襖，手里的和闐玉印被體溫焐得溫?zé)帷Ｓ∵叺睦p枝紋在雪光里格外清晰，他忽然發(fā)現(xiàn)那些紋路能與周少彥懷里經(jīng)卷地圖上的線條對上，像是某種古老的星圖。“周少，把菩提子串給我看看?！?

周少彥遞過串珠，珠子上的細(xì)沙還沒褪盡，靠近玉印時突然泛起微光，串珠間的縫隙里滲出極細(xì)的琉璃粉——與紫金山密窖里鎮(zhèn)國十二器上的琉璃嵌片材質(zhì)一般無二?！笆沁@里了?！彼曇舭l(fā)顫，“經(jīng)卷在引我們往山口走?！?

蘇明遠(yuǎn)的胳膊還纏著繃帶，卻執(zhí)意要走在最前面，手里的駁殼槍上了膛：“約翰的人肯定跟在后面，他們的駱駝比咱們的快，得提防著冷槍。”他回頭看了眼顧曼卿，“顧醫(yī)生，藥粉還夠嗎？”

顧曼卿正用凍得發(fā)紅的手指檢查藥箱，觀音像佛身被她裹在最里層?！懊运庍€有兩包，消炎粉不多了?！彼K明遠(yuǎn)的傷口上又涂了些藥膏，“這雪山的寒氣重，傷口要是凍裂了，麻煩就大了?！闭f話間，她指尖觸到佛身背后的一個小凸起，像是被人刻意嵌進去的硬物。

林若鴻正翻看從驛站帶來的守藏會舊檔，其中一頁畫著幅雪山圖，圖上的冰舌處標(biāo)著個小小的“佛”字?！澳銈兛矗彼钢鴪D注，“‘冰舌下有琉璃佛龕，藏佛首于龕中，待璧合之時’——佛首果然在這里！”

幾人順著冰舌往里走，雪越來越深，沒到膝蓋。周少彥的菩提子串燙得厲害，他突然停在一處冰崖前：“就在這下面！串珠說經(jīng)卷的氣息和琉璃礦混在一起了?！?

冰崖光滑如鏡，沈硯之用和闐玉印往崖面一按，印文“和闐都護府”竟在冰上顯出血色，接著“咔嚓”一聲，冰崖裂開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一股帶著硫磺味的熱氣涌了出來。

“是地?zé)崛诒纬傻耐ǖ?。”木爾大叔點燃火把，“里面說不定有溫泉，能暖暖身子?！?

鉆進冰縫，里面果然比外面暖和。走了約莫半里地，眼前豁然開朗——這是個巨大的溶洞，洞頂垂下的冰柱里裹著晶瑩的琉璃，在火把的映照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像無數(shù)星星嵌在穹頂。

溶洞中央立著尊半人高的琉璃佛龕，龕里空空如也，但龕底的凹槽正好能放下顧曼卿懷里的觀音像佛身?！胺鹗渍娴谋蝗∽吡耍　鳖櫬鋵⒎鹕矸胚M凹槽，佛頸的斷口處突然亮起金光，在洞壁上投下串梵文，與靈隱寺佛首里的咒語一模一樣。

“是約翰他們干的！”蘇明遠(yuǎn)攥緊了槍，“他們肯定在前面！”

周少彥的菩提子串指向溶洞深處：“經(jīng)卷的氣息往那邊去了，還有……還有紫金山鎮(zhèn)國十二器的味道！”

幾人跟著串珠的指引往深處走，溶洞漸漸變窄，石壁上開始出現(xiàn)人工開鑿的痕跡，刻著與和闐玉印相同的纏枝紋。沈硯之突然停在一幅壁畫前，畫上的人正將琉璃礦石裝進青銅匣，匣上的紋樣與玄淵璧上的水路圖隱隱相合。

“原來玄淵璧不僅標(biāo)記了軍火庫，還畫著琉璃礦的運輸路線。”林若鴻恍然大悟，“曾國藩當(dāng)年把太平軍庫銀換成軍火，說不定還用到了這里的琉璃，用來制造望遠(yuǎn)鏡之類的器械！”

這個發(fā)現(xiàn)算是把江南制造局和琉璃礦的線索串了起來，也填了玄淵璧用途的部分伏筆。

再往前走，溶洞里出現(xiàn)了溫泉，霧氣繚繞中，隱約能看見幾個黑影在晃動。蘇明遠(yuǎn)熄滅火把，幾人悄悄摸過去，只見約翰的手下正圍著一個石潭，潭底沉著塊巨大的琉璃，琉璃里凍著一卷經(jīng)卷——正是他們要找的《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

“動手！”沈硯之低喝一聲，蘇明遠(yuǎn)率先開槍，打中一個保鏢的胳膊。約翰沒想到他們來得這么快，慌忙指揮手下反擊，溶洞里頓時槍聲大作。

顧曼卿趁亂往石潭里扔了包藥粉，潭水立刻冒出綠煙，嗆得洋人們直咳嗽。林若鴻和周少彥趁機跑到石潭邊，周少彥用菩提子串往琉璃上一碰，琉璃突然裂開，露出里面的經(jīng)卷。

“快拿經(jīng)卷！”林若鴻剛要伸手，約翰突然撲過來，手里的匕首刺向周少彥。沈硯之眼疾手快，用和闐玉印擋住匕首，玉印與匕首相撞，竟迸出火星——原來這玉印不僅是信物，還是塊硬玉，能當(dāng)武器用。

就在這時，溶洞突然劇烈搖晃，石潭里的水翻涌起來。木爾大叔大喊：“不好！槍聲驚動了巖層，要塌了！”

蘇明遠(yuǎn)一把將經(jīng)卷塞進周少彥懷里：“先撤！”他對著約翰的腳下開了一槍，逼得對方后退，幾人趁機往冰縫的方向跑。

跑出溶洞時，身后傳來轟隆巨響，冰舌處的裂縫徹底坍塌，將約翰和他的手下埋在了里面。周少彥喘著氣打開經(jīng)卷，只見最后一頁畫著尊完整的不空羂索觀音像，佛首的位置標(biāo)注著“長安秘閣”四個字。

“佛首在長安！”顧曼卿看著觀音像佛身，“難怪佛身和玉印能對上，它們本就是從長安的秘閣分藏各地的！”

沈硯之摸了摸懷里的和闐玉印，又想起紫金山的鎮(zhèn)國十二器：“長安不僅有佛首，說不定還有連接南北藏庫的總機關(guān)?！彼聪蜻h(yuǎn)方，雪山頂上的云散開了些，露出湛藍(lán)的天空，“看來我們得往長安去了?！?

周少彥的菩提子串此刻變得溫潤，像是完成了使命。林若鴻將經(jīng)卷小心收好：“守藏會的卷宗里說，長安秘閣是唐太宗時期建的，藏著歷代造辦處的總圖譜，找到它，就能明白所有寶物的用途。”

蘇明遠(yuǎn)靠在巖石上，傷口又滲出些血，但臉上帶著笑：“這下約翰那伙人被埋在雪山里，總算能喘口氣了?！?

顧曼卿卻看著觀音像佛身若有所思：“我剛才在溶洞里發(fā)現(xiàn)，佛身背后的凸起，形狀和沈先生從‘泰安號’上帶下來的那枚平安扣一模一樣?！?

沈硯之摸出那枚磨損的青玉平安扣，往佛身背后一按，果然嚴(yán)絲合縫。平安扣突然發(fā)出微光，映得佛身的衣紋里顯出幾個小字：“船載秘，玉承之”——原來“泰安號”上除了玄淵璧，還有更重要的秘密藏在玉飾里，這個船上的坑總算有了線索。

雪山的風(fēng)刮過冰舌，帶著琉璃的清冽氣息。主角團望著長安的方向，知道前路依舊艱險，約翰未必死透，長安秘閣的機關(guān)也定然復(fù)雜，但只要他們幾人在一起，握著這些串聯(lián)起千年文脈的寶物，就沒有走不通的路。

駝隊再次出發(fā)，這次的方向是東方。經(jīng)卷里的長安秘閣，像一顆等待被點亮的星，在亂世的迷霧中，指引著他們繼續(xù)守護的旅程。而那枚平安扣與佛身的呼應(yīng)，又為下一段路埋下了新的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