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絕境逢生
- 林舒唐亦琛重逢追妻火葬場
- 思傷筆桿
- 4236字
- 2025-08-23 06:53:11
南城的十一月,天氣說變就變。前幾日還是秋陽杲杲,一夜寒流過境,氣溫便驟降了十幾度,天空也變得鉛灰,陰沉沉地壓下來,仿佛預示著一場遲來的冬雨。
診所小院里的桂花樹早已凋零,只剩下光禿禿的枝丫在冷風中輕顫。
林舒的孕期進入了第三十二周。
自從上次提交了設計稿后,她的心境便前所未有的平和。她不再去想比賽的結果,那份作品的完成,本身對她而言就是一種圓滿。她將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迎接新生命的準備之中。
她開始學著織一些小小的嬰兒襪,雖然手藝笨拙,拆了織,織了又拆,但看著那團柔軟的毛線在指尖慢慢成形,她便覺得無比幸福。
蘇蔓對她的“監(jiān)控”也絲毫沒有放松。每天的營養(yǎng)餐、散步、胎心監(jiān)護,一樣不落。看著林舒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臉頰也變得圓潤豐腴,蘇蔓的心里也跟著踏實。她甚至已經聯(lián)系好了南城最好的婦產醫(yī)院和經驗最豐富的產科主任,為林舒的生產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一切,似乎都在朝著最安穩(wěn)、最美好的方向發(fā)展。
然而,命運的弦,總是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時候,被驟然撥響。
那天下午,林舒正在房間里疊著蘇蔓新買回來的嬰兒隔尿墊。天氣陰冷,她覺得小腹傳來一陣陣輕微的發(fā)緊和下墜感,有點像來月經時的感覺。
她沒有太在意。孕晚期的假性宮縮,她在書上看到過,是正常現象。她只是放下手里的活,走到窗邊,想看看窗外,透透氣。
就在她轉身的瞬間,一股劇烈的、前所未有的絞痛,毫無征兆地從她的小腹深處猛然襲來!
“呃!”
她痛得悶哼一聲,身體瞬間軟了下去,額頭上立刻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扶床沿,卻因為劇痛而渾身無力,指尖堪堪擦過床單,便重重地跪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緊接著,她感覺到一股不受控制的溫熱液體,從身下涌出,浸濕了她的孕婦褲。
不是書上說的涓涓細流,而是像決了堤的洪水。
她低頭,看到淺色的地板上,那片迅速蔓延開的水漬中,混雜著一抹刺眼的、不祥的鮮紅。
“蔓……蘇蔓姐!”
林舒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極致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的心臟,她的聲音因為害怕而扭曲變形,充滿了絕望的顫音。
正在廚房準備晚餐的蘇蔓,聽到這聲凄厲的呼喊,心猛地一沉。她連手都來不及擦,瘋了一樣地沖向林舒的房間。
當她推開門,看到跪坐在血泊中,臉色慘白如紙的林舒時,她感覺自己的血液在瞬間凝固了。
“小舒!”
她沖過去,憑借著醫(yī)生的專業(yè)本能,迅速檢查了一下林舒的情況。當她的手觸碰到林舒高高隆起、此刻卻像石頭一樣堅硬的腹部時,她的臉色也變得和林舒一樣慘白。
胎盤早剝!早產大出血!
這是產科最兇險的狀況之一,死亡率極高!
“別怕,小舒,別怕!有我!有我在!”蘇蔓的聲音在劇烈地顫抖,但她的動作卻沒有任何遲疑。她以最快的速度找來一條干凈的毯子,將林舒包裹起來,然后打橫抱起。
林舒的體重本就不輕,加上兩個足月胎兒的重量,沉得驚人。但蘇蔓此刻卻像是爆發(fā)出了所有的潛能,她咬著牙,將林舒穩(wěn)穩(wěn)地抱起,一步步地沖向停在院子里的車。
“寶寶……我的寶寶……”林舒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她死死地抓著蘇蔓的胳膊,嘴里反復呢喃著,眼淚和冷汗混在一起,布滿了她毫無血色的臉。
“會沒事的!都會沒事的!”蘇蔓將她安置在汽車后座,自己跳上駕駛位,用最快的速度發(fā)動了汽車。
車子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出了小院。蘇蔓一邊開著車,一邊用車載電話撥打了自己早已聯(lián)系好的那位產科主任的電話。
“劉主任!是我,蘇蔓!我這里有個三十二周的雙胎孕婦,疑似胎盤早剝,大出血,正往你們醫(yī)院送!預計十五分鐘到!立刻準備手術室!準備A型血!快!”她的聲音冷靜、專業(yè),卻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瀕臨崩潰的急切。
南城的街道上,一輛白色的SUV無視了所有的交通規(guī)則,一路闖著紅燈,瘋狂地向市婦產醫(yī)院疾馳。
車后座,林舒的呼吸越來越微弱,身下的血,已經染紅了整個后座的真皮座椅。
十五分鐘,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當車子在醫(yī)院急診門口一個急剎停下時,早已等候在此的醫(yī)護人員立刻推著平車沖了上來。
“病人血壓持續(xù)下降!心率160!”
“胎心一個100,一個聽不到了!”
“快!直接進手術室!”
急促的呼喊聲、平車輪子與地面摩擦的刺耳聲、儀器的警報聲……交織成一片死亡的交響樂。
林舒被飛速地推進了手術室的綠色通道。在被推入那扇冰冷的、隔絕生死的自動門前,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抓住了跑在旁邊的蘇蔓的手。
她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只能憑著本能,嘴唇翕動著,發(fā)出蚊蚋般的、氣若游絲的聲音。
“救……救孩子……”
“砰!”
手術室的大門,無情地關上了。
蘇蔓被隔絕在外,她無力地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沒過多久,一個護士拿著一份文件和一支筆,匆匆地從手術室里跑了出來。
“你是病人家屬嗎?”護士焦急地問。
“是!我是她姐姐!”蘇蔓想也沒想就回答。
“病人現在情況非常危險,大出血,必須立刻進行緊急剖腹產手術,終止妊娠,否則大人孩子都保不住!這是手術同意書和病危通知書,你快簽字!”護士把文件夾遞到她面前。
蘇蔓顫抖著手,接過了那幾張薄薄的、卻重如千鈞的紙。
“手術風險”一欄下,羅列著一長串觸目驚心的詞匯:子宮切除、產后大出血、羊水栓塞、DIC(彌散性血管內凝血)、植物人狀態(tài)、死亡……
每一個詞,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
她的目光,落在了最下方那個需要簽名的地方——【家屬/法定監(jiān)護人/委托人簽名】。
她拿起筆,手卻抖得不成樣子,遲遲無法落下。
她知道,這一筆簽下去,意味著什么。她將為林舒的生命,以及她腹中兩個孩子的生命,承擔起全部的法律責任。如果手術成功,一切都好說。可萬一……萬一出了任何意外……
“快點啊!再拖下去就來不及了!”護士催促道。
蘇蔓的腦子里一片混亂。她想起了自己當年死去的姐姐,想起了姐姐臨終前,那雙充滿不甘和絕望的眼睛。她想起了林舒被推進手術室前,那句“救孩子”的哀求。
不!她不能讓悲劇重演!絕不!
她的目光,突然變得無比堅定。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在那一瞬間,一個瘋狂而決絕的念頭,涌上了她的心頭。
她握緊筆,在那片空白的簽名欄上,沒有簽下自己的名字。
她一筆一劃,清晰而用力地,寫下了另外一個人的名字。
那個她恨之入骨,那個讓林舒陷入如此絕境的始作俑者,那個本該此刻站在這里,卻對一切一無所知的男人。
她寫下了——
【唐亦琛】
這三個字,她寫得力透紙背,仿佛要將自己所有的憤怒、不甘和決絕,都刻進這張紙里。
簽完,她把同意書塞回給護士,聲音沙啞卻不容置疑:“拿去!救人!”
護士愣了一下,看著那個陌生的男性名字,但情況緊急,她也來不及多想,抓起文件就沖回了手術室。
手術室外,代表著“手術中”的紅燈,亮了起來。
蘇蔓一個人,蜷縮在走廊的長椅上。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能聽到手術室里,隱約傳出的、醫(yī)生急促的指令聲,和各種儀器的警報聲。
“血壓還在掉!加大升壓藥劑量!”
“血庫的血怎么還沒到?!”
“胎心二號徹底消失了!準備新生兒搶救!”
每一句話,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她只能雙手合十,用盡了此生所有的力氣去祈禱。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護士抱著一個渾身發(fā)紫、幾乎沒有呼吸的、像小貓一樣大小的嬰兒沖了出來,直奔新生兒重癥監(jiān)護室。
“是男孩!一斤八兩!重度窒息!”
緊接著,又一個護士抱著另一個嬰兒出來,這個孩子的情況稍好一些,雖然瘦小,但哭聲響亮。
“是女孩!兩斤一兩!評分7分,也需要進保溫箱觀察!”
蘇蔓的目光追隨著那兩個小小的身影,心被揪成了一團。
孩子出來了,可林舒呢?
手術室的紅燈,依舊亮著。
又過了漫長的兩個小時。
手術室的門,終于再次打開。主刀的劉主任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走了出來,她摘下口罩,臉上是劫后余生的疲憊。
“蘇蔓,”她走到蘇蔓面前,聲音沙啞,“病人……暫時搶救過來了。子宮保住了,但出血量超過了3000CC,幾乎是把全身的血換了一遍。現在已經轉入ICU,未來72小時,是關鍵期。”
蘇蔓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謝謝……謝謝你,劉主任……”她哽咽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當晚,林舒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幽幽轉醒。
麻藥的效力還未完全褪去,她的身體像散了架一樣,動彈不得。小腹的位置空蕩蕩的,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刀口撕裂的劇痛。
她費力地轉動著眼珠,看到身邊各種閃爍著紅綠光芒的儀器,和自己手上插著的各種管子。
孩子……
她的孩子呢?
這個念頭,讓她瞬間清醒。她張了張嘴,喉嚨干得像要冒火,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你醒了?”穿著隔離服的蘇蔓,一直守在她身邊。看到她睜開眼,蘇蔓立刻俯下身,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林舒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動。蘇蔓看懂了她的唇語。
“孩子很好,都很好。”蘇蔓的眼淚掉了下來,她強忍著哽咽,對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是一對龍鳳胎。哥哥和妹妹。他們只是早產了,需要在保溫箱里住一段時間。你放心,他們都很堅強,很勇敢,像你一樣。”
聽到這話,林舒緊繃的身體,才終于放松下來。一滴清淚,從她的眼角滑落,隱入枕間。
她活下來了。
她的孩子們,也活下來了。
三天后,林舒終于脫離了危險期,從ICU轉到了普通病房。
在她的強烈要求下,蘇蔓用輪椅推著她,來到了新生兒重癥監(jiān)護室的探視窗前。
隔著厚厚的玻璃,她終于看到了她的孩子們。
兩個小小的、脆弱的、還沒有她小臂長的小人兒,躺在兩個并排的保溫箱里。他們身上插著各種管子,戴著呼吸機,像兩只折翼的蝴蝶。
左邊的,是哥哥。他比妹妹更小,皮膚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安靜地睡著,胸口微弱地起伏著。
右邊的,是妹妹。她稍微活潑一點,小手偶爾會揮舞一下,嘴巴也在翕動,像是在做什么美夢。
林舒看著他們,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了,疼得無以復加,卻又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柔軟的愛意。
這就是她用半條命換回來的寶貝。
她伸出手,隔著冰冷的玻璃,輕輕地描摹著他們的輪廓。
“他們……還沒有名字。”她輕聲說,聲音因為虛弱而沙啞。
蘇蔓站在她身后,為她披上一件外套。
“早就想好了,不是嗎?”蘇蔓柔聲說。
林舒點點頭,她的目光,落在那個安靜的、格外令人心疼的小小身影上。
“哥哥……就叫星嶼。”她說,“星辰的星,島嶼的嶼。我希望他,能像一座堅強的島嶼,雖歷經風浪,卻永遠屹立。”
她的目光,又轉向那個稍顯活潑的妹妹。
“妹妹,叫星玥。”她的嘴角,終于露出了一絲為人母的、虛弱卻幸福的微笑,“星辰的星,玥,是古代傳說中的一顆神珠。我希望她,能像一顆璀M璨的明珠,一生都被人珍愛,光芒萬丈。”
林星嶼。
林星玥。
蘇蔓在心里默念著這兩個名字,看著窗內那兩個小小的生命,又看了看身邊這個剛剛從鬼門關回來的、無比堅韌的女人,她的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她悄悄地握緊了口袋里那張已經繳費的、簽著“唐亦琛”名字的手術同意書存根。
從今天起,守護這三顆星星,就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