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黑木隘口的硝煙還沒散盡，北境銀鷹宮的議事廳里，鎏金燭臺的光正把皇帝腓特烈三世的影子拉得狹長。他手里攥著科林從西境送來的戰(zhàn)報，指腹反復(fù)摩挲“瓦萊里亞僅派兩千火槍兵協(xié)防”的字句，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戰(zhàn)報旁堆著的，是財政大臣剛送來的軍需賬本，“西境之戰(zhàn)已耗空三成國庫”的紅筆批注，像道血痕劃在羊皮紙上。

“科林還說什么？”皇帝的聲音比殿外的寒風更冷。站在下方的侍從低著頭，遞上另一張揉皺的紙條，那是卡塔利娜托科林轉(zhuǎn)交的“東境糧道防衛(wèi)清單”，上面詳細標注著“需北境每月支援兩千石麥種”，末尾還附了句：“流民未安，若斷糧，恐生內(nèi)亂。”

“她這是在要挾朕！”皇帝猛地將戰(zhàn)報摔在案上，青銅鎮(zhèn)紙撞得賬本簌簌作響，“朕給她西境鐵礦的承諾，她卻只派兩千人，還敢要麥種？”

財政大臣趕緊上前，撿起散落的賬頁：“陛下，西境的青銅炮還缺五十門的銅料，銀鷹艦隊的補給也只夠支撐一月。要是瓦萊里亞不肯出兵，我們……”

“出兵？”皇帝突然冷笑，走到窗邊望著遠處的練兵場——銀鷹軍團的士兵正舉著新鑄的長槍操練，槍桿上的銀鷹紋章在雪光里泛著冷光，“卡塔利娜要流民的糧，朕要西境的鐵礦，她不敢不幫。傳朕的令，讓科林再去見她，就說‘若瓦萊里亞增兵三千，東境麥種按月供應(yīng)，西境鐵礦開采權(quán)戰(zhàn)后即刻交割’——她不是要實在好處嗎？朕給，但她得把瓦萊里亞的兵，綁在北境的戰(zhàn)車上。”

侍從剛要退下，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北境邊境哨所的校尉渾身是雪闖進來，手里的羊皮地圖沾著血漬：“陛下！北海島國的艦隊封了北境西部港口，還聯(lián)合了‘南境自由邦’的私兵，襲擾我們的橡膠林——南境自由邦的旗幟上，畫著埃雷拉家族的舊敵紋章！”

皇帝的目光瞬間落在地圖上“南境自由邦”的位置——那是當年幫革新派運劣質(zhì)火槍的幫兇，也是卡塔利娜父親戰(zhàn)死的間接推手。他突然明白，卡塔利娜的“避戰(zhàn)”或許不只是為了流民，更是在等，等一個“既能報家族仇，又能讓北境不得不依賴她”的時機。

“讓科林把這話帶給卡塔利娜。”皇帝的手指劃過地圖上的血漬，“南境自由邦的人來了，她埃雷拉家的仇，該報了。”

與此同時，東方帝國的奧古斯都港正飄著細雨。執(zhí)政官盧修斯站在元老院的露臺上，看著下方港口里的連弩軍團——士兵們正將瓦萊里亞送來的火槍固定在盾牌內(nèi)側(cè)，試射的鉛彈穿透靶心時，元老院的爭論聲還從殿內(nèi)傳出來。

“執(zhí)政官！您要把連弩方陣改成‘槍盾陣’，是要丟東方的根基！”銀須元老的聲音帶著憤怒，手里的方陣戰(zhàn)術(shù)筆記拍在石桌上，“我們的先祖靠方陣打贏了二十場戰(zhàn)爭，現(xiàn)在您要學瓦萊里亞人的火槍，是忘了傳統(tǒng)！”

盧修斯沒回頭，只是指著港口里的東方艦隊——戰(zhàn)艦的側(cè)舷正在加裝瓦萊里亞的火槍炮位，工匠們正用東方的青銅工藝加固炮架。“傳統(tǒng)不是讓我們守著方陣等死。”他轉(zhuǎn)身走進殿內(nèi)，將一張截獲的密信扔在議事臺中央，“北海島國和南境自由邦的密信，說‘若拿下北境橡膠林，下一步就襲擾東方連弩工坊’。諸位要是覺得，靠傳統(tǒng)方陣能擋住火槍，朕無話可說。”

密信上的火漆印是“鐵錨商會”的，旁邊還畫著個小小的齒輪——那是瓦萊里亞王室軍械廠的標識，顯然是故意偽造，想挑撥東方與瓦萊里亞的關(guān)系。年輕的元老們圍上來，指著密信上的齒輪紋章議論紛紛，銀須元老卻皺著眉：“就算如此，瓦萊里亞也未必可信。卡塔利娜連北境的兵都不肯多派，會真心幫我們？”

“她不需要真心，只需要利益。”盧修斯從懷里掏出卡塔利娜送來的“火槍裝彈改良圖紙”，上面用紅筆標注著“可與東方連弩配合使用”，“她要東境的安穩(wěn)，朕要連弩的革新，北境要西境的鐵礦——三國的利益綁在一起，比真心更可靠。”

他突然提高聲音，對著滿殿元老說：“傳朕的令，第一輔助軍團即刻開往東方邊境，連弩工坊按瓦萊里亞的圖紙，趕制‘槍盾一體’的新裝備；再派使者去瓦萊里亞，告訴卡塔利娜，‘若南境自由邦襲擾東境，東方的連弩軍團會幫她守住糧道’——她的仇，朕幫她報，但她得讓瓦萊里亞的火槍兵，學會跟東方的連弩兵配合作戰(zhàn)。”

雨還在下，港口的工匠們加快了加裝炮位的速度。盧修斯站在露臺上，看著遠方的海平線——那里隱約有鐵錨商會的船影，像一道黑色的陰影。他知道，東方的“傳統(tǒng)與革新”之爭，北境的“速勝與現(xiàn)實”之矛盾，瓦萊里亞的“仇與利”之權(quán)衡，很快會被一場更大的戰(zhàn)火點燃。而這場戰(zhàn)火，不會只燒在西境，會燒遍整個西陸，燒到每個勢力的根基。

三日后，東境的渠邊飄著麥香。卡塔利娜正幫瑪莎檢查新播的麥種，科林騎著快馬趕來，手里拿著北境皇帝的信和南境自由邦的情報。瑪莎聽見“南境自由邦”的名字，突然攥緊了手里的鋤頭——她的丈夫就是被南境自由邦的私兵擄走的，至今下落不明。

“侯爵大人，南境自由邦的人來了，您不能再等了！”科林的聲音帶著急切，“陛下說，只要您增兵，麥種和鐵礦都給您！”

卡塔利娜沒立刻接信，而是蹲下身，看著剛發(fā)芽的麥苗：“麥種要等秋收才熟，士兵要等流民安了才敢調(diào)。但南境自由邦的仇，我會報。”她抬頭時，眼底沒了往日的冷靜，多了幾分鋒利，“讓陛下準備好麥種，再讓東方的盧修斯派連弩兵來東境協(xié)防——我的火槍兵，要跟他們練配合作戰(zhàn)。”

瑪莎突然上前一步，手里的鋤頭重重砸在地上：“侯爵大人，我?guī)|境的流民去當向?qū)В∧暇匙杂砂畹乃奖艺J得，他們的糧道在哪，我知道！”

卡塔利娜看著瑪莎眼里的恨意，又看了看遠處田埂上的流民——他們正舉著“護渠守糧”的木牌，目光里滿是期待。她突然明白，這場戰(zhàn)爭不再只是貴族與商人的博弈，不再只是北境與瓦萊里亞的利益交換，它成了流民的仇、工匠的業(yè)、每個西陸人的活路。

“好。”卡塔利娜接過科林手里的信，在“增兵三千”的字樣旁畫了個十字，“告訴陛下，我會帶三千火槍兵去西境，但東境的麥種，他不能斷；告訴盧修斯，我的火槍兵準備好了，讓他的連弩兵來——我們一起，把南境自由邦的旗幟，從西陸的土地上拔了。”

當天傍晚，東境的校場上響起了集結(jié)的號角。流民出身的士兵們舉著火槍，工匠們推著新造的火炮，瑪莎帶著十幾個流民向?qū)д驹陉犖樽钋懊妫麄兊难g都別著塊小木牌，上面刻著“報仇”二字。卡塔利娜騎著黑馬走在中間，胸前的狼牙項鏈與侯爵徽章交疊，身后是三千名士氣高昂的士兵，遠處的東境渠水靜靜流淌，映著夕陽的光，像一條綴滿希望與仇恨的帶子。

而此時的北境銀鷹宮，皇帝正看著科林送來的回信，嘴角勾起一絲弧度；東方的奧古斯都港，盧修斯的連弩軍團已揚起風帆；南境自由邦的營地，私兵們正舉著火槍操練，他們不知道，一場席卷西陸的大戰(zhàn)，正從西境的烽火里，從東境的渠水邊，從北境的雪地里，一步步逼近。