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萬妖譜:從雜役到獸尊_
- 萬妖譜:從雜役到獸尊
- 南宮絕天
- 5192字
- 2025-08-26 10:47:12
黎明時分的玄天宗后山,萬籟俱寂,唯有夜行的蟲豸發(fā)出最后的窸窣低鳴。濃得化不開的霧氣在山坳間緩慢流淌,淹沒了奇形怪狀的山石與虬結(jié)的古木根系。一片廣闊的月見草草海在微風(fēng)中輕輕搖曳,這些奇異植物的葉片邊緣凝結(jié)著無數(shù)露珠,每一顆都詭異地折射出幽幽的、如同鬼火般的藍色光芒,將這片區(qū)域映照得光怪陸離,不似人間。
楚星河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沒過腳踝的發(fā)光草海中,冰冷的露水瞬間浸透了他破舊的草鞋,寒意刺骨。他腰間懸掛著一塊毫不起眼的木質(zhì)令牌,此刻在濃霧與藍光的映襯下,表面那些粗糙的紋路正泛起一絲極其微弱、卻穩(wěn)定持續(xù)的青色光暈——這是宗門配發(fā)的、唯一能讓他安全通過后山這九重隱秘而危險禁制的憑證。沒有它,頃刻間就會被無形的陣法之力絞殺或困死。
遠處,那座高達三十三丈的萬妖譜石碑,如同一個沉默而巨大的遠古守衛(wèi),又像一柄頂天立地的黑鐵巨劍,散發(fā)著亙古不變的蒼涼與威嚴碑身之上,并非死板的刻文,那些用不知名朱砂混合獸血書寫的妖文,竟如同擁有生命般在緩緩游動、變幻,在彌漫的晨霧與月見草的藍光中若隱若現(xiàn),散發(fā)出令人心神悸動的磅礴妖氣與靈壓。
“這見鬼的差事……”楚星河低聲嘟囔,呵出的白氣瞬間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他搓了搓幾乎凍僵、失去知覺的手指,停下腳步,小心翼翼地將背上的藤編背簍取下。他從里面取出一只巴掌大小、觸手溫潤的白玉瓶,瓶身上貼著一張微型的“凈”字符箓。作為玄天宗最底層的雜役弟子,被派來清洗這萬妖譜石碑,是比打掃丹爐房、清理劍冢更令人恐懼的懲罰性任務(wù)。他清晰地記得,就在上個月,一名不慎犯了錯的外門弟子被罰來此,只是不小心碰倒了一滴未曾稀釋的靈露,那碑文瞬間暴起,如同活物般將其層層纏繞,吸干了精血,最終化成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血繭,至今還懸掛在刑堂以示警告。
他深吸一口寒氣,定了定神,拔開玉瓶的塞子。一股清冽沁人的靈氣混合著草木清香彌漫開來。他用特制的、能隔絕部分妖氣侵蝕的黑色鬃毛刷,極其小心地蘸取了第一滴晶瑩剔透、蘊含靈力的露水,屏住呼吸,開始按照特定順序,擦拭碑身上某些能量躁動異常的區(qū)域。
動作機械而重復(fù),精神卻必須高度集中。一滴,兩滴……
當(dāng)他全神貫注,用刷子蘸取第三滴靈露,正準備伸向石碑中下部一片異常暗紅的區(qū)域時,異變陡生!
那片原本看似雜亂無章的妖文,毫無征兆地瘋狂扭曲起來,瞬間形成了一個深不見底、仿佛能吞噬心神的漩渦!那些本應(yīng)早已凝固千年的朱砂紋路,此刻竟如同一條條蘇醒的赤色毒蛇,脫離了石碑的表面,在空中蜿蜒游動,發(fā)出嘶嘶的、若有若無的輕響!
楚星河駭?shù)没觑w魄散,猛地向后倒退,想要遠離這詭異的景象。然而剛退兩步,后腰卻結(jié)結(jié)實實地撞上了一件冰冷堅硬的物事,阻住了他的退路。他倉惶回頭,竟發(fā)現(xiàn)那是一塊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他身后的青黑色界碑!碑上刻著古老的“止步”二字,散發(fā)著森然寒意——這東西,剛才絕對不在這里!
“三百年了……”
一個干澀、沙啞,仿佛兩塊生銹的鐵片在互相摩擦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深處炸響,震得他識海嗡嗡作響,頭痛欲裂!
“終于等到個身懷妖族血脈的小家伙……雖然稀薄得可憐,但也夠用了……”
聲音未落,只見那石碑底部扭曲的朱砂漩渦中央,猛地射出一道極細的金色光線!速度之快,遠超楚星河的反應(yīng)極限!他只覺眼前一花,胸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一撞,蹬蹬蹬連退數(shù)步,差點仰面摔進發(fā)光的月見草叢中。
待他穩(wěn)住身形,驚魂未定地看向自己胸前,只見一只巴掌大小、通體覆蓋著璀璨金色絨毛的奇異鼠類生物,正蹲在他的肩頭,身體微微低伏,呈現(xiàn)出一種狩獵般的姿態(tài)。它渾身金毛根根倒豎,仿佛純金打造的細針,一雙小眼睛閃爍著非人的智慧光芒,最奇特的是它的前爪,竟覆蓋著一層細密如同龍鱗般的暗金色甲片,邊緣鋒利,閃爍著金屬寒光。
最令人駭然的是它的瞳孔,左眼呈現(xiàn)出熾烈的赤金色,如同熔化的黃金;右眼則是冰冷的銀白色,宛如萬載寒冰。此刻,這一金一銀兩只詭異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楚星河因為慌亂而扯開的衣領(lǐng)下方——那里,一小片淡青色的、類似蛇鱗或龍鱗狀的奇異胎記,正若隱若現(xiàn)。
“你……你能看見這個?”楚星河臉色劇變,下意識地用手緊緊捂住脖頸處的胎記。這個印記從他記事起就帶著,平凡無奇,連他自己都快忽略了,唯有每逢月圓之夜,會隱隱發(fā)燙,除此之外毫無特殊之處。這是他深藏的秘密,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這只突然出現(xiàn)的怪鼠竟然一眼看穿?!
那變異尋寶鼠的細長尾巴突然繃得筆直,堅硬如同鋼槍,尖端指向某個方向:“噤聲!有人來了!”它的聲音再次直接傳入楚星河腦海,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叫我金線!若不想被抽魂煉魄,就按我說的做……”
話音未落,一股強大的靈壓已經(jīng)從天空籠罩下來!只見一個碩大的、表面銘刻著符文紫金葫蘆,載著一位身穿玄天宗長老服飾、面容枯瘦、眼神銳利如鷹的老者,破開云霧,倏忽間降落在石碑前方不遠處的空地上。老者目光如電,先是狐疑地掃過微微震顫、妖文尚未完全平息的萬妖譜石碑,然后猛地釘在臉色蒼白、僵立原地的楚星河身上。
“此地發(fā)生何事?”老者的聲音干澀冰冷,帶著審視的意味,同時枯瘦的手掌已經(jīng)微微抬起,指尖有靈光開始匯聚,顯然準備施展某種探查法術(shù)。
楚星河心臟狂跳,大腦一片空白,幾乎要窒息。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刺痛感從他手臂上傳來——藏在他寬大袖袍下的金線,正用它那覆蓋著龍鱗甲的鋒利前爪,飛快地在他皮膚上刻畫著什么!那絕非友好的觸碰,而是如同刀割般的疼痛!
“說你在練習(xí)《凈妖訣》!”金線的傳音再次響起,語調(diào)急促卻帶著一種古老而奇異的韻律,仿佛在吟誦某種咒文,“這老東西修的是殘缺版本,靈識有缺,絕對看不破我的手段!快說!”
劇痛和極度的恐懼反而刺激得楚星河生出一種破罐破摔的勇氣。他硬著頭皮,對著那面色狐疑的老者躬身行禮,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fā)顫,卻勉強保持著鎮(zhèn)定:“回…回稟守碑長老,弟子…弟子方才觀摩碑文,心有所感,正在嘗試練習(xí)碑文中所記載的《凈妖訣》基礎(chǔ)篇,不慎引動了碑文異動,請長老責(zé)罰!”
“《凈妖訣》?”老者眼中精光驟然暴漲,如同兩盞鬼火,“你一個雜役弟子,如何能看懂上古妖文?還敢妄修此法?!”他根本不信,掐訣的右手猛地抬起,一道青濛濛的、帶著強烈探查意念的法術(shù)光芒,如同毒蛇出洞,直射楚星河面門!
這一下若是打?qū)崳瑒e說楚星河那點微末修為,就是他體內(nèi)隱藏的所有秘密,甚至袖中的金線,恐怕都會暴露無遺!
楚星河嚇得閉上了眼睛,心中一片冰涼,暗道:“我命休矣!”
然而,就在那青光即將觸及他鼻尖的剎那——
“嗡!”
他寬大的袖口之中,毫無征兆地迸發(fā)出無數(shù)細碎耀眼、如同太陽碎金般的芒!這些金芒在他面前的空中急速交織、盤旋,瞬間凝聚成數(shù)百個工工整整、筆畫清晰、散發(fā)著純正道家氣息的楷書小字!這些字跡古樸玄奧,內(nèi)容深澀,開篇便是“凈心凝神,妖氛自退,以靈化煞,萬法歸塵……”正是《凈妖訣》正統(tǒng)第一章的修煉法門無疑!那金色文字散發(fā)出的道韻純正平和,與石碑的妖異邪氛形成了鮮明對比。
守碑長老打出的探查青光撞在這篇金色文字之上,竟如同泥牛入海,瞬間消散無蹤,反而被那金色文字吸收,讓文字的光芒更加璀璨了幾分。
“……?!”老者臉上的狐疑和厲色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他猛地收回手,眼睛瞪得老大,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黏在那篇懸浮在空中的金色文字上,嘴唇微微翕動,似乎在默默記誦那玄妙的法訣內(nèi)容,臉上貪婪與驚疑之色交替閃現(xiàn)。
沉默了足足十息,現(xiàn)場只有月見草在風(fēng)中搖曳的沙沙聲。老者才艱難地將目光從金字上移開,重新投向楚星河,眼神變得無比復(fù)雜,語氣也緩和了許多,卻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沒想到……你竟有如此悟性?倒是老夫……小瞧你了。”
他頓了頓,目光又忍不住瞟向那些開始逐漸變淡的金色文字,快速說道:“明日此時,你再來此地,將你所領(lǐng)悟的《凈妖訣》內(nèi)容,一字不落地謄錄下來,交給老夫查驗!不得有誤!”說完,他似乎生怕楚星河反悔或是那些金字消失,猛地一跺腳,駕起紫金葫蘆,化作一道紫光,頭也不回地沖入云海之中,瞬間消失不見。
直到那恐怖的靈壓徹底遠去,楚星河才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頭,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冰冷潮濕的發(fā)光草海之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如同溪流般從額頭滾落,后背衣衫早已濕透,緊緊貼在皮膚上,冰涼一片。
藏在他衣領(lǐng)處的金線這才慢悠悠地鉆了出來,站在他的肩膀上,它那鋒利的前爪爪尖,還殘留著一絲殷紅的血珠——正是剛才刻畫符文的代價。
“嘖,真是廢物,這點場面就嚇癱了?”金線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它用小爪子抹去尖端的血珠,放在嘴邊舔了舔,赤金與銀白的異色雙瞳突然閃過一絲疑惑,“不對……光是照抄符文,不可能引動如此純正的凈妖道韻……你小子有點古怪。說,你是不是在身上藏了妖血晶之類的寶貝?不然怎么可能激活我刻下的……”
它的自言自語戛然而止!
小金鼠猛地人立而起,一雙大耳朵以肉眼難以看清的速度高頻顫動著,捕捉著空氣中常人無法感知的細微波動。它那金銀雙色的瞳孔驟然收縮,閃爍著極度興奮的光芒!
“東北方!七里之外!斷崖方向!”它突然用細長的尾巴,如同指揮棒般精準地指向某個方位,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利,“有株即將完全成熟的九葉玄參!而且品質(zhì)極高,紫氣氤氳,快要壓抑不住藥力了!快!快去!”
楚星河順著它尾巴指引的方向望去,竭力遠眺。果然,在遠處那座如同利劍般劈開云霧的陡峭山崖的某處縫隙間,似乎隱隱有極其淡薄的、不同于月見草藍光的紫色霞光在微弱地閃爍,若不仔細分辨,幾乎會被忽略。
但更令楚星河震驚的是,就在金線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的腦海之中“嗡”的一聲,竟毫無征兆地浮現(xiàn)出一幅清晰無比、細致入微的立體圖景!那是以他所在位置為中心,方圓數(shù)十里的詳盡地貌——起伏的山巒、深陷的峽谷、流淌的暗河、甚至某些散發(fā)著微弱能量波動的植物和礦物點,都一一呈現(xiàn)!各處還閃爍著不同顏色、不同亮度的小光點,最近的一處耀眼的金色光點,就在他前方不遠處的草叢之下!
“這……這是?!”楚星河被這突如其來的神奇“內(nèi)視地圖”驚得目瞪口呆。
“哼,不過是我天賦神通的冰山一角,‘洞虛靈視’的基礎(chǔ)運用罷了。”金線得意地磨了磨它那對大門牙,語氣傲然,“現(xiàn)在信我能幫你突破那該死的筑基期瓶頸了?光是那株九葉玄參,就足以讓你脫胎換骨!”
它話鋒一轉(zhuǎn),異色雙瞳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恨意:“作為交換,你要幫我去藏經(jīng)閣,查清三百年前,到底是誰用那張假的‘上古仙府藏寶圖’陷害于我,將我騙至那絕地,最終被人封印于此碑之下!此仇不報,吾心難安!”
突然,金線像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極端危險的氣息,渾身金毛再次炸開!它猛地用尾巴死死卷住楚星河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勒斷他的骨頭!
“不對!小心!有人用極其陰損的血契咒術(shù)在遠程追蹤我們的氣息!”它的聲音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懼。
楚星河猛地回頭,看向那萬妖譜石碑。只見碑身上那些剛剛平復(fù)下去的妖文,不知何時竟然全部變成了令人心悸的、仿佛剛剛流淌出來的粘稠鮮血一般的赤紅色!這些血色的文字瘋狂地蠕動、組合,最終在石碑中央,凝聚成一個巨大、猙獰、散發(fā)著滔天殺意的——
“誅”字!
幾乎同時,楚星河懷中的那枚雜役木牌毫無征兆地劇烈發(fā)燙,仿佛一塊燒紅的烙鐵!他痛呼一聲,慌忙將其掏出。只見木牌的背面,那些原本粗糙無奇的木質(zhì)紋路,此刻竟然如同活了過來一般,扭曲、凸起,浮現(xiàn)出數(shù)個他從未見過、卻散發(fā)著古老邪惡氣息的暗紅色篆文——其形態(tài)筆畫,與剛才金線用爪子在他手臂上痛苦刻畫的圖案,一模一樣!
“糟了!那老不死的!他根本不是相信你!他是在你身上種下了追蹤標記!他發(fā)現(xiàn)封印破損是我脫困了!”金線炸毛尖叫,聲音尖銳刺耳,“快走!用你最快的速度!往弟子居所跑!那里人多氣息雜,或可干擾片刻!”
楚星河魂飛魄散,哪里還敢有半分遲疑!他猛地從草海中跳起,也顧不上方向,使出吃奶的力氣,如同受驚的兔子般朝著發(fā)光草海的深處、宗門弟子聚居區(qū)的方向亡命狂奔!冰冷的狂風(fēng)灌入口鼻,心臟瘋狂跳動幾乎要炸開胸膛。
然而,就在他沖出去不到百丈的距離時,蹲在他肩頭的金線突然全身猛地一僵,異色雙瞳瞪得滾圓,死死地盯向后方,發(fā)出了極度恐懼的、近乎扭曲的吱吱尖鳴!
楚星河在狂奔中下意識地回頭瞥了一眼。
就這一眼,讓他如墜冰窟,血液幾乎凍結(jié)!
只見他們身后,那座高達三十三丈的萬妖譜石碑,在初升朝陽的照射下,并非熠熠生輝,而是……正在如同一個活物受傷般,從那些血色的“誅”字筆畫中,汩汩地向外滲出粘稠、漆黑、散發(fā)著濃郁惡臭的“血液”!
那些黑色的粘稠液體如同擁有生命的潮水,一滴滴、一股股地滴落在地面上,并未滲入泥土,而是迅速扭曲、膨脹、變形!眨眼之間,每一滴黑液都化作一只只通體漆黑、雙眼血紅、獠牙尖利的猙獰黑鼠!
成千上萬,密密麻麻,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流,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吱吱怪叫,瞬間吞沒了整片發(fā)光的月見草叢,并且正以驚人的速度,朝著楚星河逃跑的方向,洶涌撲來!所過之處,藍色的草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焦黑、化為飛灰!
死亡的陰影,如同最寒冷的冰潮,瞬間將亡命奔逃的楚星河徹底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