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書突然停下腳步，拉住她的手腕。他的指尖帶著薄繭，溫度卻很暖。“古嫵，你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林玉書的目光太坦誠，帶著毫不掩飾的關切，像清晨的陽光，直直照進她心里最亂的地方。

古嫵看著他，突然就想起了剛才下山時，那一抹日出——原來安穩的世界離她這么近，近到只要她點頭，就能把那些糾纏的線索、沉重的過往，暫時拋在腦后。

可母親的笑容還在眼前晃……

“我……”

她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了。

說沒事？林玉書那雙似乎看透她的眼睛，怎么會信。說看到了失蹤多年的母親？這話聽起來，比“被山精吸了精氣”還要離譜。

林玉書見她遲疑，松開了手，語氣放軟了些。

“不想說也沒關系，我會陪著你的。”

他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玉珠，淡然笑了笑。

古嫵心頭一軟，不由得想起了息星，自從接它回來，好像也沒怎么陪過它。

那小家伙昨天早上還扒著她的行李箱叫，大概現在正蹲在窗臺上，盯著樓下的梧桐葉發呆，又或者在想要不要去抓只鳥兒來吃？

上課鈴響了，清脆的鈴聲穿透走廊，將晨間的靜謐打碎。學生們三三兩兩地往教室涌，說笑聲、腳步聲混在一起，帶著鮮活的人間煙火氣。

林玉書朝她揚了揚下巴拉著古嫵走向教，古嫵室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里仿佛還殘留著水鏡碎裂時的冰涼。

陽光穿過走廊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她深吸一口氣，聞到了空氣中粉筆灰混著青草的味道。

繼續追查線索嗎…？

或許可以先放一放。？

至少，先聽完這堂課，回去抱抱息星……

…………

下課鈴聲像一道赦免令，猛地撞碎了教室里沉悶的空氣。

原本低著頭假裝認真做題的學生們瞬間活了過來，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響此起彼伏，書包拉鏈的拉動聲、同學間的嬉笑聲混在一起，像一鍋沸騰的粥。

古嫵慢慢收拾著桌上的東西，動作不緊不慢，仿佛周遭的喧鬧都與她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

她的手指纖細，捏著筆的時候關節會微微泛白，此刻正一絲不茍地將課本按大小順序摞好，再放進那個洗得有些發白的帆布包里。

周圍的人三三兩兩地結伴離開，討論著午飯要去食堂吃新出的炸雞套餐，還是翻墻出去買巷尾那家超辣的麻辣燙。

…沒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古嫵，就像往常的每一個課間和放學后一樣。她像是教室里的一件靜物，沉默地存在著，卻很少被納入任何人的視線焦點。

其實以前不是這樣的…

自從認識林玉書來，古嫵的世界才總算多了一點色彩和聲響。有林玉書在身邊，那些若有似無的排斥和疏遠似乎就變得不那么重要了。

可剛剛，老師突然叫走了林玉書，現在還沒回來。

課間她猶豫著要不要發個消息問問，手指在對話框里敲了又刪，最后還是關掉了頁面。

她不太習慣主動，尤其是對林玉書這樣的人，琢磨不透，又好像不是一個世界，總覺得自己的關心或許是一種打擾。

現在，放學了，古嫵只能一個人去食堂。

古嫵背著包，隨著人流慢慢往食堂走。秋日的陽光透過兩旁的梧桐樹，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風吹過，葉子簌簌地落下來，打著旋兒飄到她的腳邊。她踢了踢腳下的落葉，腳步有些遲緩。

食堂里人聲鼎沸，各種食物的香氣混雜著消毒水的味道撲面而來。

窗口前排著長長的隊伍，學生們推推搡搡，高聲說著話。

古嫵皺了皺眉，不太喜歡這樣嘈雜的環境。

她走到人相對少一點的素菜窗口，買了一份青菜和一碗米飯，又加了一個鹵蛋——那是林玉書總說要多吃點蛋白質才有力氣。

她端著餐盤，在擁擠的食堂里逡巡著，想找一個安靜的角落。大多數桌子都坐滿了人，三五成群，談笑風生。

偶爾有幾張空桌，要么是太靠近打飯口，被來來往往的人撞得不停晃動，要么就是桌面上還留著沒收拾干凈的湯汁和米粒。

終于，她在食堂最里面靠窗的位置找到了一個空位。

那里光線不太好，角落里積著一點灰塵，顯然不是熱門的位置。古嫵走過去，將餐盤輕輕放在桌上，剛要坐下，眼角的余光卻瞥見了斜對面坐著的一個人。

那人背對著她，坐在更靠里的位置，幾乎要融進墻壁的陰影里。

古嫵的動作頓住了。

那是一個極其瘦削的人，他的坐姿很僵硬，背挺得筆直，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

起初，古嫵并沒有太在意。

食堂里人多，什么樣的人都有。她拉開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剛要夾起一口青菜，目光無意間再次掃過那個背影。

這一次，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那人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慢慢地、極其緩慢地轉了過來。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

蒼白，毫無血色，像是用蠟一點點澆筑而成的。

皮膚緊緊地貼在骨頭上，沒有一絲多余的脂肪，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下頜骨和顴骨的輪廓。

眼睛很大，卻空洞得嚇人，瞳孔的顏色淺得近乎透明，正直勾勾地盯著她。嘴唇的顏色也是淡淡的，像兩抹凝固的白蠟，緊緊地抿著，沒有任何表情。

整個臉龐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就像一尊精致卻冰冷的蠟像。

古嫵手里的筷子掉在了餐盤里，發出清脆的響聲，古嫵急忙看向窗外，一片漆黑，還帶著紅月。

她感覺自己的血液瞬間凍結了，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蠟面人……怎么會…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蠟面人：以古老的蠟制成的詭異生物，外表如人，卻沒有生氣。它們常常出現在午夜的香案上隨風搖曳，仿佛是逝去之人的化身。若蠟面人的眼睛對上活人的目光，便會緩緩流下蠟淚，而被盯上的人將在三日后被蠟化，變成新的蠟面人。〉

〈來源于小紅書，侵權可刪。〉

她急忙移開視線，暗暗讓自己清醒，所幸蠟面人還沒就出蠟淚，可古嫵卻能聞到空氣中似乎彌漫開一股淡淡的、類似蜂蠟融化時的甜膩氣味。

那個蠟面人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里沒有好奇，沒有探究，什么都沒有，就像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物體。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古嫵不敢看它，手心冒出了冷汗，她緊緊地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試圖用疼痛來驅散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懼。

那個蠟面人微微動了一下。

不是眨眼，不是轉頭，而是他的嘴角，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弧度，向上牽了牽。

那不能稱之為笑，更像是蠟像的嘴角因為某種外力而被強行拉扯變形，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和驚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