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我錯過了什么？！“張萍的尖叫劃破教室的嘈雜。

她站在課桌旁，手里還攥著剛給方格領(lǐng)的運動會獎狀，眼睛瞪得溜圓——白旭陽正十指緊扣地牽著方格的手，而蕭紅居然在旁邊幫他們剝橘子。

“這個嘛～“白旭陽眉飛色舞地晃著交握的手，“首先要感謝蕭紅同學的助攻……“

蕭紅把剝好的橘子分成兩半，順手塞給兩人：“要不是我扭傷腳……“

還沒等她說完，方格突然抽回了手。腕間的紅珠子從剛才起就持續(xù)發(fā)燙，此刻像塊燒紅的炭。

隨后，方格的腦子里和眼前，開始快速閃過一個又一個的畫面。

十月的雨夜里，方格在家聽見父母吵架摔碗，她把弟弟方巖帶進自己臥室準備哄他睡覺，手機就震了——白旭陽發(fā)來消息：“我在你家樓下，帶了熱乎的烤紅薯，甜得很。“

她撐著傘跑下樓，看見白旭陽站在路燈下，懷里揣著兩個裹著油紙的紅薯，頭發(fā)被雨水打濕了大半。

“我家又吵了，我媽說要搬去外婆家?！八鸭t薯塞進方格手里，指尖冰涼，比方格先開口，“我不想在家待著，就想來找你?！?

兩人擠在方格臥室的小書桌前寫作業(yè)，方巖在一邊沒煩惱的睡著了，臺燈把影子拉得老長。

白旭陽寫著寫著，總?cè)滩蛔☆┓礁裢箝g的紅珠子：“這串珠子很特別?！?

見方格不回答，白旭陽突然抓起她的手，在珠子上輕輕吹了口氣，眼神亮得像落了星光：“他肯定有魔力，能讓我們相遇，讓我們互相陪伴?！?

十二月的雪落下來時，蕭紅和他們?nèi)齻€在學校的銀杏樹下堆雪人。

白旭陽滾雪球時，還故意把雪抹在方格臉上：“來啊，打雪仗??！誰輸了誰請吃糖葫蘆！“

看見被“欺負“的方格，蕭紅和張萍立刻結(jié)成“同盟“，抓起雪往白旭陽身上扔。

趁這個機會，方格繞到白旭陽身后，把雪球塞進他衣領(lǐng)里，卻被他反手抱?。骸昂冒?，你還敢偷襲我！“

紅珠子貼在白旭陽的手腕上，突然微微發(fā)燙，兩人都愣了愣，又趕緊分開，耳尖紅得像熟透的草莓。

雪人堆好后，蕭紅用昂貴的口紅給雪人畫了個笑臉，張萍把自己的圍巾給雪人圍上，白旭陽則在雪人旁邊插了根樹枝，上面掛著四個寫著名字的許愿牌。

“這樣明年下雪，希望我們還能找到它?！八f著，悄悄把方格的許愿牌往自己那邊挪了挪——上面寫著“永遠在一起“，字跡娟秀，還畫了個小小的紅珠子。

后來放寒假前的元旦晚會上，張萍抱著吉他彈唱《朋友》，蕭紅站在她身邊伴舞，白旭陽在臺下帶頭鼓掌，嗓子都喊啞了。

輪到方格表演時，她猶豫了好久，最終還是拿起麥克風：“我想唱首歌，送給我最重要的朋友們?！耙魳讽懫饡r，白旭陽在座位上嘴巴跟著方格的旋律，一張一合——旋律是他們第一次在錄音棚錄的那首童謠，他記得每個音符。

看著眼前加速流轉(zhuǎn)的畫面——張萍的嘴還在開合，窗外的梧桐葉從枯黃到凋零又到嫩綠，白旭陽的校服換了又換，同學們的身影成了模糊的色塊。

她突然覺得，那些和白旭陽、張萍、蕭紅一起在巷子里度過的日子，早已像紅珠子一樣，嵌進了她的骨血里。

哪怕時光加速，哪怕場景變換，那些一起錄歌的夜晚、一起吃紅薯的雨日、一起堆雪人的午后，都成了最珍貴的印記。

等畫面終于慢下來，張萍的聲音也清晰了：“方格？你咋了？剛才跟丟了魂似的……“方格回過神，看著眼前熟悉的教室，看著身邊關(guān)切的張萍和蕭紅，還有不遠處正朝她望過來的白旭陽，突然笑了。

腕間的紅珠子還帶著余溫，像在提醒她，這些來之不易的情誼，這些和白旭陽一起度過的時光，都值得她拼盡全力去珍惜。

“沒事，“方格搖搖頭，指尖輕輕碰了碰紅珠子，“就是突然想起，上次我們在錄音棚錄的歌，成品還沒好好聽一遍呢。“

白旭陽立刻接話：“那有啥難的！放學我去把錄音帶拿過來，咱們在教室放！“

蕭紅和張萍也跟著附和，教室里的氣氛又熱鬧起來，仿佛剛才那段加速的時光，只是一場溫柔的幻覺。

只有方格知道，那些藏在時光里的情誼，是白旭陽一次次在她需要時的出現(xiàn)，讓她找到了真正的溫暖。

“許老太讓你去辦公室?！皬埰紦鷳n地湊近，“你剛才像丟了魂似的……“

辦公室里，許昕的鋼筆一下下敲著成績單。方格看見自己期中考試的名次從第三滑到了第十五。

“老師很失望?！霸S昕摘下眼鏡，鏡腿上的螺絲松了一顆，“你一直是班里的榜樣……“

“我年輕時也談過戀愛。“許昕的眼鏡片上閃過一道反光，“但你們要確保，現(xiàn)在的選擇真的會不會影響你的未來。“

方格盯著老師茶杯里漂浮的枸杞，想起前世同樣的場景——那時的她哭著辯解自己沒有戀愛，哪怕是真的沒有戀愛，換來的卻是更嚴厲的處分。而現(xiàn)在，雖然她真的談了，她也只是輕輕點頭：“我明白了。“

“你……“許昕準備好的訓斥卡在了喉嚨里。

回到教室時，白旭陽正焦急地轉(zhuǎn)著筆?？匆姺礁窕貋?，他騰地站起來，筆“啪嗒“掉在地上。

“怎么樣？“他和張萍異口同聲。

方格默默回到座位，還沒說話就被白旭陽拽到走廊。

“許老師說什么了？“他撓著后腦勺，卷發(fā)垂在額前，“你該不會……“

“先補課?！胺礁駨目诖贸龉P，在成績單背面寫下自己的名字，“期末考進前十?！?

白旭陽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突然伸手揉亂她的頭發(fā)：“你該不會想反悔和我在一起吧？“

方格突然笑出聲。

教室里，張萍正對著蕭紅比畫著什么，兩人的笑聲混著粉筆灰飄出窗外。

“怎么會，我可舍不得。“

“那，你發(fā)誓！“

“好～我……“

“算了還是別了，萬一……“

“呸呸呸！“

“嗯嗯嗯，我和方方一定會永遠在一起！“

夕陽把院墻染成橘紅色時，方格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腕間的紅珠子還在微微發(fā)燙。推開門的瞬間，熟悉的飯菜香撲面而來。

“大小姐回來啦？“三爺用沾著面粉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快去洗手，今兒燉了你最愛的紅燒鯽魚?！?

小方巖在一旁有樣學樣，蘸著面粉在灶臺上畫小人，逗得老人哈哈直笑。方格的眼淚突然涌了出來，她猛地抱住老人，把臉埋在他散發(fā)著油煙味的棉布背心上。

“哎喲，這是咋了？“三爺手足無措地拍著她的背，“考試沒考好？“

方格搖搖頭，抱得更緊了。高二這一年，除了遇見白旭陽，方志雄和李紅梅的皮鞋生意還日漸蕭條，兩人沒辦法只能常在外打零工，家里就只剩下方格和小方巖，是作為外公的三爺義無反顧的辭掉工廠的鐵飯碗，背著大包小包搬進這個小屋。

而正是三爺?shù)牡絹?，還有遇見白旭陽，失去張萍這個好朋友的方格，才沒有做出“極端“的事情。

為了方便照顧店里的聲音，一家五口大部分吃飯的時間都是在樓下的門面，吃完再端進樓上的冰箱。此刻餐桌上，方志雄正往玻璃杯里倒著劣質(zhì)白酒，透明的液體晃出細碎的光。

對面的三爺忽然從印著“謝謝惠顧“的塑料袋里掏出兩個油紙包，麻辣香料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今天的雞架是特辣款，可都別跟我搶。“

他布滿皺紋的臉笑成一朵花，特意把油紙包往方格面前推了推。

方巖故意鼓起腮幫子：“我要搶，都是我的！“伸手去奪的瞬間，卻被父親的聲音釘在原地。

“吃飯，別鬧！“方志雄的聲音像鈍刀刮過玻璃。

他始終沒抬頭，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方巖縮回手的動作太快，筷子碰到瓷碗發(fā)出清脆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