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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 珠隙微光
  • 裕小安
  • 3618字
  • 2025-08-26 13:20:43

醫務室里,方格盯著白旭陽敷得鼓鼓囊囊的腳踝——淤青從冰袋邊緣露出來,像揉皺的暗紫色綢緞,腫得連運動襪都塞不下。眼淚沒征兆地砸在自己纏著紗布的膝蓋上,她慌忙用手背去抹,掌心的汗漬蹭過擦傷的皮膚,疼得倒抽冷氣。

“丑死了……”她吸著鼻子,聲音發顫。

“誰說的?”白旭陽單腳往她這邊跳,冰袋外層的水珠順著指縫滴在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濕痕。他騰出沒拿冰袋的手,輕輕揉了揉方格的后腦勺,指腹蹭過她扎手的發尾,“我們方格就算哭成小花貓,也是最好看的小花貓。”

“我說你這腳!”方格突然反應過來,猛地往后躲,“你剛是不是用這只手按過冰袋?!”

“你猜~”白旭陽眼底閃著狡黠的光,又要伸手去揉她的頭發。

“再摸就禿了!”方格攥住他的手腕,指尖觸到他掌心的涼意。

“禿了我帶你去植最好的,”他晃了晃手里的冰袋,窗外的陽光落在他眼底,碎成星星點點,“植完還是我們班最靚的崽。”

“走開啊!”方格推著他的胳膊,沒注意身后的椅子,身子一歪就要倒。

“誒誒誒,要倒了!”白旭陽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冰袋“咚”地撞在桌角,冰水順著他的手腕往下流。

“誰要你管了……”方格的耳朵悄悄發燙,卻沒推開他的手。

兩人在醫務室里鬧作一團,窗外操場的吶喊聲、哨子聲漸漸遠了,米白色的窗簾被風掀起,又輕輕落在白旭陽的肩膀上。方格望著他笑起來時露出的小虎牙,忽然覺得膝蓋上的疼,好像沒那么難忍了。

從醫務室回班級的路,成了兩人的“艱難長征”。白旭陽單腳撐地,胳膊搭在方格肩上;方格忍著膝蓋的疼,扶著他的腰,兩人像兩只剛學會走路的連體企鵝,一步一挪地往前蹭。

轉過器材室的拐角時,方格突然頓住腳步——蕭紅正獨自坐在水泥臺階上,跟平時被女生圍著、說話甜得發膩的模樣判若兩人。她手里攥著啦啦隊的亮片彩帶,正笨拙地往腳踝上纏冰袋,彩帶松松散散,冰袋剛固定好就往下滑,露出腳踝上明顯的紅腫。

陽光曬得她額前的劉海貼在皮膚上,睫毛垂下來,在眼下投出一小片煩躁的陰影。聽見腳步聲,她猛地抬頭,看見方格和白旭陽時,脊背瞬間繃得筆直。

“等一下。”方格輕輕拽住白旭陽的衣角,指尖微微用力。

“她……”白旭陽皺了皺眉,話沒說完,就對上方格堅定的眼神。他嘆了口氣,扶著方格慢慢走過去。

蕭紅下意識把受傷的右腳往裙擺里藏,動作太急,碰到了身旁的礦泉水瓶。瓶子滾下臺階,“哐當哐當”的聲響在安靜的角落格外刺耳。

“用這個吧。”方格從口袋里掏出醫務室給的備用冰袋——還裹著干凈的紗布,是她特意多要的。

蕭紅的手抬起來,指甲上亮晶晶的亮片彩繪在陽光下晃了晃,卻在碰到冰袋的前一秒停住,像折了翼的蝴蝶懸在半空。

“為什么……”她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八度,甜膩的腔調消失了,只剩下不易察覺的沙啞。

方格歪著頭想了想,嘴角彎起一點:“因為你現在看起來……像只摔斷翅膀的七星瓢蟲,有點可憐。”

這是她第二次看見她如此狼狽。

白旭陽看著兩人之間的沉默,突然蹲下身,一把奪過蕭紅手里快滑掉的冰袋:“笨死了,敷這里才對。”他的指尖在蕭紅腫起的腳踝上方比了比,“踝骨往上一指,剛好壓在韌帶位置,不然冰全白敷了。”動作熟稔得不像開玩笑——他小時候總跟體育生表哥混,崴腳的急救知識早就刻進了腦子里。

“喂~”方格故意跺腳抗議,卻忘了膝蓋的傷,疼得瞬間齜牙咧嘴,眼淚都快飆出來。

白旭陽回頭,吐了吐舌頭,陽光透過他的耳廓,映出里面淡紅色的血管:“是你先說要照顧傷員的嘛,總不能看著她冰袋掉一地吧?”

蕭紅望著他們,攥著裙擺的手指慢慢松開,指甲掐出的印子漸漸淡了。她垂下眼睛,聲音輕得像風吹過樹葉:“你……不討厭我嗎?”之前她總在背后說方格的壞話,還故意在白旭陽面前裝可憐,她以為他們早就煩透自己了。

白旭陽手里的動作頓了頓,耳朵不自覺地豎起來。遠處的接力賽剛好到了最后一棒,運動員交接棒的瞬間,看臺上爆發出一陣歡呼,聲浪裹著熱風飄過來。

“我們從來……”方格看了眼遠處沸騰的人群,轉回頭時,眼底盛著溫柔的光,“不討厭愿意認錯的人。”她其實早就看出蕭紅這幾天的不自在,只是沒戳破。

其實,校園里最可怕的從不是霸凌本身,而是犯錯者的渾然不覺,和受害者藏在沉默里的傷心。

年少時的她總盯著自己形單影只的影子,覺得全世界都對自己不夠好。直到帶著二十幾歲的靈魂重活一回,她才慢慢看清身邊人的模樣——原來蕭紅也不是天生的“刺頭”,不過是個裹著尖刺的受傷小孩,連表達善意都帶著笨拙的慌張。

她忽然懂了:有些人生來就像沒找到花期的花,不是開不出溫柔的瓣,只是少了個愿意蹲下來,陪她等一陣風的人。若有人早一點伸出手,或許她早就能卸下鎧甲,笑著把真心捧出來了。

當然,不可否認,有一些人是無法和解的,但是方格很幸運,她遇到的是一些本身就是很好的人。

這時,張萍的聲音突然從廣播里傳出來,帶著點激動的顫音:“請參加跳高比賽的同學速到檢錄處!重復一遍,請跳高比賽的同學速到檢錄處!”

嘈雜的人聲里,蕭紅的嘴唇動了動。方格沒聽清,但從她的口型看,像是“對不起”。

方格沒說話,只是走到臺階旁坐下,手腕上的紅繩珠子被曬得微微發燙。白旭陽也起身,安靜地坐在她旁邊,三人之間的空氣靜了幾秒,蕭紅突然又開口,聲音里帶著點好奇:“你們是不是在一起了?”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猛地投進平靜的湖面。白旭陽的身體瞬間僵住,下一秒,他突然伸手攬住方格的肩膀——動作快得像沖動,指尖觸到她校服布料時,又僵硬了一秒,溫熱的掌心慢慢滲出細密的汗珠。

“對啊,我喜歡方格。”

少年的聲音干凈又利落,像夏日里咬碎的第一口冰棍,甜絲絲的涼意直竄心底。他忽然輕輕扳正方格的肩膀,指尖因為緊張微微發顫,眼睛里藏著小心翼翼的期待:“你呢?”

陽光從他背后照過來,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睫毛在臉頰上投下細碎的陰影。方格的視線落在他的球鞋上——鞋邊沾著一小塊泥點,是前幾天他們一起在操場跑步時,濺上的雨水和泥。二十幾歲的靈魂在十幾歲的身體里劇烈震蕩,她突然想起前世,畢業后的同學會上,有人說白旭陽去了澳洲,那時候胸口空蕩蕩的疼,像少了一塊東西。

“害,我開玩笑的!”見方格半天沒說話,臉色還有點異樣,白旭陽突然松開手,喉結用力滾了一下,試圖掩飾自己的慌亂。他轉身對蕭紅擠眉弄眼,后頸被曬紅的皮膚上,細小的絨毛沾著汗珠,在光線下看得清清楚楚,“咋樣,我演得像不像?就想逗逗你。”

方格的手指悄悄攥緊,她看著白旭陽始終不敢轉過來的后腦勺——那里有一縷卷發不聽話地支棱著,隨著他夸張的擺手動作輕輕搖晃,像只不安的小尾巴。

“我們可是好兄弟!”白旭陽又補充了一句,這次尾音明顯發飄,他盯著遠處跳高場地上揚起的沙塵,喉間泛起一陣苦澀——早知道就不沖動了,萬一方格根本沒那個意思,以后連朋友都做不成怎么辦?

方格望著少年僵硬的背影,突然伸出手,指尖輕輕碰了碰他后背汗濕的校服。布料下,他的脊背繃得緊緊的,像一張拉滿了的弓,連呼吸都放輕了。

“我也喜歡你。”

聲音很輕,卻像一道驚雷,讓白旭陽的呼吸驟然停滯。他慢慢轉過身,眼睛卻不敢看方格,視線落在她跑鞋上沾著的草屑上——一只螞蟻正沿著草屑慢慢爬。

“你說什么?”蕭紅在旁邊故意提高聲音,手里的冰袋隨著她晃動的腳踝“嘩啦”作響,眼底滿是“嗑到了”的興奮。

方格深吸一口氣,鼻腔里灌滿了操場上灼熱的塑膠味,還有遠處飄來的槐花香。她伸手拽住白旭陽的衣擺,用力把他拉得轉過身來。動作太急,膝蓋上剛結的薄痂裂開一條細小的血痕,疼得她指尖發麻,卻沒松手。

“白旭陽,”她抬著頭,望進他驟然亮起來的眼睛——那里面像盛了整片星空,亮得驚人,聲音清亮得像夏日清晨的第一聲鳥鳴,“我也喜歡你,不止一天兩天了,從你幫我撿回被風吹走的筆記那天起,就喜歡了。”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白旭陽的瞳孔微微擴大,里面清晰地映著方格通紅的臉頰,還有她眼里認真的光。遠處突然傳來比賽的發令槍響,“砰”的一聲,驚飛了看臺邊棲息的麻雀,翅膀撲棱的聲音在安靜的角落格外清晰。

“操……”他啞著嗓子爆了句粗口,完全忘了腳踝的疼,猛地站起來。腫得像饅頭的腳踝承受不住突然的力道,疼得他倒抽冷氣,額角滲出冷汗,卻還是跌跌撞撞地撲向方格。

那個擁抱來得又急又重。方格的臉頰撞上他汗濕的胸口,能清晰地聽見他胸腔里劇烈的心跳,像擂鼓一樣,“咚咚”地震著她的耳膜。白旭陽的手臂緊緊箍著她的腰,勒得她肋骨都有點疼,帶著青檸香皂的清爽氣息,混著少年身上淡淡的汗味,鋪天蓋地地籠罩下來,把她整個人裹在懷里。

“輕、輕點……”方格悶在他懷里抗議,手腕上的紅繩珠子燙得厲害,嘴角卻忍不住向上彎,悄悄環住了他的腰身。

她感覺到少年埋在她肩窩里的腦袋輕輕點了點,發絲蹭得她脖頸發癢,帶著點汗濕的涼意,可環抱她的手臂,卻半點沒松,反而更緊了些。

蕭紅默默把冰袋換到另一只手,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眼底的煩躁早就沒了蹤影。她看著白旭陽通紅的后頸,看著方格悄悄環住少年腰身的手臂,還有兩人緊緊貼在一起的肩膀,忽然覺得這夏日的陽光,好像也沒那么刺眼了。

陽光穿過器材室旁的樹,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落在布滿裂紋的水泥臺階上,像一幅帶著暖意的學生時代稚拙水彩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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